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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容若午睡醒来,无意中想起白小郎的介绍:白山还有一绝,海子繁多,有热如汤泉,有冷如冰海,以足试之,滑腻异常,后山即有几个,只不知为何,最近海子变得愈来愈热,滚烫炽人,否则可请几位泡浴。
气候异常,泉水变热,难道会有地震或火山?苏容若寻思着,看榻上倩娘未醒,不愿打扰她,悄悄地翻身出门。
阿禧阿诺的房门亦紧闭着,白小郎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取出随身童子营的木盒,用小刀在门上留个记号,直往后山而去。
后山树木繁茂,草色青绿,野花夹杂点缀其间,微风拂过芬芳怡人。偶有几只鸟儿飞过,留下清脆的鸣叫。
不久便闻到硫磺味,顺着气味走过几里,远远见到水汽弥漫。靠近后味道变得刺鼻,而温泉水池,正不停地往上冒着滚烫蒸汽。
不好,火山!感受到灼烧热浪扑面而来的人,惊惶失措:火山要爆发了,难怪这本该春寒料峭的天气如夏季的温暖,冰冷的泉水也变得炽热。
她慢慢地转身,随即往药庄方向狂奔,奔得半晌,累得筋疲力尽,周围全是陌生景致,催悲的人,发现自己迷路了。
沮丧地在一块大石边坐下,摸出怀里木盒,点起联络同伴的烟火,只盼着两位少年能够尽快顺烟寻来。
无云的晴空明朗,每一叶花草似乎都有阳光。若非火山爆发的念头刺激,她会惬意地享受这难得的独处。
突然石头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蓦然跳起,蛇?不敢妄动,紧盯着声音来处,汗毛直立,一秒二秒,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急促地跳。
尺高的草丛被分开,一对白色的大猫露出头,摇摇晃晃地走不稳路。她松下口气,双膝酸软,不由地瘫坐在地,与猫儿们六目相对。
大猫浑身白色,眼成碧绿,瞳仁墨黑,在阳光映射下流彩溢光,象是阿诺的眼眸,想到此处的她轻轻地笑了。
看得半晌,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它们的小脑袋:“好可爱,跟我走可”最后一个好字被尖利的啊字代替。
说到迟那时快,随着股阴寒之气,她已被大力扑倒,嗷呜一声,眼前金星乱闪,只瞧着狂吼犀利的两排白牙发怔。
电光火石间有人扑在她身上。随后身子一轻,她被抛向高处,天地倒转,眼前,耳边和心里,全是一片空白。
等她轻轻地落在大石,晕头转向地揉完眼睛,才看见阿禧和阿诺立在一只卧地的雪白豹子旁,手持利刃,和那豹子一样浑身浴血。
“我,我,我”苏容若忍不住全身发抖,语不成句,脑中清明:自己才在生死一线间走过,是两位少年救了她一命。
虽然她曾历生死,然事发突然,仍然震惊,后怕,感动,各种情绪在心里交错汹涌,两行热泪,悄无声息地流下。
“别怕,雪豹已经死了,阿诺代你受了一咬。”阿禧跃上大石,抱她下地站稳,顺带扯出她前襟手帕为她试泪。
苏容若仔细一看,才发现阿禧身上的血迹在前襟,想必是豹子的,阿诺的后背血流如注,却是因伤所致。
她连忙挪到阿诺身边,颤栗着手在木盒中找到止血药洒在他的伤口,再倒出几粒药丸,喂到他的口中,阿禧则撕下内衣为他包扎。
“赶紧让白小郎带人尽快撤离,要出大事了。”苏容若强作镇定却仓促的口吻,惹得两人齐齐转目看她。
“白山,原该乍暖还寒之际,何以如此温暖?冷泉,本是寒冷如冰,如何变成滚烫炽热?雪豹,平日隐在深山,何来这人群居住之地?这是火山将至的信号。”苏容若咽下口唾沫,自问自答。
两少年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发问:“甚是火山?”未料苏容若低头沉吟片刻,伸出手指转了话题:“两个条件。”
阿禧听罢,当即竖起眉头,厉声喝斥:“苏小若,你可还是人?阿诺才舍命救你,你还谈条件?你若再紧逼,看我不强拘了你。”
沉默,微风习习,流水淙淙,风水交织的乐声里空无人语。苏容若将两只小豹抱进怀里,没人事地盯着一川秀色看。
僵持几息后,阿诺先开口:“容若,我们应你。”拍拍阿禧手臂:“你要信他。”阿禧眼光在两人间来回转动好几圈,方才沉着脸点头。
苏容若避开阿禧的臭脸,对阿诺道:“其一,不得告知他人是我预知了火山爆发。据说方圆近十万人,无论功过我苏氏都担不起,如何去说你们自有办法。其次,你们或龙卫公府若得朝庭赏赐,功名我不要,赏金分我一半。”
好一个奸滑的童子,既要利益又不愿担风险。阿禧脸上浮起几丝嘲讽:“你先说,何为火山?”
苏容若尽量简化:“地表极深处,高热似火,将岩石泥土全烧成了浆,此浆如遇大力,地动那种,就会喷发而出。喷出的火焰,热石,烟雾,可达数十里高,落下后,凡被覆盖处,人兽植被全无生机。”
阿诺脸色发白:“几成可能?”得到的回复斩钉截铁:“九成,不信披上湿被去查泉眼,想必池底已露开缝隙。就在这几天,说不准还有地动。”
“那他娘的还说甚?”阿禧黑着脸爆粗口,扶起阿诺急急地往回赶,阿诺在半途药性发作,强撑到庄上立即沉睡。
苏容若跟白小郎要了一辆大车,几多食水和两个伙计,不作任何停留,带着阿诺及两只雪豹,径直打马南行。
看她干净利落却思虑周全的系列动作,阿禧忍不住地赞赏,又暗自觉得好笑:臭小子胆小怕事,逃起命来比谁都跑得快。
倩娘与小枳不在,说是出去寻小主人了。苏容若信阿禧能将他们找回,而阿禧显然也信她能照顾好阿诺,两人才闹过别扭,都不明说,却很有默契地,心照不宣。
苏容若催着车夫马不停蹄地赶路,到天漆黑时已急行近百里远,在一个叫槐山的小镇找了客栈歇息。
直到大夫以盐水清洗阿诺的伤口,她才看清他其实伤得很重,背中央有块肉被撕下,深可见骨,双肩各有几道裂口,如利刃划下,血肉模糊。
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对付雪豹,想是不愿将她置于丝毫险境,才生生地受了这一咬扑。好在他服过陌桑药庄的药,一路都在沉睡,有助于气血恢复。
送走大夫,苏容若怔怔地看着沉睡的少年不知所措:她以为人性幽微,驱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从来不信什么先人后已,更别提为别人拚命这回事。
遇上这种超越她认知的事和人,自以为世情练达的人无法从容应对,她需要好好地想清楚,以后如何对待这两个少年。
夜深人静,室内室外一片静谧,唯杨柳风斜,童子模样的女子坐在孤灯下,思绪,恍若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