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早已落山了,房间里是黑漆漆的一片,许念初坐在地上,看不见什么,只有耳畔边林辰的诉说充斥在脑海。
“那场晚宴奠定了我对上流社会最初的印象,富丽堂皇,纸醉金迷。”
“所有人身着得体的华服,脸上挂着笑容,喜气洋洋地与众人推杯换盏。”
“当时我觉得自己特别格格不入。”
林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高楼逐一亮起灯光,霎时间变得流光溢彩。
整个人浸在回忆里,双眸渐渐变得深沉。
“本想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却不知当时在想什么,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人,手中酒杯里的酒由于晃荡,毫无意外地洒了出来。”
“径直倒向了对面的女人身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即听到电话那头许念初传来的声音。
“那个女人是顾宁是吗?”
“对。”
林辰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彼时的顾宁风头正盛,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上更上一个台阶,顾家的势头正盛。而自己又是陆景琛偏爱的掌中宝,一时风头无两。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去巴结她。
好在当时已经到了一处偏僻的阳台上,并没有人过来,也就引发不了骚乱。
可惜林辰当时只知道有这号人,却不知道顾宁长什么样。
彼时林辰一抬头,就看到一位娇俏的少女横眉冷对地瞪着自己。
“对不…”
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女人尖厉的指责声堵在喉咙里。
“你眼睛长哪了!不知道这里有人啊!”
林辰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表面上柔柔弱弱的人一开口是这样的得理不饶人。
但还是顺从地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裙子,我赔你吧。”
没想到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更加尖酸刻薄。
“你赔?”顾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屑地笑了,“就凭你?赔得起吗?”
那时林辰的心性还没磨砺圆滑,顾宁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敏感又自卑的少年心思。
顿时冷下脸,“我就是不小心把酒洒在你身上,没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吧。”
林辰挺直脊背,双手抱胸。
少年人的身高如雨后春笋般疯长,很轻易地就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人。
没等顾宁再一次开口,他直截了当地说:“加个微信吧。”
顾宁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没有人敢这么冷冰冰地跟她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的微信,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在意你是谁,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我会把钱转给你的。”
顾宁心里有好一通火想发,可不知为何,她忍住了,仿佛被他吸引住了一样,鬼使神差地就把微信号报给他了。
“我和她就是这么认识的。”
林辰终于从往事里从抽离出来,脑海里闪回过无数画面,却还是把他们的初遇简洁地浓缩成几句话。
“后来她经常找我,却像没事找事,碰面了也说不了几句话。”
“那时我就知道她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顾家小姐。”
“更不敢跟她接触了。”
林辰声音逐渐低沉下来,故事由此发展到了最高潮。
许念初终于得空将房间里的灯光打开,顿时亮得有点晃眼睛,张开手往自己脸上一遮,缓了一会才适应了光亮。
她问:“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国了,出国的两年内我们还保持着联系,不过断断续续的,来回都是那些没有意义的车轱辘话。”
“本以为关系就止步于此了,没想到在两年后。一出学校大门,我又遇到了她。”
“不可思议。”
许念初听着林辰的轻叹,觉得他应该真的爱过。
“她来找我了,不顾家里人的劝阻。”
“当时在江城,新闻满天飞,甚至远渡重洋,飘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我也知道她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于是我劝她回去,可她根本不听,还…”
他顿了顿,继续说:“还向我表白了。”
许念初盯着墙壁上的一幅画,认真地问:“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
林辰一下子就否决了,语气是果断的,然后又变得踌躇起来。
许念初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带入了当时的情景中,慢慢地替他补上接下来的话。
“可她的追求太热烈的,你根本招架不住这样明媚热忱的偏爱,最终还是同意了。”
“嗯。”
林辰没有否认。
故事在这里补上了一半,许念初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阳台。
外头是一片漆黑,偶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哥,当时你快乐吗?”
许念初突然问。
林辰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对那段记忆的印象,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他当然快乐。
于是林辰诚实地回答:“快乐。”
“后来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林辰皱了皱眉头,想起来那段不美好的回忆,难得文艺地说:“故事的开头总是花团锦簇的甜蜜,到了结尾,只剩下千疮百孔的伤害。”
许念初好像听到了一阵叹气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年后,顾家断了她所有的信用卡,顾宁没有了收入来源,又跟着我这个穷小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一开始她还有些存款,可这样的存款,不到一年就花光了。”
“像她这样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怎么能忍受没钱的生活?”
林辰轻笑了一声,继续说:“于是我们两人不断爆发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吵到后来,终于累了。”
“而那时,我也被繁重的工作压垮,得了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在住院的三天内,她没有来看我一眼。”
“等到我出院,回到我们共同居住的房子里,看着空荡荡的一切,才知道她已经走了。”
“不仅走了,在我住院的三天内,她出去各种各样的酒吧花天酒地,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存款。”
“当然,这是后面才知道的事情。”
在那之后,再见到她,就是在那场婚礼转播里了。
许念初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听到这里,心中隐隐愤怒,“她怎么敢这样对你!”
“她从来都是这样,兴起了就来招惹你,玩腻了就跑。”
林辰说起这话,语气不复刚刚的平和。
“哥,你恨她吗?”
“恨。”
“我恨她玩弄感情,把我当垃圾一样丢开,所以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林辰话锋一转,冷静得像个冷血的商人。
他不是圣人,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
就像他无法忘记许崇明对他的伤害一样,他同样无法释怀在顾宁离去后那段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