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淮的声音并不高,全场只有他和姬玉衡两个人能听见,却依然叫姬玉衡心弦一紧,微微攥住掩在宽袖下的双手。
其实姬玉衡也说不清自己和绮雪算不算相熟,若说熟悉,他和绮雪都不了解对方的身世和喜好,可若说不熟悉,他们却看光了彼此的身体,甚至绮雪还摸过他的……
他的心绪五味杂陈,却不料卫淮忽然看向了他:“姬世子,你来说,你和绮贵妃很相熟吗?”
他就像一位夫君盘查妻子包养的外室,质问的语气是这样理所当然,而姬玉衡必须回答他的问题。
姬玉衡微蹙眉心,忽然感觉很不舒服,诚然,卫淮和绮雪的关系更为亲近,可他又不是绮雪的夫君,又有什么资格展现出这样的独占欲,驱赶和诘问绮雪身边的所有人?
“抱歉,大将军,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他语气还算温和,态度却相当坚决:“我认为这是我和娘娘的私事,与大将军没有干系。”
“和我没关系?”
卫淮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一桩有意思的笑话:“行,你不想说也不要紧,大不了我亲自试试你。”
说罢,卫淮转身走向鞠城内部,姬玉衡在原地停留片刻,也走了过去,等待管事将蹴鞠摆放在中央。
不多时,青队和红队的队员们站好了队形,随着重重的鼓声落下,比赛正式开始。
姬玉衡和卫淮是各自队伍的队长,在比赛开始时负责抢球,鼓声停止的刹那,姬玉衡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卫淮就已经抢到了蹴鞠,越过他的身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卫淮的反应和身手实在太快了,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姬玉衡一惊,立刻回身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就算是极快了,而这个时候,其他人都仿佛还在梦游一般,直到姬玉衡也掠了过去,他们如梦初醒地追了上来。
姬玉衡追逐着前方的卫淮,沉声提醒身后的队员们:“天字队形。”
比赛开始前,姬玉衡编出了四套队形,以“天地玄黄”作为代号,其中天字队形主要就是为了针对卫淮,红队的队员们大多实力平平,只要能封锁住卫淮,再凭借姬玉衡的调度,青队便有取胜的希望。
为此,姬玉衡挑选了四个队员用来封锁卫淮,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可就算如此,青队的胜率依然不高,不因其他,就是因为卫淮的强大是无解的,他太不可思议了,即使是一整支队伍的人全都堵上去,也很难说能不能守得住他。
“嘭——”
蹴鞠穿过风流眼,红队率先拿下一筹,青队的队员们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面露难色地说:“大将军跑得太快了,别说锁住他了,我们甚至追都追不上啊。”
“没关系,别灰心,现在只是比赛开始。”
姬玉衡微笑着安抚队员们:“开球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争得过卫淮,这一分是红队一定会拿到的,其实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但接下来就不
一样了,蹴鞠是多人比赛,大将军不可能始终独占鳌头,而我们的默契要远胜红队,只要把球抢过来,接下来就会容易许多,鹿死谁手未曾可知,还请诸位大人与我共勉。”
姬玉衡温和的语气之下,是坚定取胜的决心,众人受到他的鼓舞,很快振作起精神:“好,我们都听姬世子的!”
“就算是大将军,也不是百战百胜的……嗯,其实他也就赢了七十几回,剩下的二十多回他都临时没有参加,说不定咱们再坚持一会,陛下就会突然召见大将军了?”
“你能不能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不能堂堂正正胜过他吗?”
众人哄笑起来,虽然输了一筹,却让原本凝重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姬玉衡踢球的技术确实不如卫淮,但他的智谋和对人心的鼓舞能力却都是极为出色的。
短暂的交流后,蹴鞠从鞠城外被扔回了场中,落下的位置刚好在青队队员的旁边,获得蹴鞠后,这名队员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带着球跑向了另一边。
卫淮立刻追了上去,但姬玉衡自然不会让他靠近蹴鞠,率领几名队员封锁住了卫淮的去路。
四人的人数不多不少,完美地堵住了卫淮前进的所有方向,卫淮扬起眉梢,放慢脚步,看向姬玉衡:“还算有几分聪明,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是。”姬玉衡不卑不亢地回答,“以智胜力,这就是我的计策,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将军海涵。”
“好说,我没这么小气。”
卫淮笑:“只是有一点,若是我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诸位也不要怪罪我。”
“不敢、不敢,我们岂敢怪罪大将军。”几位队员擦汗。
眼见着被几人封得死死的,卫淮也不着急了,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很快地,青队的其他队员凭借默契成功拿下了一筹,将比分扳平,现在是一筹对一筹。
蹴鞠再入场,落入红队的控制。
见到己方队员取得蹴鞠,而封锁自己的青队队员被吸引视线的瞬间,卫淮穿过了他们的封锁,甚至没人看清他的身形,他就如一抹幽魂般穿透了人墙。
青队失去了对卫淮的封锁,很快,红队再下一筹。
比分焦灼上升,随着姬玉衡对红队的对手们越发熟悉,他的战术布局便越精准,也越发地见效。
不仅是封锁卫淮,他甚至能够做到观察全场、统治全局,将整支青队调动起来,如同一张天罗地网,死死地网住红队,将他们变成网中的猎物。
只有卫淮能突破这张罗网,但他的能力再可怕,终究也有极限,因为姬玉衡的布局同样精妙得可怕。
姬玉衡俨然将红队的队员变成了自己的提线木偶,为卫淮带去阻力,在他的设计下,现在红队队员不仅帮不上卫淮的忙,甚至成了卫淮的拖累,卫淮更像是一人对战三十一人。
到了后来,卫淮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干脆叫一半的队员不要跑动,就在场边候着,这下反而给他减轻了不少压力,红队很快又夺一筹
,将比分追平。
随着蹴鞠向下坠落,鞠城外响起了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宾客们看得热血沸腾,近乎失态地大喊大叫,将金银珠宝不断地扔向场中。
“真是太妙了,太精彩了!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比赛!”
“姬世子的计谋真可谓是精彩绝伦啊。”
“就算是他比不上大将军的独步当世!大将军威武!”
坐在场边的绮雪看得也很过瘾,他换了个姿势,也象征性地抛了几枚金豆子,好奇地询问董原的看法:“你觉得哪边能赢?”
董原笑道:“我不是很懂蹴鞠一道,不敢妄下定论。”
绮雪说:“你就算再不懂,也比我强多了,你就随意指一边吧。”
董原这才说道:“依我看,应当还是红队取胜,娘娘请看,青队的队员们已经跑不动了,大将军却依然精力强盛,他们接下来应当是阻拦不住大将军了。”
绮雪定睛一看,果然和董原说得一样,青队的所有人都已经面露明显的疲态,只有姬玉衡的状态还算不错。
可见姬玉衡的体力和耐力也非常人可比,这一点绮雪已经体会过了,之前他每晚折磨姬玉衡的时候,也是要弄很久才结束,换成一般人早就晕过去好几回了,姬玉衡却还能硬撑着,甚至偶尔还越折磨越精神。
绮雪道:“你说得有道理,那就看看姬玉衡还有没有新的招数了。”
谁知就在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卫淮忽然丢下比赛不管,径直走到绮雪面前,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问道:“娘娘改主意了吗?你是押我赢,还是押姬世子赢?”
他没有用“红队”“青队”的代称,而是他和姬玉衡。
绮雪歪着头问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卫淮说,“如果你不偏心我,即使赢了比赛我也不会高兴,我只是想赢得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而已。”
绮雪轻哼一声:“我只偏心胜者,要是你输了,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从钱袋中掏出几枚金豆子,扔到卫淮身上:“赏你的,跑得挺快,这才像是我的小狗。”
卫淮一把攥住金豆子,面上终于露出笑意:“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我一定会赢下比赛,到时还请娘娘兑现承诺,予以我赏赐。”
“赏你金豆子还不够?”绮雪睨他。
“当然不够。”
卫淮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掩饰:“我贪心得很,还想要大雍最珍贵的宝贝,娘娘会给我的,不是吗?”
“再说吧。”绮雪状似漫不经心地望向鞠城,粉白的耳垂微微泛红,“你看,青队又得一筹,你都快输了,还好意思跟我谈奖励吗?”
卫淮一笑:“这就回去了。”
他重新杀回比赛,冲进去的一瞬间就将局势搅得天翻地覆,趁乱夺得一筹,而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到了最后,无论是青队还是红队,都已经跑不动了,只剩下姬玉衡和卫淮还在
角逐。
姬玉衡此时也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就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在和卫淮争夺,到了这一步,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绮雪对他的期望,他一定要赢过卫淮。
蹴鞠被卫淮带动着滚向球门下,姬玉衡紧紧地追逐着卫淮,此时他们将其他人都远远地甩在后面,卫淮忽然开口:“你刚才看到阿雪赏赐我了吗?”
姬玉衡看见了,当时也确实为此感到失落,但现在他对卫淮的话充耳不闻,只当做是卫淮的攻心之术,为的是动摇他的意志,他不会上当。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卫淮嗤笑了一声:“你没必要担心,我想对付你还不至于用到一些下作的手段,我只是想告诉你,阿雪是我的,你最好趁早死了对他的心思。”
姬玉衡目光微沉:“贵妃娘娘不属于你,他是陛下的嫔妃,还请大将军慎言。”
卫淮笑:“你让我慎言,却没否认你对阿雪别有心思,看来我猜得没错,你喜欢阿雪。”
姬玉衡沉默。
卫淮:“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是斗不过陛下,可陛下不在的时候,阿雪就是我的了,还轮不到你说什么。”
“你说你和阿雪的私事和我没关系,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是他的狗、他唯一的情夫,如果你只是对阿雪单相思,我不会管你,但你错就错在不该接触阿雪,让他对你笑,还亲昵地叫你‘云期’……”
“阿雪还是心太软,才让你产生不该有的幻想。”
“想做阿雪的狗,你还不够格。”
突然,姬玉衡感到面前有一阵微风拂过,卫淮竟然往反方向折返回去,他猝不及防地被卫淮甩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卫淮向后空翻,身体倒挂着将蹴鞠踢向上空踢了过去。
卫淮轻盈地落到地上,他的足底踩实地面,鼓声雷动,蹴鞠凌厉地穿过风流眼,这三件事发生在同一个瞬间,令姬玉衡的脸色变了。
“比赛结束,红队胜!!”
管事高高举起最后一筹,随着全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与胜利失之交臂,姬玉衡陷入了巨大的失落和痛苦中,露出了失魂落魄的表情。
然而还没有结束。
随着“嘭”的一声,姬玉衡被一拳打倒在地,嘴角渗出血迹。
鞠城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卫淮打倒了姬玉衡不算,又暴戾地一脚踹中姬玉衡的腹部,冷声说道:“姬玉衡对绮贵妃不敬,来人,将他押入监牢,听候发落。”
诸怀卫将姬玉衡拖了下去,全场鸦雀无声,其实没有人看到姬玉衡对绮雪有任何不敬之举,但碍于卫淮滔天的权势,没有人敢为姬玉衡仗义执言,就连青队的队员们也只是在几经挣扎后选择了沉默,愧疚地低下了头。
只有绮雪站了起来,不解地问卫淮:“他哪里对我不敬了?”
卫淮:“他言语不敬,说了许多有关娘娘的污言秽语,便是治他死罪都不为过。”
绮雪:“……”
如果对他污言秽语也是罪,卫淮就
是凌迟十次都不为过,他还好意思治姬玉衡的罪呢。
“别太过了。”绮雪低声提醒他,“他毕竟是郡主府的世子。”
姬玉衡是气运之子,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出事,倒是有些担心卫淮会遭到反噬,提醒一句也是为卫淮着想。
“放心,我有分寸,我不打他。”
卫淮轻笑,压低声音,附到绮雪耳边说:“那么现在,娘娘也是时候该兑现承诺了吧?”
诸怀卫将姬玉衡拖走了,却没有拖进监牢,而是拖到了一间空房间,将他绑了起来,堵住了他的嘴,就这样把他扔到了床下。
而在扔到床下前,他们还用沾了麻沸散的布堵住姬玉衡的口鼻,逼着他被迫吸了几口,如此一来,姬玉衡全身脱力,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只是勉强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下,呼吸间都是轻微的尘土味,直到一阵脚步声传入他的耳畔,还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你就这么着急,一定要在宴席上这样做吗?回宫不是也……”
“宫中多是陛下的眼线,不好隐瞒过去,难道娘娘不怕陛下发现?”
“你以为陛下是你?他对我很好的,不会用魇魔监视我。至于怕不怕被陛下发现,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我不觉得羞耻,但是我怕他伤心难过,所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也不能做到底,只能吸一吸……奶,你听懂了吗?”
“好,都依你,就是这里了,你稍等片刻,我去沐浴。”
卫淮推开屋门,领着绮雪坐到床榻上,俯身亲了亲他。
绮雪推了推他:“一身汗味,快去洗。”
“好。”卫淮笑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下的缝隙,转身离去了。
床下的姬玉衡透过缝隙,看到绮雪冰台色的裙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