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被那股阴沉灵力勒的几乎窒息,意识再度涣散,只觉出自己正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狂浪飘摇,根本无力反抗,仅剩的一点意识只够将手里的纯钧剑攥得更急。
“你是谁?……还……还给我!”
灵汐陷入梦中,恍惚中以为自己提剑刚击杀了火麒麟,就有人趁她不备,施法正要夺走她的琉璃盏。
她奋力呼喊,那人却并不回应。
而那从来与她寸步不离的风月琉璃盏,此际竟真被策动,飞出她腰间锦囊,说话就要被夺去了。
她连忙追着上前……
猛然从梦中惊醒,灵汐周身的痛楚没减弱半分,脑袋更是疼得快要炸开了。
待她警惕地张眼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什么火麒麟的尸身,她大抵猜出自己尚未逃出识海,这般思量着,竟还莫名生出几分安心,刚才种种不过是梦。
不!那不是梦,至少不全是!
灵汐下意识抚了抚腰间绣荷,琉璃盏真的不见了。
这触觉实实在在,根本不是在做梦。
她登时一阵心惊,对于风月琉璃盏,若是寻常时候,她自是不怎在意。
毕竟那东西除了保命,实在没什么旁的功用,于她而言,一切不可助自己生出新身的都算不得宝贝。
可眼下却不同,不仅仅因着此际可是乾霖阁试炼,她确是一心求胜。
更因着经历了火麒麟之险,她才意识到,这试炼不单只决胜负,更有可能伤及性命。
而此刻,她又落了单,多年前在受厘宫被袭的那种恐惧再度爬上心头,怎不令她愈发心慌,脊背发凉。
眼下,她只得强忍着剧痛艰难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是屏气敛着的。
好在纯钧在手、天书在心,如今的灵汐早不似初入天宫那般无知弱小,即便再怎害怕,也绝不会似从前那般怯懦了。
也正是这番警觉地四下观瞧,灵汐才意识到自己陷入的到底是何等境地。
原以为识海大抵不过一片汪洋,实则却全非如此。
环顾周遭,她似是在一片上下无着,四面无依的虚空之境,可这种虚空却全不似灵虚那般轻盈澄澈,更多了浓浓的晦暗。
纵使明知身后什么都没有,依旧让人觉得阵阵阴风从脚底直往上窜,这种阴森诡谲的气氛,不禁令灵汐联想起了鬼域。
突然!
一道沉厚灵力不知从何处猛然冲出,狠狠砸在她背上,本就伤得不轻的灵汐,躲闪不及,险些趴倒在地,幸有纯钧在手,借以支撑,她单膝强撑,登时喷出一口腔血。
待她回身查看时,才发现,刚刚袭击她的不是旁人,恰恰是每日与她形影不离的风月琉璃盏!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来不及多想,她用比平日更甚几倍的灵力试图强收回琉璃盏,却是徒劳。
琉璃盏似是被更大的力量操控着,根本无法被自己策动。
她心生懊恼,正欲起身,一朵巨大的紫金莲由虚入实,从天而降,直直压在她身上。
那硕大的花瓣仅微微颤动就足有千斤重,整朵莲花囫囵个儿砸在她身上,直叫她一瞬窒息,根本抬不起头,勉力撑着的纯钧剑也更深深刺入虚空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汐自然不明,更不知这识海诱人心魔的威力。
为求脱困,她手底仙灵源源汇于纯钧之上,势要翻身反击,却被一阵遥远话音打断。
“这般蛮力,只会伤了你自己。试着缓和些心绪,或可舒服些。”
那声音轻柔而有力量,和煦如风却也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灵汐死命顶着那朵巨大的莲花,艰难环顾,却未见出言之人。
“你是谁?为何夺我琉璃盏!”
这情形,灵汐怎么可能缓和下来心绪,自己不但失了宝器,腹背受敌,更连敌人在哪儿都找不到,怎不叫她更生气恼。
“你说的是风月琉璃盏?”
那声音明知故问,语气中竟还带几分笑意:
“它本就是我的,何来抢夺一说。”
“你凭什么说它是……”
灵汐话到嘴边,暮地想起安歌曾提起过,风月琉璃盏乃是先花神至宝,难道……可是……
她不敢确信,可刚刚,琉璃盏确是更为旁人驱使。
“你是花神望曦?”
左思右想倒不如直接问个明白,她自是最不喜欢兜圈子打哑谜。
“你这小妖倒是敢言。”
那声音却并未正面应着,只道:
“不过,它既与你有缘,送你无妨。”
话音未落,琉璃盏竟真的又回到灵汐身边,悬在半空,光华更胜从前。
虽如此,灵汐还是不敢确信对方是否真为先花神,言语中依旧持着警惕和试探。
“花神千年之前既已灭寂,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早已无人在意。怕只怕,世人更在意你是谁。”
那遥远传音中,多了些许落寞和担忧。
“我是谁?我是……”
灵汐本还觉得她此言有些莫名其妙,可转念一想,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到底是谁?
在天宫,在明堂,她以一滴清露之身是为太子灵宠,就连名字都是九洺给的。
可她明明是一朵粉莲,至少在京华幻境里,她可以真身自在。
但是再溯本源呢?她到底是谁。她不知道,没人知道,或许道君知道,可是世间却又好像没人知道道君是否真实存在。
如此说来,她当真是无有来路,更不知归途的无根野草。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世道本就浇漓如雨,你是谁,全由你自己心意便是,何况……”
那人似是全能窥见灵汐心中所想,根本不必她说出口,就已给了回应。
灵汐原以为自己已算得上不羁于世,从未听过,更没想过竟还有如此超脱之人,因而更怕她戛然而止,连忙追问:
“何况什么?”
“呵呵”
那声音欣然一笑,如绚烂繁花怦然绽放,仅听得遥远传音,便足令灵汐心旷神怡,有那么一瞬竟全然忘了自己还竭力抵顶这头上万钧紫金莲,累得近乎脱力。
“何况,你可绝非无根野草。”
“这么说,你知道我。你快说,我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我是否也如安歌一般有娘亲父兄?我……”
灵汐问得更急,心底也更生出难以抑制的期许,又突然没了底气,问到一半,便就心虚得收了言。
良久,那声音沉吟着,似在权衡是否真要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