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
望曦遥远声音传来这几个字,似是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隐忧。
灵汐自然听不懂,却并未再追问。
一阵寂静,藏着太多复杂思绪,横亘在她们两人之间,又似一条沉重的锁链,将这二人紧紧锁在命运的巨塔之下。
“啊!”
这寂静终于被灵汐打破,只因她实在承不住压在头顶的紫金莲,勉力强撑的那条腿早已抖如筛糠,抵在地上的膝盖怕是再压片刻就要被挤碎了。
“你……能不能……帮我……”
灵汐虽有些难为情,却不得不向那根本看不见的所谓花神求助。
“这,我实在帮不上你,这紫金莲确是我的真身,可她出现在此处,更压在你头上,确非我本意。说起来,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望曦声音略显出几分关切,言语都较之前更多了些。
“我自己?”
“对,这紫金莲既是你的心魔,若想解困,你必得自己放下,才能真正出了这识海。”
“……,你是说,我心心念念的…新生真身,既是自己的…心魔。”
灵汐终于明白了些,心底却仍不愿相信,或者说,她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心魔,我确是帮不了你,不过或有个法子能令你执念不再如此之深。”
望曦神识借由那一抹残存的仙根来在明堂,更历经万难入得识海,自是全为着提点保全灵汐,怎会舍看她如此上受困。
“快…快说,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灵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头已被那紫金莲压得更低,根本抬不起来了。
“只是…”
望曦自是救她心切,可心底的顾虑亦是紧要处,她不能确定,灵汐能否承受这代价。
“只是…什么,算我求你了,花…花神娘娘…快说!”
灵汐当真快要承不住这万钧之重,一口腔血再度喷咳而出,瞬间染红衣襟和面前一地虚空。
“只是我这残存仙根已堕魔族,虽确可助你生出真身,却恐一旦被天族之人知晓,这天地之间怕再难有你容身之处。”
“当年道君嘱我寻生身之法,只叫我立志苍生,挽危倾于狂澜,从不曾限我为仙为妖甚或为魔,只要可为守护苍生出力,是仙是魔,有何不同!”
灵汐还以为何等难事,原来却是她最不曾在意的这般细枝末节。
望曦神识没想到,区区小妖竟有如此胸襟,才终于觉出灵汐至纯心性较之花神当年确是别无二致,唯有如此气魄,堪当再继花神之责,因而也更甘心献祭于这小小莲花妖了。
“你当真想好了?”
望曦深吸一口气,这话即是最后向灵汐确认,也是在给自己这抹神识定心。
“不必再想了,你若真…能帮我,就快…快点儿吧!”
灵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压扁了,再不能脱身,别说入阁,她怕是要交代在这火麒麟的眼中识海了。
“好,一念既定,再无回还!我就帮你这一次!”
望曦不再犹豫,倾这抹残存仙根之上唯剩的这点神识,以全然的牺牲,换得灵汐一线生机。
一瞬间,呼啸狂风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伴着一股巨大灵力,像是裹挟着积聚万年的苦恨悲戚,凝结成一股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沉厚冲击,猛然撞进灵汐心口。
灵汐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强烈冲击,未及反应,便随那一声“轰隆”巨响,一并晕厥过去。
头上的紫金莲自也瞬间震碎,顷刻崩碎成万万颗锋利碎片,如钉如雨楔进那无尽虚空。
却也在灵汐身上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虽不至伤她性命,亦是十足的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经了如此震荡,就连风月琉璃盏也顿失灵力,滚落在灵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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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你怎么在这儿?你把灵汐她…”
安歌正盯着栽倒在地的火麒麟犯难,不知如何解救灵汐之时,却被忽地吸入火麒麟眼中。
带她回过神来,只见黎音在灵汐身旁鬼鬼祟祟,而倒地不起的灵汐更是满身碎刺,血染周身。
“嘘,皮外伤,她此际应是疼晕过去而已。”
黎音本想趁灵汐不备顺了风月琉璃盏,却不知那宝器即便在怎无力,也不是谁想碰就碰得的。
正她伸手触碰之时,琉璃盏银光乍现,只一下就阵得她退出丈远,更崩得她手底生疼,再不敢生出贼心。
她见安歌被自己引入识海,连忙若无其事地起身过来,根本没在意自己顺手牵羊未遂,她多方辗转求告,更费劲千般心思才偷偷溜进这识海,可不是为着区区一件宝器的。
“看样子她伤得不轻,这倒是好事,接下来的试炼,还请殿下务必全力以赴,千万别被这小妖拖累,必要时,甚或可以…”
黎音递给安歌一记狠厉眼神,透着一股杀意。
她早看出安歌虽谋思敏捷、功法沉厚,却易在关键时刻优柔寡断,总不能更进一步。
说到底还不是持着狐帝的架子,不肯依黎音所谋,更因着太过年轻孤傲放不下身段,不懂得虚以委蛇徐徐图之的道理。
“私闯试炼校场可是重罪,姑母还是速速退出此处为上。”
安歌知她心思向来毒辣,更不愿与她为伍,言语亦更严厉了些。
“呵!殿下还要瞒我?”
黎音倒也不恼,只一声冷笑,她早将灵汐的身份探听清楚了:
“殿下只道这小妖是你亲选伴读,为何对她亦是太子灵宠只字不提?倘若真叫她入了阁,其中厉害只怕还要黎音说得再明白些。”
“乾霖阁试炼不设名额,能者居之,灵汐与我各凭本事即可,姑母何必费尽心机搬弄是非。何况,适才遭遇火麒麟,若非灵汐冲锋在前,只怕现在躺在此处的就是本君。”
安歌见黎音竟对自己也敢监视探看,不禁更恼。
“天族虚伪殿下根本不知,乾霖阁那是连天族仙生都不可拜望的高绝之所,能容得下妖族院生跻身期间?哪里有什么可凭本事,能者居之,都不过是沽名钓誉收拢人心的把戏罢了。
黎音敢以此残身赌誓,今次,若能容两名妖族入得乾霖阁,我甘愿退出天宫,自回青丘领罚!殿下难道还不相信!?”
黎音就知道安歌必定还以为此番乃是公平较量。
可笑!
她怎会知道,天上地下,哪里又真有公平较量一说。
安歌凝眉抑着怒气,却也不得不对黎音所言细做思量,不知她是否也意识到这话并非全然不实,因而那些反击的话到了嘴边,却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