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在这京华幻境灵气熙尧之所,今后,我便唤你‘灵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天族太子所属之物,有本宫庇护,便不会有人敢欺扰于你。你自好生修行,本宫定护你周全。”
九洺正身正言,以他天族太子之名向小姑娘道出郑重承诺。
“灵汐……”
小姑娘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却要马上面临离开故地奔赴未知的境地,心中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既有些欣喜又有些怅然和伤感,她自是不明白的,因而只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像是想借此给自己定心似的。
“灵汐,我以后便叫做‘灵汐’了。”
一边念着,一边转过身回望这自己已经住了两千年的幻境,心中绵绵尽是不舍。
九洺看出灵汐的心境,知道她定会随自己离开,便也不再出言,只静静立在那里,任她流连。
灵汐呆呆立在那里犹豫好久,终是走到纯华池边,掬起一捧池水,示意小锦鲤跃入手中。
小锦鲤自与灵汐心意相通,赶紧在水中奋力一跃,落在灵汐手中,悄声转过身,也开始透过灵汐的指尖,最后回望这于他而言亲切又幸福的京华幻境。
今日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这里可是有着他和他的粉莲花最天真烂漫的岁月啊。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要带着这条小锦鲤的。”
灵汐不知道九洺要带自己去到哪里,更不知道幻境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但是她绝不能把小锦鲤留在这里,没有自己,小锦鲤一定会很难过的。
“它是你的灵宠?”
九洺看着灵汐手中通身焕着金红色鳞光的小锦鲤,一眼便发现锦鲤背鳍之上的伤处,看样子是早年所致,如今已无大碍。
灵汐本不知何为灵宠,但怕若是自己否认,九洺会不许她把小锦鲤带在身边,但她不会说谎,只不敢作声,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九洺。
九洺见灵汐单纯可怜的样子,没再追问,也没有阻她。
就在九洺想要叫灵汐收了仍浮在空中的琉璃盏之时,他忽然意识到这小妖所生的幻境中竟有如此多的草木生机勃勃,与六界枯草残木的景象全然不同,忽得心头一紧,这小妖,怕不是花界生灵?
九洺顿时心下犹疑,天魔大战之后,天后最恨莫过花、魔两界。
天界更是不许出现任何花界和魔界的生灵。若自己将这花界生灵带回,被天后知道,那这小妖必定处境堪忧。
因此,九洺赶紧施法想要看清这小妖的真身,竟完全看不到。
九洺心中更生疑惑,这小妖被何方仙神庇佑,竟能隐去真身?以九洺的修为都不可探看。
见如此,九洺倒也放心了些,既然自己都探不出,那天界也没几人能知这小妖的真身了,不过未免旁人生疑,借机为难于她,九洺索性再施一层障眼法,将灵汐的真身变为一滴露水。
这般倒也贴切,因一路追着那琉璃盏飞身上清天之时,九洺便看出,这京华幻境原就是哪位上神酒壶之上,悬在壶嘴的一滴酒珠嘛。那把这小妖幻做一滴水珠也算应景。
想到此处,千年间,战神九洺竟第一次觉出一丝有趣,还破天荒地在他那冷若冰山的脸上闪出了一丝丝温和的笑意。他可是情识无存的南极战神啊!
待灵汐把小锦鲤安顿在琉璃盏之中收好,九洺便将灵汐收入乾坤袋中,带着她们幻身离开幻境,往天宫赶去了。
这昔日里虽不算热闹,却也生趣勃勃的京华幻境,空留下那堆陆压道君从六界寻来以解粉莲花千年孤独的趣物,以及纯华池中零星的几片荷叶,残存着粉莲花和小锦鲤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于幻境之外,手执斟满芙蕖玉露的杯盏,凝神观着这酒珠幻境中一举一动的陆压道君,略有些出神,见着自己悉心照料千年的粉莲花就此便要被九洺带去历经世事劫难,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这情形就如当年紫金莲惜别元始天尊之时如出一辙。奈何天地万千皆为命数,此后千般甜苦,就凭小莲花自己的造化了。
思量几许,道君便也释然,饮尽杯中仙酿,又急急幻身赶赴五行之外了。
***
“小鱼小鱼你快看,这里好多宝贝啊!”
躲在乾坤袋中的小灵汐此刻已渐将对京华幻境的离别思绪忘在脑后,转而被这满眼的奇珍异宝吸引住了。
小锦鲤在灵汐的衣袖里,透过琉璃盏,亦是大开眼界,兴奋非常。
九洺正穿行于九重云天之中,听得乾坤袋中的动静,并未在意。
“好漂亮啊!”
乾坤袋中包罗万象,内有乾坤,灵汐在其中兴奋的东跑西跳,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好不欢喜。
“呀!这东西,这东西会动!这,是狗吗?”
灵汐来到一架高高的金笼子前面,见着里面趴着的生灵长得好生奇怪,不免心生好奇。
不好!听得灵汐所言,九洺才想起此前收伏的祸斗也在袋中,虽心知祸斗定逃不出袋中的金刚笼,仍不免有些紧张小妖。
“小妖莫要乱冲乱撞!那不是狗,是祸斗,本宫刚刚收服的上古凶兽。”
“上古凶兽是什么,很厉害吗?有多厉害?”
灵汐自是不知者无畏,除了好奇,就剩下胆大。
“你这小妖,可真不是一般无知。它自是没有本宫厉害,但随便吃个小鱼小妖的,也必是不费吹灰之力。”
九洺没料到这小妖竟是这般的无知而烂漫,更觉有趣,竟来了兴致吓唬她。
“吃鱼……”
灵汐听了,本想上前逗弄的小手赶紧缩了回来,更把小锦鲤所在的衣袖紧紧护在胸口,收身躲远,不敢再上前了。
半晌,在这乾坤袋中逛了两圈儿,还不见九洺有要停歇的意思,这路途之中实在无聊,小灵汐的兴奋劲儿也消减殆尽,便又想起了自己那攒了一千年的问题,开始向九洺开启了问答攻击。
“你叫我灵汐,那你叫什么呢?”灵汐巴巴地相问起来。
“本宫乃是天族太子,南极战神,仙讳九洺,但你不可唤我本名,往后到了天宫之中,你只可唤我殿下,记住了。”
起先九洺还是有些耐心的,便一一回答了。
“殿下?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殿下。”
灵汐继续问道:“那你说的天宫是什么样,也有幻境中的飞瀑和纯华池吗?”
“天宫自是九重天上最繁华之所在,虽今非昔比,但也不知比你那京华幻境大多少倍,其他的到了你便知道了。”
“那你平日在天宫做些什么?你的天宫有什么好吃的吗?天宫和六界哪个大?那里也有小鱼吗?……”
灵汐的问题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帘,噼里啪啦地迸出来,一刻都不停。
千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烦扰九洺,九洺不仅仅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一一作答,更是即便有心回答也完全插不上话。
心下渐生烦意,却也拦不住灵汐的连珠百千问,索性施了个禁言。
这下总算清静了!
“嗯……嗯!”
灵汐没学过法术,更没被人施过任何法术,原本还有好些问题的,突然间竟连声响都吐不出了,不禁又急又恼,气得小脸都憋红了。
藏在她袖中的小锦鲤见不得九洺欺负他的粉莲花,也是从没这般气恼过,便不停地在琉璃盏中游弋翻腾,还不断朝着杯盏之外吐出水珠表达愤怒。
可他不仅跟灵汐一样毫无法术,更较灵汐的仙灵还要低微许多,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抗议对九洺来说完全毫无作用,甚至都未被察觉。
可算落得片刻安生的九洺远远望到残破的南天门处,莫斯年的身影一如既往地等在那里,心中便也踏实了。
曾经四梁八栋,气派非常的南天门,自然也是在当年的那场浩劫中,不敌风月琉璃盏与神农鼎两大天元神器相击的巨大威力而破败至此。
那些由泰山玉石筑就的擎天玉柱不堪重创,瞬间断裂倾塌。
如今的南天门,也就只剩两根歪歪斜斜的玉柱相撑着,才勉强擎住那高悬的南天御匾,不至全然失了天界的门面。
奈何六界荒败无不更甚于天界,而众仙神更是忐忑于不知何时便会跌落六界历劫,因而根本无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此番怎回得这么迟?可是那祸斗太过凶唳?!”
莫斯年见得九洺终于回来了,立马上前,仔细检查九洺的伤势。
“并非,有些旁的事去了趟上清天,便耽搁了。”
九洺对莫斯年的紧张亦是习以为常。
“还好伤得不重,走,快回殿中,药我已备下了。”
见着九洺又是满身的血污,莫斯年知道九洺此番必是苦战,奈何自己不过一介药童小仙,能做的不过是为他及时疗伤,极尽所能减少他的痛楚罢了。
“我需先向帝君复命,回宫中等我,须臾便回。”
九洺心中自是战务最重,这点伤于他而言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