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梅莺身上也受了些轻伤,她揉了揉眼,抬头看见衣衫褴褛的祁允薇,立马焦急地过去询问。
祁允薇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囫囵说:“我没事,就是跟府里的人起了些争执。”
“胡说,起争执需要送到东厂来?”祝梅莺一脸不信,但祁允薇的性子她又问不出什么。
“阿娘,别问我了,快说说里你跟阿爹发生了什么事。”祁允薇催道。
祝梅莺拧不过她,稳了稳情绪才说:“今天下午我照常去庄上看一批料子,其中有二十匹雨丝锦要送去尚服局……”
牢里光线灰暗,微弱的烛火照不全母子俩的脸。
祁允薇听完手里的拳头攒着劲,叱声道:“所以锦衣卫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
“小薇。”祝梅莺立马让她噤声,随后严肃道:“平日的教诲你都忘了,口无遮拦,必定惹祸上身。”
祁允薇苦脸,收了嘴,正要再细问,牢房外响起了开门声。
是晏翎鹤,还带了个挎药箱的大夫。
晏翎鹤进来看都没看祁允薇一眼,径直走到祁父祁母牢房前,命大夫进去医治。
祁允薇抬头看了眼晏翎鹤,心情复杂。
大夫给祁应简治伤,他的后背、胸膛血淋淋一片,手指刚被上了指夹,若不是东厂及时介入把他们给转移到了这里,祁应简以后可能再也写不了字了。
所以,是晏翎鹤救了她爹娘。
她误会他了。
祁允薇又瞥一眼晏翎鹤,晏翎鹤知道她在看自己,但他不为所动,只绷着脸看大夫医治。
“二位所犯之事本督已悉数知晓,”晏翎鹤冷不丁出声说话,差点把祁允薇吓一跳,他说着让人拿来辩书,“这上面的内容看完没问题就签字画押。”
祝梅莺接过辩书,祁允薇立马就要凑过去看,晏翎鹤咳嗽一声,“无关之人,禁止阅看。”
嘁。
祁允薇坐回去。
晏翎鹤收回眼。
祝梅莺看完前两页,随后看到第三页时她抬头看了眼祁允薇,又看向晏翎鹤。
晏翎鹤眼神暗示她别说,祝梅莺冲他点头。
签了字,画上押,祝梅莺把辩书交回去,并对晏翎鹤躬身道谢。
祁允薇在一旁看着,不由捏了捏衣裳,她等着晏翎鹤兴师问罪,要她赔礼道歉,但对方收了辩书,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外走。
“督主,等等。”祁允薇出声叫住。
晏翎鹤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他背对着她:“何事?”
祁允薇看他这样,一下又说不出话来,且她爹娘还在这里。
“嗯……没什么,就问一下我爹娘什么时候能出去?”
牢里阴暗湿潮,很不利于养伤。
晏翎鹤微捻手指,回道:“三日后。”
话音刚落,祁允薇立即道:“三日?我爹娘不是没罪嘛,为什么要等到三日后。”
晏翎鹤眉头微蹙,正欲说话,祝梅莺却先开了口,“小薇,东厂有东厂的办事规矩,能脱罪出去就已很好,莫再贪求。”
祁允薇咬了咬唇,“好,阿娘我听你的。”
晏翎鹤闻声,侧头看了眼她。
随后对祝梅莺道了一句,“还是祝夫人的明事理。”
祁允薇一愣,讽刺,这是赤裸裸地讽刺。
但她理亏,只能忍下。
晏翎鹤看她那样,沉重的心情稍稍好些,他转身准备离开,祁允薇又叫了他一声。
“又有何事?”
祁允薇咬了咬唇,厚着脸皮问:“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晏翎鹤眉头微抬,转身问她:“你觉得呢?”
祁允薇看他如此诚实地问,那她也不客气了。
“无罪之人,当即释放。”她正声说道。
晏翎鹤听完,嘴角抽了抽,随后拂袖转身,理都没理,直接走人。
“她凭什么认为本督不会关她!”出了门后的晏翎鹤气不打一处来。
尹拓跟在身后,谨记安荣所说,一旦晏翎鹤在跟祁允薇生气,一定要站在自家主子这边说话。
于是他道:“就是,敢顶撞您,关她一辈子。”
他这话说完,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晏翎鹤转头看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又发现没什么好说的,最后转而问起安荣。
“他刚接好腿骨,手也被砍伤了,估计得过些时日才能好。”
晏翎鹤闻言眸色沉了沉,“玄衣卫那边这几日盯紧些。”
“是。”
三日后。
祁父祁母跟祁允薇好一通告别,最后被狱卒催得没法了才不得不走。
牢里,又剩她一人了。
这三日她跟爹娘虽在牢中,却过得很是舒坦。
想来晏翎鹤这人也是奇怪,生气归生气竟然真的完全不来看他。
祁允薇认真想过,她确实误会了他,但是也不能关她这么久吧。
她身上的衣服都臭了,头也好痒。
她想着祁父祁母走了,她也该出去了,晏翎鹤的气也该消了,但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能出去了。
外面什么情况她也完全不知道,中途方梨倒是来看过一次她,带来的消息是晏翎鹤最近很忙,几乎每日清晨天还不亮就出去了,要到晚上天黑,深夜了才回来。
“他都去什么地方啊?”
“东厂啊。”
祁允薇完全愣住,“你是说他一直在东厂?”
方梨想了想说,“那倒也没有,还去过宫里几次。”
方梨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告诉了她,薛卿微当上了贵人。
“还有,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求我,你确定没搞错吧?”
方梨点了头。
“那你说吧。”
就在祁允薇以为自己还要被关很久的时候,东厂的第三层楼出现了一场动乱。
整整十二年,从幽暗寒冷的边关徭役到如日中天的当朝权宦,一切的苦与痛他都不在乎,他只想找到她。
可真当找到她时,她却已经有了意中人,且好事将近,他连把爱说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收起这十几年的爱意。
但爱犹如覆水,怎可说收就收,反而愈演愈烈,他饮鸩止渴,把恩人薛家的千金薛锦微视作她以寄思。
谢秉丞瞬间暴跳如雷,额头青筋一根一根暴起,像血虫一样蠕动。
他咬着牙猛地冲到祁允薇面前,双手把住她的头,瞪着颤抖的眼珠,像在控诉,更像发泄,“你没有?我派去你家的人,早就被东厂那些狗杂种杀光了,你还说没有!!”
祁允薇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她想起白天晏翎鹤应下要保护她家人一事。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跟着邓洵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