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就是盛唐年间,大唐实际上的二号人。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陈玄礼掌管宫禁数十载,深得圣人宠信,身份地位极为崇高,影响力极为巨大,仅在圣人之下。
若是李林甫到来,皇子皇孙们顶多就是抱拳见礼,说声“见过右相”了事。不可能站起身来,更不可能如此整齐,毕恭毕敬的恭迎。
陈玄礼左侧有一个妙龄少女,明眸皓齿,身材高挑,身段婀娜,挽着陈玄礼左臂,娇憨可爱,气质高贵,如同谪落凡尘的仙女似的。
前任见过她,有些印象,她是陈玄礼最喜欢的孙女,陈芸莲。
圣人看见陈玄礼到来,脸上泛起笑意,冲自己左侧的贵宾席一指,道:“陈将军,快过来坐。”
李渔好生诧异,他原本以为这左侧的座位是留给李琮或者太子的,没有想到,竟然是留给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
今日举行的是家宴,非圣人家人不得入座,陈玄礼却是能入座不说,还是坐在最尊贵的贵宾席上,崇尊仅次于圣人,在皇子之上,在太子之上。
由此可见陈玄礼是何等得圣人宠信的了。
李渔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要不如此的话,陈玄礼岂能掌管宫禁数十年?
掌握宫禁者,必须是圣人最信任的人,因为圣人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他手上了。
陈玄礼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手中陌刀,左膝着地,行半跪军礼:“臣,陈玄礼谢过圣人。”
声音洪亮,富有力量,很有磁性,很容易激起人的热血。
圣人脸上泛着笑容,右手朝上虚扶:“起来吧。”
声音平静但不平淡,充满一种亲切感。
陈玄礼谢一声,站起身来,转过身,对着还保持恭迎姿态的皇子皇孙公主驸马们,抱拳行礼,来个团团揖:“陈玄礼谢过诸位皇子王妃公主附马皇孙皇孙女。”
“不敢。”在太子和李琮二人的率领下,李渔他们再次谦逊。
陈玄礼一撩战袍下摆,坐在自己座位上。
李渔他们这才坐了下来。
圣人冲陈芸莲一招手,满脸亲切笑容:“莲儿,过来,让皇伯父好生瞧瞧。”
陈芸莲脚步轻盈,一步一态,如同风一般飘过来,冲圣人盈盈一福,礼节周全,声音清脆:“芸莲见过皇伯父。”
明明不是圣人的家人,却可以叫皇伯父,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了。
圣人,真的没有拿陈玄礼当外人,是视为亲人的。
圣人睁大眼睛,把陈芸莲一阵打量,很是满意,笑道:“我们的莲儿更加漂亮了,可有意中人?”
陈芸莲一脸警惕:“皇伯父,您要做什么?你可是承诺过我,我的婚事由我作主。”
“哈哈。”圣人心情极好,爽朗大笑:“当然当然。皇伯父是大唐的皇帝,自然是说话算数,你的婚事由你自己作主,谁也不得干涉。嗯,来坐这里。”
指着右侧贵宾席。
“谢皇伯父。”陈芸莲谢一声,坐了下来。
李渔更加诧异了,原本以为左侧贵宾席给陈玄礼坐了,右侧不是李琮坐就是太子坐,然而李渔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留给李芸莲的。
由此可见陈玄礼在圣人心目的地位究竟有多崇高了。
圣人入座了,该是皇子们入座了。
左侧首位太子要让李琮坐,李琮坚持不坐,让给了太子坐,这惹得太子好生不满,数落了李琮好一阵子,这也太生份了,还是不是兄弟?
李渔入座,看着皇子以及妃子位置上空出来的座次知道这是寿王李琩一家人的位置。
寿王李琩作为杨贵妃的前夫,要是前来参加这样的家宴,会让圣人极为尴尬,以血脉论,他们是亲生父子,作为上过杨贵妃的男人来说,他们是铁哥们。
还有比一起上过杨贵妃更铁的关系?
所以,寿王李琩一家人选择了不来。
眼不见为净。
李琩不与圣人见面,省得大家都尴尬。
圣人目光在空席次上快速扫过,没有表情表露,李渔猜测,估计圣人在心里暗赞一声,寿王李琩还算识相。
李渔的目光落在圣人的席次上,没有预留出杨贵妃的位置,只有圣人的席次,看来杨贵妃是不会来了。
李渔好生失望,又不能见到传说中的杨贵妃。
杨贵妃的名气太大了,盛唐因她而由盛转衰,更有白居易的《长恨歌》留传千古,骗了无数人的眼泪,李渔是非常想要见见杨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如传说中一样美么?
寿王李琩没来,杨贵妃来参加这样的家宴,有什么不对?
还真有不对。
当杨贵妃跟着寿王李琩的时候,李琮这些皇子肯定是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如今见了面,不知道李琮他们应该叫弟妹,还是叫娘?
李渔眼睛放光,好生邪恶的想:“若是李琩见到杨贵妃,是叫妻呢,还是叫娘?”
这还真是个问题。
真是个让李渔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好问题。
然而,杨贵妃不来,寿王李琩也不来,这问题没法验证了。
李渔好生失望。
圣人一阵打量,发现李渔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了,好生诧异:“臭小子,你怎么坐到那里了?是不是有人刁难你?”
一句臭小子,惊动四座,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李渔身上。
陈玄礼虎目如炬,看着李渔,有些惊讶,以他对圣人的了解,就没有圣人如此对皇孙说话的,可见李渔是如何得圣人欢心了。
陈芸莲目光在李渔身上一扫,立时移开,再无看第二眼的兴趣。
李渔笑道:“多谢皇祖父挂念,是我自己搬过来的,不干他人的事。”
圣人不信:“若有人刁难你,你给祖父说,祖父自会为你作主。”
作什么主啊,这位置视线这么好,场中情景一览无遗,千金不换。
李渔笑道:“真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想,我是庶子,地位低下,坐在这里挺好,符合礼仪。”
圣人脸色不善,看着李琰:“老四,朕能饶过你,是朕看在这臭小子的份上,你竟然还把他当庶子对待,是不是朕对你的惩戒还不够?”
你把我关进鹰狗坊里,让我与鹰犬为伍,成为笑柄,段朴这样的中官都敢骂我和狗一样的东西,你还惩戒不够?
李琰躺枪,委屈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忙分辩:“圣人,是儿臣的错,一定善待渔儿。”
李琮看着李琰,语气颇是严厉:“老四,不是当大哥的说你。你能逃过此难,固然有圣人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你一次的原委。也有渔儿百般努力,想方设法营救你的原委。你如此对待渔儿,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李琰欲哭无泪,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怎么一个二个都怨上我了?
李渔笑道:“大伯,您切莫怪罪父王,真的是我自己搬过来的。虽然这次能救得父王,我是出了一点小小的力气,然而,我还是庶子,当遵守大唐礼法,坐在这里正合适。”
情真意切。
仿佛他真的很遵守礼法,心甘情愿坐在这里似的。
圣人惊疑不定,你是守礼法之人?不管怎么说,李渔能当众说出来,还真坐过去了,他这个祖父脸上也有光,很是欣慰:“难得臭小子懂礼法,不错。”
李琮这才从李琰身上收回不善的目光。
李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韦妃同样担心,她怕李渔趁机向圣人告她的刁状。
圣人示意,中官宫女奔走,开始上菜。
抬来三只烤鹿,放到圣人面前。
圣人吩咐:“这三只鹿,是朕亲手烤的。老大,你把这只分给你的兄弟姐妹们。太子,你把这只分给皇孙们。老六,你把这只分给女眷和皇孙女。”
轻描淡写的吩咐,却是如同雷霆轰鸣于耳际,震得所有人好生诧异,目光在李琮太子李琬三人身上扫来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