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恒奇山
“有人说在圣殿附近见过你的人,你去那儿做什么?”
长安刚一见到灵蛇,立即从榻上起身,手底握着的物件儿顺势藏进折扇下面,枯瘦惨白的面上难掩几分无措。
灵蛇眼尖却没拆穿他,这会儿正按耐不住得意的神情,直直倒在榻上,顺势将长安搂进怀里一同躺倒:
“怎么,才几日见不到本尊,你就急了?我就说嘛,还是你最关心我。”
“放开!”
长生狠力甩开被他箍着的臂膀,挣扎着再次起身:
“我恨不得你早点死在外面。”
“呦呦呦,瞧瞧这话说的,更像个小媳妇儿了,本尊可真是没白疼你。”
灵蛇被他挣得磕到手腕也不在意,索性直接瘫在榻上。
长安只觉一阵恶心,他自是打心底厌恶整日这般厮混的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在灵蛇的桎梏中,硬是被折磨着、引诱着,一日日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颓废样子。
但他心里知道,这事儿其实怪不得任何人,他自己甘心成个废人。
“快说,到底干什么去了?不说就滚。”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灵蛇见他难得上心追问,不好轻易扫了兴,只手撑着头向他凑了凑,正准备详细说说这几天干的大事儿。
“报——”外间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被打断的灵蛇登时显出几分恼火:
“鬼叫什么,天还没塌呢!”
嘴上虽这般骂着,却也迅即起了身,刻意防着长安而速速出了内间。
灵蛇不过拿他做个面首般的玩物罢了,行事向来避着,长安早已习惯,确也是懒得管那许多。
自从上次被他利用差点丢了性命,更害得神荼郁垒二鬼帝一死一伤,长安便知道自己这点儿脑子根本不是灵蛇的对手。
与其无谓挣扎,不如老老实实顺从着,等哪天被他看腻了,不论是要给自由还是给个痛快,都算是个了结,认命便是。
见灵蛇出去,长安不自觉又将手伸向春秋扇,藏在扇底的东西是他这些年来心中少有的牵挂。
“这几天夜里别睡太死,有惊喜。”
灵蛇突然伸头回来一脸神秘坏笑,手里晃着的正是长安藏在扇底的那片莲花瓣状的纸叶,说话间,故意当着他的面在手心化为灰烬,还恶作剧似的裂嘴露出一角獠牙:
“嘶——”
“你!”
长安恨得咬牙,脖颈上的锁身咒却应时一闪,似是又在提醒他别再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惦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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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翠泽宫
夜色浓沉,月影婆娑,正殿外高耸入云的阶梯似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
安歌独自站在殿外,登上玉阶的步子似有千钧重,她迟迟迈不出这一步。
抬手间无意幻出家乡之景,不禁令她陷入沉思……
圣殿的璀璨光华在月色映照下披上一层银衣,更显威严。
遥想妖族刚刚动工修建第一座圣殿时,自己还未受封狐帝,正满心怀着飞升的梦想日夜修行苦练。
偶尔随父君视察监工,也只以为那不过是寻常宫殿,并未料及圣殿于妖族、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妖界的第一座圣殿由狐族率二十万妖奴,历时七百余年才得以竣成,其间人力、物力、财力之资损耗不可计数。
可若论及如此劳民伤财的圣殿到底有何旷世之功,天地间无人不是心知肚明。
区区圣殿,纵使再怎么贴金錾银极尽奢华,终不过是天后愚民自拥的摆设罢了。
哪里会有什么“振六界兴八荒“的功用和能量。
尤其在这世事凋敝、生灵涂炭的混沌世间,还执意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无异于啖万灵骨血、掘六界弥荒!
如今,父君和哥哥们不惜再损耗数万妖奴,财货更是如流水般倾注。
日夜不停加紧监造,终于赶在她入阁试炼之前,将第二座圣殿修葺竣工。
安歌攥着狐族送来的奏函,心中百味杂陈。
于公,她身负全族重望自当如黎音所言,不计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跻身乾渊阁,不为自己也要为族人博出一条有尊严的生路。
而于私,她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纸奏疏递上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错,她全可凭着母族的倾力帮扶再上一程,可之后呢?
自她飞升至今,实则尚未能凭一己之力在天界站稳脚跟,更不要说按着父君母妃所望出人头地了。
当日入明堂是依仗族人找到的神农鼎碎片,今朝入阁又要依仗父兄倾全族之力赶工圣殿。
她这个狐帝当真受之有愧,更觉自己德不配位。
退一万步想,就算她真将这赤松涧奏函呈了上去,也当真如愿入了阁,天族就会因此而高看妖族一眼吗?
结果或许也不能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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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灵虚真境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紧着教我灵儿精义,怎还在这悠闲?!”
九洺尚未幻身,戾气已然直逼霆骁面门。
亏得他速速办了帝君差事,匆匆赶回明堂,本以为霆骁就算人品再如何不堪,总不会在修习上耽误灵汐。
哪知时隔多日回来,却仍不见霆骁上心教习。
最可气的是,纵使他这般盛怒催着,霆骁依旧倚身闲云处,神情自若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对他这般急切心思全不在意。
“几千年啦,你呀还是这暴脾气。”
霆骁倒也不气,也不着急辩解,只悠然挥羽落座,笑吟吟地斜看他。
“可是有心害我灵儿不得入阁?也怪本宫,早知你什么品行,偏在此事上信了你!”
九洺环顾一周也未见得灵汐,以为她又被纵着不知跑到哪里玩着,心下更急。
索性气汹汹与霆骁对坐,一把夺过他端到嘴边的茶盏,泼去茶汤,沉沉顿在石台之上,凿了个粉碎。
“此番又肯许她入阁啦?”
即便九洺这般盛气凌人,霆骁依旧没恼,漫不经心轻捋下腰间翎羽,幻作杯盏,重又为自己斟满了茶。
“想当年,天族太子何等聪敏,法术灵识皆是同辈之中最出挑的,可谓是整个明堂无出其右,即便如此都未能入得乾渊,如今想来亦是心中挥之不去的遗憾,对吧,小九?”
他抬手为九洺斟茶,被大袖一挥直白拒了也不以为意,索性顾自浅嘬一口,避而不谈灵汐生身与碧霞元君之事,仅揶揄九洺昔时过往,也算是还怀着一份好心。
“本宫心思不劳你操心。”
九洺一语避过,心下念着的全是灵汐:
“你且快言我家灵儿现在何处,本宫自带回去亲授要义,也总好过被你耽搁了去!”
“这会儿恐怕不行。”
霆骁见他不上当,自也没了兴致,放下杯盏,依旧浅笑回他。
“为何不行!”
九洺余怒未消,更生新火。
“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