白家老太爷的那场恐怖丧礼,一夜之间就已经传遍北三县了。毕竟当日的宾客全都吓得不轻,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
便是何夫人一个人,回家之后就捂着心口,左邻右舍说了个遍,其中把陆建宁的临危不乱、大家风度也是顺口夸了天花乱坠。
“昨日县令也在场,他是亲眼所见,我绝对没有半句虚言。”何夫人拍拍胸口,信誓旦旦说道。
果不其然,中午就传出了,白家众人被县衙传唤的消息。
白老爷子棺材内掉出了另一个人,这人还浑身是血,难以辨认。关键是就发生在堂堂县令的眼前。
这说什么也不可能随意善了。
听说白家老爷子昨夜已经匆匆下葬了,可怜一辈子叱咤商场的枭雄,自己的身后事竟然这般草草。
陆建宁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倒也正好,给了沈如卓一个名正言顺传唤白凤鸣的理由。”
那位线人如果能顺利活过来,想必也废了,那么重的伤,这个梁子肯定结下了。而且是死结。
陆建宁不是一个喜欢挖人隐私的人,所以她一直没有主动过问沈如卓跟白家之间的三四五。毕竟曾经连她自己都不想沾上白家。自然是连问都不想问。
但事已至此,恐怕双方只剩下不死不休这条路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施芥如今如同残破的琉璃盏,比之前更弱不禁风了。现在就连喘气都带闪的。
“大小姐……咳咳咳咳咳咳,大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陆建宁无语,“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说不可,左不过还是些废话。
施芥露出歉意,下一刻却又紧闭住嘴一阵西子捧心。好半晌施芥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已经无碍了,大小姐……还是搬回陆宅吧。”
总在这个医馆住着,对于陆建宁一个女子,确实很不方便。
陆建宁也想挪回陆宅,毕竟陆宅里面医药齐全,再不济请一个郎中在家中坐诊。
可是施芥这病娇的样子,连下地都不知道能不能走稳当,陆建宁问道:“这里回陆宅也要不少折腾,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施芥一双含情眼目望过来:“大小姐若是怕我路途折腾,可以喂我一碗安神药,等我睡着了将我搬上马车。”宛如搬一个货物。
陆建宁:“……”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陆建宁看着施芥,道,“刘县令在北三县当了快十年县令,在他之前呢,你可还记得是谁?”
陆建宁对小时候有一段的记忆十分模糊,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似乎有那么一两年的空白期。
施芥既然标榜着自己是两世回来的,那想必应该知道才是。果然施芥只是略一思索:“我记得……那县令姓苏。”
白凤鸣第二次来县衙,距离之前不过才过去两天,传召他的衙役却没有把他带去公堂,而是直接从县衙的后门进去,一路领着他往幽静的后院去。
白凤鸣眉眼压了下去,犹如蒙了一层寒霜。
“这是什么意思?”不审他?又是要唱哪出?
领路的衙役却垂下眉眼,“大人只吩咐将你带去后院凉亭,其余的事情与我等无关。”
白凤鸣面色难看。
凉亭内,沈如卓一身便装,穿的正是陆建宁送给他的那件。不得不说,这件袍子十分舒适。
县令大人本就玉树临风,年轻俊雅,如今不摆官架子,也不穿官服,一眼望去真有如姣姣玉树,贵气无边。
“白公子来了,坐吧。”沈如卓面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笑。
白凤鸣盯着沈如卓,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把他的线人拷打了半死,该逼问的也都已经逼问出来了,本想把这个线人活埋给予这个不知好歹的县令最后一击,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出了那种“意外”。
白凤鸣自然也已经调查出来了,昨日看管大夫人的家丁突然被人迷晕,大夫人的镣铐也被人破坏,于是才跑了出来。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纯是人为。
陆建宁,沈如卓,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
白凤鸣慢慢走上凉亭,亭子的石桌上还摆着炉子,炉子上面烹制着一壶清茶。还能闻到茶香。
“这茶叶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虽然不见得有白公子府上的名贵,但也可以一尝。”沈如卓拎起了茶壶,亲自给白凤鸣斟了一杯,“白公子请。”
白凤鸣没有动茶杯:“县令大人这是作什么,有话请直说便是。何必搞这套?”
京城?是想暗示他有背景和靠山吗,多大的靠山到了北三县也不好使。
沈如卓自顾自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本县确实有话与白公子说,不过白公子连一盏茶也不肯喝吗?看来本县对白公子确实没什么面子。”
白凤鸣的眼神阴郁冰冷,从一开始沈如卓就没有想与白家交好,既然如此,白凤鸣也没那个必要跟他虚与委蛇。
“县令大人若想问昨日棺材中的那人,他是我白家一个吃里爬外的贱奴,我把他关在水牢里用了一夜的刑,最后他招出背后那个指使他的人,还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他一命。”
白凤鸣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狰狞之笑。
“这等背主的贱奴本就死有余辜,我好心放了他一命,想不到他竟然爬进了我祖父的棺材里,简直是贱骨头。”
沈如卓捏着杯子的手早就紧握,杯沿的锋利让他保持清醒。
他慢慢放下了杯子,似笑非笑看着白凤鸣:“我今日找白公子来,是要说另一件事。不过白公子方才说的话,实在也让本县开了眼。”
白凤鸣挑了挑眉:“哦?”他不相信没有刺激到这个狗县令。
“被白公子酷刑拷问了一夜,竟然还能有力气爬到白老爷的棺材中,亲手把沉重的棺材盖子盖上,还没有任何旁人发现,棺材外侧也没有留下血迹,此人实在是神乎奇迹。”
沈如卓面色淡淡地熄灭了炉火,把茶放到了一侧。“既然白公子不想喝茶,那我们就来聊聊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