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俊邀请周不器，去美洲俱乐部抽烟。
这里位于二环的华润大厦顶层，号称首都的四大俱乐部之一。
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
早些年，国内经济还没发展起来，巨商们都是来自港台，最喜欢就是玩派头、搞体面，恰好迎合了某一部分官员的心态。
不过到了二十一世纪，名头就大不如前了。
国内的经济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正儿八经的商人们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跑这种地方扯淡？
大企业家们自己的名字就是体面了，根本不需要通过一个什么狗屁俱乐部来给自己长脸。
渐渐的，也就沦为了一些想要混圈子的企业高管和想要身份认证的土豪聚集地了。
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
毕竟这种顶级俱乐部的服务一流，整理外套、保养皮鞋都是平常，甚至还有用纳米技术为客人清洁眼镜这类琐碎的小事。
国内IT界的人士如果想装逼，一般都来美洲俱乐部，懒散的张朝洋就是常客。
雷俊这种工作狂也过来了，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周不器知道他要谈什么，也没拒绝，不如就过去品尝一下他的雪茄好了。
俱乐部的内部设计于明朗、简洁，妥妥的美式风格，美洲特色强烈，又不掩奢华大气。
“这是古巴雪茄？”
“对，COHIBA，卡斯特罗最喜欢的牌子。”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管家从恒温恒湿的雪茄抽屉里，抽出了两支长短不一的雪茄，用很专业的手法剪切好，这才递了过来。
“你烟瘾怎么样？”
周不器燃起雪茄，抽了一口，口感丝丝顺畅，味道很纯净，有点像老派的香水，烟圈一层一层的，看起来特别有贵族气质。
不过，他抽不惯，感觉还不如一根红塔山来的过瘾。
雷俊就专业许多了，一看就是老烟民，平静的说：“正常情况下，一天一包吧，压力大的时候，两三包也可能。”
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软中华，已经空了。
这才下午两点，已经抽完了一包。
意思很明显，他压力大啊！
周不器假装没看懂，笑道：“干咱们这行的，好像都抽烟。”
“写代码容易犯困，抽烟提神罢了。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抽点好。”
“是啊，我没啥烟瘾，一般都不抽，除了应酬时候。”
“呃……”
雷俊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然后，就来了三个旗袍美女。两个端着餐盘，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一个穿着端着茶具，跪坐在了茶几旁，开始动作优美的施展茶艺。
二人就都有些沉默。
好像在认真的欣赏姑娘的茶道功夫。
“金山已经启动上市程序了，去港府上市。估计明年上不了，后年也差不多了。”还是雷俊率先忍不住，开口了。
周不器笑道：“恭喜啊！现在是牛市，我估计还能持续个两三年。这时候上市，的确是个好机会。以金山的规模，至少百亿市值吧？”
“哪有？”雷俊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们内部的初步定价是1块8，到时候还能调整，估计……3块左右吧，四五十亿的盘子。”
周不器抽了抽嘴角。
这估值可够低了。
所以啊，软件行业还是没前途，还是得做互联网服务。
“你要不要参与一下？战略配售一部分？我给你内部价，1块钱就能拿到。”雷俊笑吟吟的看着他，明晃晃的示好。
周不器立即摇头，“算了吧，我可没那么多闲钱。”
雷俊脸色一僵。
在国内的个人杀毒软件市场，《金山毒霸》是龙头老大，每年的营收超过1.2亿，净利润达到5000万元。要是上市后，以保守的30倍PE杠杆放大，那就是15亿！
这小子，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白送钱都不干！
雷俊默默抽着雪茄，好一会儿才道：“微点杀毒要是做成免费版，每年要损失不少吧？”
“嗯，他们算过，保守估计……1个亿吧。”
周不器点了点头，轻描淡写。
心头哼了一声。
哥连这么一笔大钱都不赚，会为了金山的那点配售股来改变东方微点的战略决策？雷总，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值得吗？”雷俊眉头紧皱的问。
周不器叹了口气，“没办法，大势所趋啊！微点安全卫士的效果你也看出来了，引爆市场啊。尤其是查杀木马功能推出以后，堪称全民沸腾。可见，网民们对安全产品是有巨大需求的。”
“有需求，不就更意味着有市场？”
“这不一样，全国人民对小轿车也都有需求呢，能买得起吗？经济基础决定了需求的转化率。”
“1个亿还不够？”
雷俊定睛看他。
周不器眨眨眼，神色严肃起来，“雷老哥，我记得阿里的马老板，当年去找过你要投资？”
雷俊有点尴尬，“对，我以为他是个骗子，就没答应。”
“结果阿里巴巴现在的市场估值，已经40亿美元了。金山的上市估值……50亿港币？你就没发现些什么吗？”
“请指教？”
“阿里现在还亏损呢！尤其我做了微点安全卫士后，封杀了淘宝的流氓插件，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跟很多流氓软件厂商不同，他们从来没找过我们，第一时间就对产品做出了整改，连雅虎助手都改了。还放出风声，说是要砸下更多的资金对淘宝展开市场推广，直到把从雅虎融来的10亿美元花光为止。”
雷俊沉默了，紫色烟圈一层一层的向外扩张着，遮掩了他叹息又复杂的愁容。
作为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人才，他岂能看不清形势？
互联网啊！
阿里巴巴亏损严重，却有天价估值，因为那是一家互联网企业，有远大的想象空间。金山呢？金山只是一家软件公司，以赚钱为主的软件公司。
赚钱，错了吗？
在当前这个时代，可能是错了。
东方微点也是做软件的，旗下的微点安全卫士和微点杀毒都是软件产品。可是和金山不同，东方微点不是一家软件公司，而是一家互联网公司。
周不器很认真的说：“雷老哥，我跟你说句实话，微点杀毒下个月1号就会上线，全网免费。而且，微点杀毒有着比市面上所有杀毒软件更先进的杀毒技术。全国人民需要这款产品来保护他们的电脑。赚钱当然很重要，但是还有更重要的，是这片市场，是这个时代。我们开公司、办企业，不管做什么，有一点很重要，就是顺势而为。顺应潮流的大势，才能引领下一个时代。”
雷俊似乎有些失神，忽然一笑，“来，喝茶！”
坐在棕褐色的真皮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抽雪茄，这感觉……有点像八十年代港台电影里的桥段。
喝了一会儿茶，雷俊就长叹一声，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小周，你的魄力是这个！格局也是这个！我佩服你！”
周不器笑道：“创业嘛，三分能力七分胆。”
“是啊，在金山呆了这么久，胆子都磨没了。”雷俊感慨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我也做过卓越网，我也知道互联网。不过，阿里给我的刺激还是太大了，等把金山运作上市，我就会离职。”
周不器开玩笑道：“来我这儿呗？”
雷俊哈哈一笑。
心里，在默默的回味着他刚才着重说的一个词——顺势而为。
是啊，不是企业成就了国家。
而是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才能成就一个又一个伟大的企业。
……
雷俊是个工作狂，时间安排的很紧。
只坐了半个多小时，二人就撤了。
在停车场，临上车时，周不器笑着说：“要我说，金山毒霸也免费得了，淘宝和易贝的竞争，还没看懂吗？”
雷俊顿了一下，摇头道：“我是金山的总经理，不是董事长，还有很多权重很高的股东。”
“好吧。”
的确有掣肘。
“而且，我也看不出免费杀毒软件的盈利模式。金山上市在即，每一笔利润都很重要。金山目前最大的战略，就是上市。”
“那就别怪我抢市场了。”
司机已经拉开车门了，雷俊没急着上车，又好奇的说了一句：“微点杀毒就一直免费下去？一直亏损经营吗？”
周不器笑了笑，“这，就是互联网。”
离开了华润大厦，周不器接到了一个私人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周不器吗？”
是个声音挺动听的女生。
“我是。”
“呀！真是你啊，太好了，我是琪琪。”
“什么七七八八的。”
“我是马裳琪！”
“哦，是你啊，有事吗？”
“你在学校吗？我想找你。”
“干啥？”
周不器有些头疼，不太想跟她打交道，有一种被赖上的感觉。
马裳琪弱弱的，可怜兮兮的说：“我的淘宝店遇到困难了，你给我出点主意呗？马平山是个笨蛋，除了做飞机，什么都不会。”
周不器没办法，“行吧，我一会儿去你们学校找你。”
“嗯嗯嗯！来奶茶店就行，我请你喝奶茶！”
马裳琪一下就开心起来，声音欢呼，喜气洋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