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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089

作者:计宁字数:15014更新:2024-08-30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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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甘棠跟陆一舟分手之后,陆一舟就消失在了榆城,人间蒸发一般。

秦屹淮和甘棠成了男女朋友,周围人也不会瞎了眼在他面前提起陆一舟。

这个人像是彻底退出了他们的世界。

可是他又回来了,秦屹淮倒是有点意想不到。

那天下了点小雨,整个榆城像是加上一层冷色调的灰白滤镜一般,天边雨丝飘扬,榆城被浸润在氤氲的水汽中。

秦屹淮那天去咖啡厅找甘棠,他推开门,店里顾客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人不多。

屋顶的暖色光与外界阴沉的天气格格不入,甘棠坐在琴椅上弹琴,弹的曲子十分大众,爵士钢琴曲《秋夜》,旋律灵巧轻快,很能烘托室内气氛。

秦屹淮找个了偏僻的地方落座,点了单后,欣赏不远处安静漂亮的女生。

他没有等很久,甘棠弹了十几分钟才结束。

她刚起身,一曲完毕,脸上表情未松动多久,像是瞧见什么令她意外的人或物一般,眼睛定在那处。

秦屹淮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瞧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可甘棠只看了两三秒,随即抿唇,泰然自如收回了眼,小梨涡的弧度比往常浅了许多。

有店员跟甘棠说什么话,她的视线落在秦屹淮身上,虚握拳,朝他走过来。

桌上放了她喜欢的布朗尼蛋糕,她自觉端过去,放在自己面前。

甘棠恍若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年轻男人,一手拿起叉子,抬眸望向秦屹淮:“今天怎么想着来这里了?”

秦屹淮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清淡,漫不经心道:“路过,来看看你。”

他刚在外面谈完事情过来,想着接她一起回家。

“……哦。”甘棠低着头,眼睫颤动,闷头吃自己的甜点。

陆一舟的视线夹杂着太多情绪,不解,疑惑,亦或是难以置信。

可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姿势没有很亲密,秦屹淮垂眸看着她,看不清眼底情绪,周遭凛冽气势散去一些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算得上是他一个妹妹。

陆一舟觉得自己或许多想。

他起身,想过去打个招呼,顺便找个由头亲近甘棠。

秦屹淮早注意到来人,掀起眼皮看他。

男人眉眼冷峭,看上去疏离感很强,漫不经心的一眼,隐隐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陆一舟见状,将视线从甘棠身上收回,先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秦一哥,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秦屹淮没立刻说话,听见陆一舟放柔了语气,转过头对甘棠说道:“棠棠也是,我们几个月没见过了。”

甘棠低着头,手顿了一下,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准确无误落进两个男人的眼底。

呵呵。

秦屹淮忽然觉得陆一舟碍眼极了,食指在桌板上无规律地敲了两下,脸上淡笑,语气也温文尔雅:“不是很巧,我特地过

来找她的。”

陆一舟脸上表情僵住,脑中千回百转,没说话,视线移向一旁垂头吃蛋糕的甘棠。

自始至终,她都在保持沉默。

秦屹淮的目光扫过女生垂下的脑袋,微扯唇,出声道:“头再低下去,小心蛋糕沾头发上了。”

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效果很强,直接把人炸开。

“啊?”甘棠惊呼一声,赶忙把头抬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头发有没有黏上蛋糕。

陆一舟静静看着他们,原先只算得上认识的两个人,不知何时,语气姿态竟熟稔到这种地步。

气氛有些诡异,秦屹淮坦然坐在一旁,等着甘棠出声离开。

她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不会把自己拘在这种奇怪氛围里。

果不其然,甘棠草草把盘子放一边,抽张纸擦过嘴巴以后,才抬头对陆一舟说了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了,不过今天有事,我们先走了。”

她说完以后,立马对着秦屹淮露出求助的眼神。

甘棠今天没开车过来,外面在下雨,她也走不了,叫司机来接的话还得花时间等,现在只有秦屹淮能带她出去。

陆一舟在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心底的不祥预感愈发严重。

秦屹淮打量她的无辜面容,唇角括弧愈发深刻,嗓音清淡,跟对面姑娘说:“走吧。”

语毕,甘棠忙不迭拎包起身,仿若这里有洪水猛兽。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陆一舟看着她转身的背影,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细手腕,喉间艰涩,顿了片刻才出声试探道:“棠棠,秦一哥比较忙,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甘棠拽开手,回答完以后才想起问旁边男人,“你忙吗?”

陆一舟随即盯紧他。

秦屹淮垂眸在两人触碰的地方看了一眼,眼底暗沉转瞬即逝,面色如常:“不忙,本来就打算送你回家的。”

这一句把陆一舟心底侥幸的希望杀死。

秦屹淮没管他,牵住女生出了门。

榆城落雨逐渐变大,从高处坠落,在空中连成密密麻麻的白线。秦屹淮撑着伞,搂过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护住。

两个人姿势极其亲密,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知道陆一舟在看他们,所以他将她搂得更紧。

两个人上了车,秦屹淮收了伞,外面的雨忽然一下剧烈,落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起来。

男人在她白净小脸上打量过,蹙眉:“衣服湿了没?”

短短几步路而已,算不得太长。

甘棠摇头:“没有。”

车内的空气像是在慢慢凝滞,两个人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小小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

秦屹淮开车驶离时,甘棠没忍住,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浩荡的雨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咖啡厅在她眼中倒映成一个闪着昏黄暖光的小点。

雨刮器划落前窗

的水花,男人面朝前方,不紧不慢,低声提醒:“收收心。”

三个字,情绪淡得刚刚好。

甘棠以为自己听错,偏过头看了眼男人,眼珠子轻颤,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秦屹淮把陆一舟的到来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并不会改变任何既定事实。

甘棠基本藏不住什么事,小姑娘很机灵,但输在太年轻,不懂得掩饰,骗不了他这只千年的狐狸。

她的心神不宁不是假的,秦屹淮认为自己可以理解,但他不是很想理解。

秦屹淮那晚没有把甘棠送回滨豪,他开车回了林港,甘棠没有任何异议。

两个人用完餐,各自干各自的事,初一已经长大一些,小奶猫一个,嘤嘤叫,慵懒蜷缩在角落里。甘棠试了会儿琴,把它抱起来,不宁的心思早被扔至天边。

秦屹淮从书房回来,看着她逗初一玩乐,小梨涡抿开一个浅窝。他眯着眼,忽然觉得小姑娘怪没心没肺的。

见了前男友,就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几分钟;回了家,就把前男友忘得一干一净。

她对另一半的喜欢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秦屹淮始终摸不清楚。

“棠棠。”他喊了她一声。

甘棠抱着猫转过身看他,小姑娘眼睛水灵,眸间干净得要命。

秦屹淮倏忽觉得,能不能摸清楚不重要了,没心没肺多好,反正她现在平静下来,他应该是高兴的。

他那时不会想到,她的没心没肺有天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台风过境,夜间的风雨愈发剧烈,风吹雨打,树枝摇曳。

两个人在浴室里,温暖的水汽在瓷砖上漫起一层薄雾。秦屹淮扣紧她腰,把她放盥洗台上,倾身亲吻,他在她唇间攻城略地,享受这种主导的感觉。

他这次没有轻描淡写放过她,半强迫她低头,让她看看自己如何被他占有,忽轻忽重,盖上属于他的烙印。

这种出乎寻常的快感让他觉得痛快。

摇晃的影子不停。

秦屹淮看着她咬唇,栗色瞳仁紧缩,想看又不敢看。

他喉结滚落,重新吻上她的唇,眼底蕴含墨色,声音嘶哑温柔:“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女生的面孔娇戚哀怜,她杏眸盈着水,低声,似是在回答,似是在央求:“秦屹淮。”

那点不高兴逐渐烟消云淡。

两个人闹到很晚,隔天晨光破晓,绿叶上昨夜的雨水未干,空气满是湿稠。

甘棠侧身背对着他,露出半张白皙侧脸,呼吸清浅,睡得很熟。

秦屹淮没叫醒她,让她睡足。

台风驻足,外面风雨不断,这几天甘棠都在林港,闷在家里不想出去。

陆一舟找不到她,去滨豪去乐团去咖啡厅都不见她人,给她发消息也不见她回。

他几乎不用特别向别人打听,因为秦屹淮和甘棠在一起并不算是秘密。

那天周日,秦

屹淮清晨用完早饭,待在家没出门。

他穿了件休闲衬衫,去了书房,将上次没和老爷子下完的棋复位,胳膊架在扶椅上,指尖捏着棋子,蹙眉沉思良久,忽而听方姨说外面有个人找他:“他叫陆一舟,说是有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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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星阵上,黑子棉柔,白子杀机正盛,可恍然之间,视线扭转,分明是黑子占上风。

秦屹淮扔了棋子,起身。

他离开书房时,转身去了主卧,轻推开门,床上鼓起一个小包,被子随着女生的呼吸起伏。

甘棠还没醒。

秦屹淮穿过长廊,拾阶而下。

陆一舟站在那里等他,目光透过他,不遮不避,看向后面。

秦屹淮淡笑,身后长廊顶端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不染尘埃:“她还没醒。”

轻飘飘四个字,说得坦然直白。

陆一舟看他的眼神仿佛像淬了冰渣子,他太过理想化,竟然还试图站在道德高地批判他,毫不掩饰失望:“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秦屹淮似是觉得有意思,双手插兜,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势,反问:“我是哪种人?”

他是哪种人?

人是不可以用几个词简单定义的。

就好像他在父母亲友间是个挑不出错的人,在公司里是个不留情面的上司,骂他的人当然会有,有时在外还能被统一冠上资本家的名头,不过宣传得好,可能就是个良心企业家。

谁说得准?

他是哪种人?

谁又能轻易下定义?

就像一个六面体,无论从哪个视角看,最多都只能看见三面。

方姨过来给客人上了杯茶,她察觉气氛不太对,将茶杯放下以后就转身离开。

秦屹淮施施然站在他的对立面,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陆一舟站得不远,能看得见他脖子上的暧昧抓痕,他气急攻心,嘴里愤怒不甘,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这一下完全没收着力,秦屹淮也没躲。

他抬手轻摸过侧脸,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是自己提的分手,为什么总觉得甘棠会一直等他?

如果还喜欢,为什么要提分手?

他们都站在各自的立场里,只能看见单薄的平面,瞧不见旁人掩埋暗藏的痛苦心思。

诸如陆一舟无法诉诸的没担当。

诸如秦屹淮没想到自己的疲惫,有一天也会离开她。

“两清了。”秦屹淮淡声道。

关于道不道德这种事,根本无法评判。

他懒得跟陆一舟费口舌,抬眸睨他一眼,问道:“我把她叫下来?”

陆一舟当然没继续在这里呆,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见甘棠姿势暧昧跟旁人站在一起的场景。

他会疯掉。

“你以为你在她心里有多重

()要?你以为你能跟她在一起多久?你以为你们能有多圆满?”

陆一舟的质问语气一声比一声重。

秦屹淮听见他这几句话,心中满是不屑。

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陆一舟很快离开,秦屹淮转身,看见甘棠不知何时站在楼上。

两人视线相对,秦屹淮十分淡然:“醒了?”

甘棠下楼,身上睡衣松松垮垮,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抬手抱紧他紧实的腰,脑袋贴他怀里。

估计才刚醒没多久。

秦屹淮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揉揉她后脑勺:“起这么晚,洗漱吃饭了。”

甘棠细如蚊蝇“嗯”了一声,想踮起脚亲他,眼神扫过他的脸,动作忽然停滞,惊疑道:“你脸怎么红了一块?”

秦屹淮垂眸低笑:“被人打了。”

甘棠以为他在开玩笑,勾着他脖子,眉眼微弯,唇瓣在那处轻轻贴了一下,像只小猫一样,软声咕哝:“亲亲就不疼了。”

哄小孩儿一样,但神奇的是,他静看着她,眼底波澜微动,竟确实不觉得疼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秦屹淮并没有特别关注她与陆一舟。

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在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干。

可是甘棠某天回家,却跟他分享了其他的消息。

她脸上漾着难以忽视的笑意,连脚步都轻盈许多,回了家就跟他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去见了一个新医生,他说我的手还能治。”

秦屹淮之前叫人找过医生,但一直没什么后续,听见这话自然是高兴。

他合上书,准备仔细问问,下一秒,却见她的脸上有些犹疑,眼神闪烁望着他:“陆一舟帮我联系了这个医生,是他今天带着医生找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

陆一舟主动邀请,她没有办法拒绝。

空气有些寂静,四目相对,秦屹淮从她澄澈的眸子里看出了担心、不安。

担心什么?不安什么?

她在犹疑什么?

无非是害怕他会拒绝,会阻止。

秦屹淮在那一刻思虑了许多,他是个把结果看得比过程更重要的人。

他表达自己的不满后,她会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治疗机会吗?

不会的,她不会。秦屹淮很清楚。

在结果既定的情况下,那他会表达不满,让两人这次聊天不欢而散吗?

也不会。

再退一万步说,单纯关于她,他知道钢琴对她多重要,他会让她失去康复的机会吗?

更不会。

秦屹淮掀起眼皮看着面前的姑娘,她知道陆一舟对她念念不忘吗?

他把人抱在腿上,手在她腰间摩挲,黑眸凝着她,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你跟他出去,我怎么想?”

甘棠知道自己理亏,垂眸思考片刻,眼中清亮,试探:“那你也去?”

“我去算什么?”秦屹淮知道她的

态度,她坦然,不心虚。他并不需要怀疑什么。

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没什么好阻止的。

甘棠有时候脑子很直,不打算弯弯绕绕,想也没想:“那你明天来接我?”

秦屹淮掂量怀里的姑娘,思忖过后:“晚上七点多?”

甘棠爽快一口答应,秀气眉梢扬起来:“好,我到点了给你发消息。”

平稳的生活似是一如既往,众人按照各自的步伐往前走。

甘棠没有停留在过去,她大概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可是架不住有人硬把她拽在过去。

晚上七点多,秦屹淮准时到了饭店,一家古典乐为主题的餐馆。

店里音乐师或许是认识他们,都说他们般配,他只站在那里,听他们谈论不说话。

心里想的却是:哪儿般配?

都一个鼻子两只耳朵,除了都会点乐器,还有哪儿般配?

他心中冷嗤。

秦屹淮站在甘棠后面,跟陆一舟对上了眼神。

两个男人视线交集,充满火药味,可旋涡中心的女生丝毫不知,她正低着头。

下一秒,秦屹淮收到了她的消息:【胡教授很晚发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来不了,我们还没吃,你要不干脆一起?】

胡教授是江尧爷爷介绍的,他在意大利帮江尧爷爷治疗过,陆一舟这才拜访到他。

秦屹淮原本只是打算接她回家,这下不得不停在这里。

他也无所谓,坦然入座。

前男友和现男友在场,几个人竟然能心平气和坐下来,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诡异,实在是太过诡异。

菜单被交给甘棠,她或许也是觉得有点奇怪,说不上那里不对劲,只想草草结束这顿饭,开始点餐。

先以客人为主,青梅竹马十余年,她知晓陆一舟爱吃什么,一路顺畅点下来,话语声却忽然顿住。

她不知道秦屹淮的喜好,抬起菜单遮住半张脸,弱弱朝他瞥了一眼。

秦屹淮没说话,眼神轻飘飘,却莫名很有压迫感。

陆一舟却忽然笑出声,一声笑突如其来,太扎耳,他松懈下来,倒叫旁人莫名紧张。

甘棠握紧菜单,只能硬着头皮点下去,点几道招牌菜总不会出错,最后才轮到自己。

秦屹淮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但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怪没面子的。

但他面上表情极淡,一如既往很有风度,谁知道他心底在乎面子工程?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甘棠将菜单放下后,悄悄捏了捏他手心。

两人私底下的动作没谁知晓。

秦屹淮坐在席间,能明显察觉甘棠对陆一舟的态度却不似前几天避而远之。

或许是人都帮她这么大一忙,再怎么样,都不好冷下脸。

或许还有其他,比如年少情谊。

如果两个人都走出来,说不定见了面,还可以大大

方方打招呼,或许会有尴尬,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似是在隐匿着什么。

如果陆一舟跟她再也没交集,或许什么都能被时光冲淡,可他又回来了。

秦屹淮见过她伤心的样子,她当时肯定极其不甘心。

所以连释然都装得很艰难。

不关乎爱,但是心里有个结。

这顿饭说是陆一舟主动邀请,甘棠不好拒绝,最后结账的人还得是她,人情不是一顿饭能还的,可她不能不还。

但有秦屹淮在,结账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她。

一顿饭钱,谁都没在意。

甘棠去了卫生间,秦屹淮结完账在饭店门口等她。

陆一舟看见他,朝他走过来,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秦屹淮没开口。

陆一舟倒是装起相来,冷笑:“她有一时迷失,走错了路,这也不算什么,我会把她拉回正轨。”

秦屹淮慢条斯理掸掸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云淡风轻道:“世上哪儿那么多错路,正在走的这条路才是最正确的路。”

陆一舟笑得意味深长:“别太自信,秦一哥认识她多久,我和她认识多久,你不会真以为几个月的相处能比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情谊吧?你以为自己在她心底能有多重要?”

秦屹淮掩下心底的酸胀,好整以暇:“比不上,那你们怎么分手了?”

陆一舟被噎住。

回林港的路上,两个人有些沉默,甘棠盯着窗外发呆,思绪发散到天边。

秦屹淮在一旁看着她出声:“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

甘棠似是被惊醒:“说什么?”

秦屹淮还没先说话,甘棠的手机发出震动声音,他看着她低头回消息,白净小脸慢慢柔和下来。

挺刺眼的。

甘棠没有忘记身旁的男人,抿唇说道:“如果快一点的话,下个月可以动第一次手术,最近的地点是港城。”

胡教授那时在港城任职,甘棠家里的医院还没来得及购买胡教授所需器械。

秦屹淮点头,她身体能早点康复当然最好,修养完以后,也能离陆一舟远一点。

他心中思忖:“我最近可能要回北城看看。”

甘棠点头,脸上没有要跟他分开的黏糊劲儿。

秦屹淮这个月回北城的次数很多,大多是为了公司的事情,原先招标案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趁这个时候修理残枝败叶最好。

他刚回北城时,甘棠还会时不时给他打电话,后面两人通讯的时间越来越少,秦屹淮忙于工作,没有太多精力管她。

秦父并不是完全偏袒秦屹淮,不知是不是因为亏欠,他生前打算留给秦酩许多东西,外面的散股被秦父拖旁人买过来,打算到时候交给秦酩,可惜没来得及事情办完,秦父就去世了。

办事的人只能去监狱找秦酩,这些股份威胁不算太大,但能狠狠恶心人一把。秦酩半点不客气,在他看来这都是秦家欠他的,清高什

么完全不需要,直接狮子大开口,气得秦老爷子直骂这两人是混账,孽子孽孙。

秦屹淮对自己父亲仅剩的半点温情都耗尽了,但他没有将实情告知甄淑华和秦歌。

直到甘棠动手术前几天,秦屹淮跟她视频通话频繁,早早订好机票准备赶去港城,可惜飞机晚点。

她身边关心她的人太多,可她还是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没有人接。

她肯定是有点失望的。

秦屹淮去医院的时候,正值凌晨,甘棠还没醒。

她身边看望的人都早早离开,半夜只有一个护工,护工在视频里见过这个容貌出众的男人,让他进去了。

他们有一个月没有见过面,甘棠昏昏睡去,一张白净小脸安静。

秦屹淮看向她的右手,裹了厚厚一层纱布,左手的细白指尖上,却用黑色马克笔画了几个简笔笑脸。

还挺有意思。

他抬手在她指尖捏了几下,甘棠似是有了反应,在睡梦中嘟囔说着什么。

他凑近去听,听清了她似是撒娇般的轻细几个字:“痒,别画了。”

秦屹淮捏着她的手,唇角微勾。

他没打扰她,在医院外的酒店睡下。

早晨起来时,秦屹淮给她发了消息,站在病房门外,听见陆一舟含笑的声音:“我就说这笑脸有用,有点花了,要不我给你补补?”

甘棠说了声不用。

秦屹淮站在门外,敲门。

他进去时,屋内又回到那种诡异的气氛。

甘棠瞧见他,眸子晶莹,小梨涡抿起来,像只灵动的兔子。

陆一舟心中不是滋味。

秦屹淮心中也不是滋味,垂眸看见了她指尖的笑脸,眼底凉了几分。

陆一舟没在这里久呆,秦屹淮抬起她的手,低声道:“这有点儿脏,我帮你擦了?”

甘棠面上满是不舍:“别擦了吧,好不容易画的。”

秦屹淮眼神在她脸上逡巡,试探道:“我给你画?”

甘棠想也没想:“你画的肯定没这个可爱。”

秦屹淮现在一点儿也没觉得这玩意儿可爱,但他没表现出来,不好多说,索性由她去。

他陪了她一会儿,接个电话准备出去时,温思茗正好推开门进来,一开口就吵吵闹闹:“我的天呐,宝宝我睡过头了,你休息得还好吧?秦屹淮你也在啊?”

男人朝她点了个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会儿。”

秦屹淮推开门往楼梯口那边走,自然也没能听见两个女生后面的对话。

甘棠让她坐一旁,吐槽道:“我肯定休息得没你好。”

温思茗十分坦然,垂眸抬起她的手:“哈哈哈,这马克笔质量这么好,我画的笑脸痕迹竟然还没掉。”

“对啊,我洗手沾了水都没掉,他刚刚叫我擦我都没舍得。”

温思茗趁着人不在,肆无忌惮:“不许擦,别理他。”

甘棠摇头:“不理不理。”

秦屹淮站在空旷楼道里,电话那边是刘钦,说秦酩有问题,对股份价钱不满意,要求见他。

秦屹淮有些心烦意乱,耐着性子回复完,挂了电话。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看见他,递了支烟给他,用粤语问道:“来一根?”

秦屹淮见了他手心的烟,心里有些痒,但是摆手推辞,国语清正:“谢了,我不抽烟。”

这里是高级病房,长廊上人影稀少,秦屹淮往她的房间走去,冷白色灯光打在他身上,地板上的影子一下短一下长,重复交替。

病房里两个女生在说话,温思茗问:“怎么没看见陆一舟?他最近对你不是特别勤快吗?”

甘棠话语声听不出情绪:“他刚才来了,走了有一个小时了吧。”

温思茗感叹:“男人就是贱,分手了懂得珍惜,现在知道吃回头草了,早干嘛去了。”

甘棠轻轻踢她一脚,示意她别这么说:“他对我算可以了。”

前男女友,他还愿意帮她找医生,这不是小事,无论是为着过去还是现在,再怎么样也不好说他的不是。

温思茗没再说陆一舟,任劳任怨给她剥橙子,又问道:“那秦屹淮呢?他来得可真够晚的。”

反正温思茗看她哪个男朋友都不够格,比自己看男朋友还挑剔。

甘棠沉默两秒,挽笑说道:“他挺忙的。”

温思茗不好评价,“啧”了一声:“你们仨这关系真够乱的,一步错步步错。”

她没指明说哪儿错了。温思茗始终都认为,最正确最应该的关系,就是陆一舟和甘棠还没分手,后面不会徒生那么多瓜葛,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前男友忙前忙后,正牌男友不见踪影。

甘棠不置可否,声音轻细得快没有:“将错就错吧。”

晚间,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甘棠低头吃饭,吃相很乖。

秦屹淮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可他那天站在病房高楼往下看时,犹豫了好一阵,还是将话说出口:“我得回趟榆城。”

甘棠手顿了一下,咕哝:“你去呗。”

秦屹淮知道她是在强撑,可是那个时候,有些必要的东西排在她前面。

如果他为了甘棠什么都不管不顾,那么他不会是他,他必须得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就如同甘棠也有许多事情排他前面一样。

世界上不止有爱情。

“闹小脾气了?”秦屹淮抬手揉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甘棠那个时候还会撒娇,嘟嘟囔囔,毫不掩饰说:“明知故问。”

他心底不是不担心,问过胡教授她的情况,低声道:“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别挂我电话,我会担心。”

甘棠身边不缺人照顾,小嘴一撇:“谁挂你电话了,我可从来没挂过你电话。”

秦屹淮掀起眼皮,摆明了不信:“真的?”

甘棠理亏,别扭改口:“偶尔。”

只是偶尔在外面玩得久了一点会挂他电话,有正事了还是不会乱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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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面上若无其事,都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临别的时候,甘棠盘腿坐在病床上,看着他穿上外套,喊他低头,坐直腰,亲了亲他。

秦屹淮抬手扶住她腰,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的感情本就没有特别稳定,现在又是这样的聚少离多,分开一个月,没相聚几天,现在又要分离。

甘棠其实是个很黏人的姑娘,但那阵子秦屹淮没有接到她主动打过来的电话。

基本都是他抽时间一两天打一个过去,再怎么忙,不可能打电话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甘棠跟他诉苦,抱怨说自己打了吊针,脑袋半夜被胀醒,护士说是消炎药,应激状态,正常反应。

她跟他讲今天做了什么疗程;跟他讲她吃不下饭,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跟他讲她好难受。

然后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甘棠身边不是一直有家人在,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孤单。

她哭声一阵一阵,听得人心都碎了。

可是后来她就不爱跟他分享了。

大概是觉得没用。

秦屹淮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中间他们不是没见过面,但总是聚少离多。

过两个月,甘棠终于从港城回来,下个疗程要看恢复效果再决定。

他们靠得很近,但好像又离得很远。

分别时再见,好像没了当初那种无所顾忌的放松感觉。

“你能抱抱我吗?”她站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一张白净小脸散去些婴儿肥,水润杏眸如初,这样跟他撒娇。

秦屹淮将怀里的姑娘抱紧,亲了亲她柔软发顶。

他抬眸,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一舟。

“跟他一起过来的?”秦屹淮低声问道。

甘棠没有隐瞒:“路上碰见了,一起过来的。”

其实他们偶遇的次数太多了,但是甘棠不会像三年后那样敏感,又或许是下意识的钝感,让自己好过一些。

人潜意识里都是利己的,找个人找个乐子,不去深思熟虑想太多。

谁说得清呢?

秦屹淮摸了摸她头,眼神微眯,虚虚看着陆一舟,什么也没说。

他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在北城和榆城之间奔波。

甘棠会无聊,时不时往外跑,他们晚上深入交流的时间比较多,白天却减不了几面。

甚至有时候晚上秦屹淮回来时,甘棠已经睡觉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一起看部电影,一起坐一下午,就算只是各自干各自的事就好。

他们很久没有分享生活。

秦屹淮察觉了他们恋情的不健康,开口问她几句。她却想睡觉,精疲力竭之后,揽着他腰说,脸贴在他胸膛说:“我好困,秦一哥,

()明天再说好不好?”

分享欲的下降是感情变淡的第一步。

很可怕,但那时的他轻轻放过了。

甘棠还是会经常去温思茗的咖啡屋,在那里,秦屹淮路过那里,他透过玻璃窗,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陆一舟。

他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甘棠的小梨涡浅抿开。

秦屹淮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她在自己面前无精打采,却在旁人面前笑颜灿烂。

旁边合作对象在说着什么,秦屹淮转身离开。

他回了林港,甘棠也回得比往常早。

她敷衍给了他一个吻,随即转身往小厨房走去,打算问问方姨今天要吃什么。

秦屹淮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的娇小背影上:“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甘棠转过身,脸上笑意还未散去:“有吗?”

秦屹淮尽量放轻语气,问她:“在温思茗那儿碰见陆一舟了?”

甘棠手里水杯滞住,犹豫两秒,毫不避讳点头,再反问:“嗯呐,你怎么知道?”

她真的很不会装,眼底里透着一个大大的问句: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秦屹淮轻扯唇,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不想把在生意场上那套放她身上,开门见山道:“今天在咖啡屋偶然碰见了,别多想。”

可笑不可笑,他还要安慰她别多想。

幸而,甘棠也会直白说出口:“我今天也是偶然碰见他的,他后来很早就走了。”

她一直盯着他,握紧杯子,指尖泛白,在探查他到底有没有跟踪自己。

她真的很容易被看透,秦屹淮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她的试探,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不信任和互相埋怨是感情消散的第一步。

内部不稳定是感情失败的最主要因素,外因则是撕裂表象的一把钥匙。

某天晚上,甘棠正在玩手机,手机振动,陆一舟给她发了几张白天咖啡拉千层心的照片。

秦屹淮正躺在她身边,她收到这条消息也很意外,不知道要不要回,不知道要怎么回。

她还没做抉择,秦屹淮先看见了陆一舟的头像:“跟人聊天呢?”

甘棠把手机放床头柜上,不想面对就回避,缩进被子里打算睡觉:“嗯。”

秦屹淮没放过她,他们大概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做。

他没做好扩张,她还有点干涩,双手推在他胸膛上,拍打好几下,细声喊疼。

秦屹淮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心底的不悦到极致,他头上冒着薄汗,忍耐住,退出去,重新开始。

他们做着时间最亲密的事,心却离得好远,像隔了一层薄雾一般。

“离他远点?”他嗓音低沉嘶哑,慢慢诱哄。

那时候的甘棠不会像三年后一样有经验,不是直接应下来,而是双颊粉嫩,咬着唇开口解释:“我离他很远了,他……嗯……你先轻一点。”

床上是谈不了事情的。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变化,他提醒了一次,她事后想开口又觉得没有必要。

她需要解释什么?

她不知道,秦屹淮有她与陆一舟不止一次两次碰面的记录,邮箱里有旁人发来的照片。

她以为的偶然,当然不是真的偶然。秦屹淮没有戳穿她的幻想。

他很明白陆一舟的把戏,他也从未怀疑过甘棠。

秦屹淮环紧她的腰,率先开口问道:“他算你什么人?”

甘棠闭紧眼,最终选择一如既往地坦白:“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室沉默,他紧了紧喉咙,说出来的话有些干哑:“有我重要吗?”

甘棠忍耐不住,转过身,水润的眸子紧盯他:“你为什么非得问这个?”

秦屹淮心直直跌落下去,眼底一片漆黑:“你不能装一下?”

甘棠深呼口气,耐心回答:“当然是你重要啊。”

他没说话。

为什么要在他要求她装一下以后才改口?

男人沉默的表情在她看来就是不相信的样子。

甘棠双腿在被子里直蹬,气急以后,什么都不管不顾,张嘴就骂他:“神经病。”

到底要她怎么样回答才行?

她从小到大没怎么骂过人,骂来骂去就那几个词。

夜晚太醉人,叫人理智不清醒。秦屹淮压着她,直接堵上了她的唇。

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

气氛又开始变得不尴不尬,像甘蔗渣,榨干了甜意,只余残渣的干巴巴。

甘棠下个疗程的时间逼近,去医院的次数不断增多,碰见陆一舟的次数也增多。

她刚开始会和秦屹淮提,后来就没提过。

因为她在他邮箱里看见了那些照片。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她不得不信,秦屹淮真的叫人跟踪她,那她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人越来越没话说,甘棠回林港的次数越来越少,跟他见了面,还要时不时刺他几句。

秦屹淮沉默看着她,不置一词。

她触及他眼底的疲惫,眼睫颤动,下意识闭紧嘴巴。

心疼吗?

谁心疼?

与此同时,秦酩那边终于肯松口,同意将股份卖出去。

两兄弟再一次在在监狱里见面,秦酩明明在坐牢,却头一次像是一个胜者一般。

秦父终于选择了他,他不是一直被抛弃的那个。

秦屹淮对父亲已经心灰意冷,早早地接受了他将散股给别人的事实,连家族利益都置之身后。

父慈子孝,挺有意思,他签完字,眉目冷峻,看着旧日熟悉到极致的人:“从小到大,我还没对你提过要求。”

秦酩双手被铐住,语带嘲讽:“你不会要跟我念什么旧情?几个亿都拿不出来吧?要不我给你降点儿价?”

秦屹淮把笔扔桌子上,面容冷肃,秦酩下意识

噤声。

不是要求,准确来说,应该是通知。

“秦酩,不对,应该是吴酩。”秦屹淮笑意不达眼底,话语声不疾不徐,“你以后不用姓秦了,我会让人给你改名字,你母亲姓吴是吧?吴酩,这名字跟你挺合适。”

他唇间细细品味,仿佛情真意切。

秦酩悄然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想姓秦?”

秦屹淮没了要跟他掰扯的心思,起身,居高临下,头一次毫不掩饰展现睥睨的姿势:“那样最好。”

那天早晨还是个晴天,等他从监狱出来时,天空开始划落密密麻麻的雨丝,整个榆城被笼罩在一层雨雾中。

他开车在潦河边转了一圈,旁边有撑橘色卡通伞的小孩儿在踩水坑,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接到了甘棠的电话。

他们同时保持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甘棠才开口:“秦一哥。”

秦屹淮声音很轻:“嗯,怎么了?”

或许是她也觉得难开口,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下个疗程要去国外了。”

秦屹淮转头一看,那个撑伞的小孩儿已经走远了。大概是雨天空气闷稠,他喉咙有些痒,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深呼吸,沉闷出声:“好,上个月就决定好了?”

他打电话问过医生她的治疗进程。

“……对。”

上个月就决定好了,现在才告诉他。

秦屹淮轻嗤一声,握紧方向盘:“什么时候来林港,我们见见?”

甘棠可能是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没有跟他呛声:“明天吧。”

“就明天,我们明天好好谈谈。”她重复一遍,轻声道。

秦屹淮沉吟,说了声好。

医院里,陆一舟站在一旁,听见她的对话。

他知道他们感情有了裂缝,她临出国,他们会和好吗?

他垂下手,握紧了拳。

隔天,甘棠弹完琴,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年轻漂亮,皮肤白皙,杏眼樱唇。她将手机挂断时,抬头看见他。

她没有像以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而是蹙起秀气眉毛。

她开始觉得不对劲,陆一舟心沉到了谷底,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今天的决定。

她站在门口等司机时,陆一舟率先停在她面前:“去林港,我陪你一起?刚好有事情找他。”

甘棠笑笑,拒绝:“不用了,司机马上到了。”

连绵的秋雨下个没完,天地间都黯淡,天色灰蒙蒙,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阴沉。

秦屹淮没去公司,坐在沙发上等她。

桌前摆了她的乐高,她平常不让人动,方姨干脆没收拾。

他捡起一块咖啡色积木,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不知道哪里才是它应该呆的地方。但不管它呆在哪里,最终,它都得回到林港。

直到这一刻,他都如此认为。

“滴——”门锁被打开,门边出现一个娇小身影。

秦屹淮抬眼望去,甘棠头发还有点湿,一双鹿眼水灵,四目相对,他目光有些沉:“没带伞?”

甘棠站在门边,握紧包带,装得若无其事,她低头换鞋:“没有,我先去拿毛巾擦一下,顺便换件衣服。”

“去吧。”秦屹淮看着她身影轻盈,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外面的风变得剧烈,门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门铃声响起,方姨去开门,秦屹淮与他直视,空气仿佛都变得锐利。

气氛太不正常,方姨早早离开现场。

“棠棠人呢?”陆一舟坦然问道。

秦屹淮险些要笑出声,他觉得荒谬,积压的情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他视线变得暗沉。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一舟一声一声说着不中听的话。

“她这个人你也知道,心善,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我来。”

“秦屹淮,你有太多事情放不下了,她亲口跟我说,跟你在一起很累。”

“更何况,在她心底,你真的不算太重要,你也知道的,对吧?”

……

年轻男人的话传入秦屹淮耳中。

秦屹淮十分冷静,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陆一舟的脸,从下颌到眉眼。他甚至都没有思考,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有了一个出口。秦屹淮冷笑一声,手背上隐有青筋,动手的时候不遗余力。

他很少动手,应该说他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真正动过手,这种一拳到肉的触感像是扯出了他心底深埋的暴虐因子,身体像是完全舒展开,他竟发自内心觉得痛快。

效果立竿见影,陆一舟的嘴角瞬间出现血迹。

在那一瞬间,或许是有那么一丝不对劲,秦屹淮从他溢出血迹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

但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陆一舟的手碰上了旁边的花瓶,“砰”的一声闷响,瓷器破裂的声音传来,陆一舟倒在了血泊之中。

下面动静太大,楼梯间的脚步声不由得愈发急促,伴着女生的凄厉呼喊:“一舟!”

秦屹淮抬头,看见甘棠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连台阶都看不仔细,腿软踏空,差点摔倒,还没扶稳就急匆匆下楼朝陆一舟奔过去。

他不知道甘棠的腿软是因为什么。

旁边碎裂的瓷片太多,她直接瘫软跪在陆一舟身边,膝盖差点就要碰上去。

事情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杂乱无章的地步,秦屹淮想伸手扶住她膝盖,下意识提醒:“小心。”

甘棠却没心思管他,一双杏眸盈满眼泪,气急,直接挥开他的手,朝他吼道:“你干嘛打他?你干嘛打他?”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叫听得人窒息。

他的手被旁边的瓷器碎片划破,汩汩血流开始涌出。

秦屹淮在这一瞬间才真正愣住,他从未见过甘棠如此失控的样子。

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甘棠或许是气急攻心,眼神开始失焦,身体发软,直直往旁边倒。

秦屹淮眼疾手快,换了只干净的手将她抱住。

120鸣笛声很快赶往林港,他陪着甘棠去了医院,呆了几个小时。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很,女生躺在病床上,不知为何竟然一直没醒,她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如纸,出了一头的汗,在梦里面惊慌失措:“快跑,会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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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的一声,别墅门被打开。

甘棠进门,黑发上湿了一点,只穿件比上午更加单薄的裙子。

她大概会觉得冷。秦屹淮眼神暗沉,没有出言关切。

她站在那里,见他沉默反应,没有提出想要换件衣服:“我哥说,你在这里等我。”

梁泽西让他们好好聊一聊,她也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室内光线昏暗,秦屹淮指尖有一抹星子,烟灰掉落,在地上洇成一团。

他看见她屏住了呼吸,但是抿唇什么也没说。

秦屹淮终于开口,声音不是一般的哑:“什么时候出国?”

甘棠轻声道:“下个月。”

“行。”秦屹淮低声,下一秒,他说,“我们要不要分开?”

甘棠抓紧了衣摆。

他眼底漆黑,视线一直不轻不重落在她身上,很有压迫感。

良久良久,他握紧那块积木,一直在等,只要她说句关心,说句不要,问下他还好不好,他立马能给她找好拙劣的借口。

可是,好半晌,她只说了声好,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秦屹淮盯着门外看了许久。

从那天开始,他们真正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完完全全的空白。

甘棠觉得一身清净,因为陆一舟再没有找她,她也没有主动问过。

那片瓷块划到了大动脉,他在ICU呆了很久。

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

秦屹淮听说她要离开那天,驱车去了机场。

晚上十点多的航班,她没让人送。

他看见她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地面上,像是在发呆。

他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她身后。

他不是一个会强求的人。

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胡教授坐在她身旁,对他们三个的事情一无所知,还笑说:“一舟过阵子也会来英国。”

甘棠艰难扯唇,礼貌笑笑,说了声:“好。”

好像,连最后那一根弦也崩了。

机场提示音响起,她起身离开,没有往后面看一眼。

天意如此。

挺好。

从今往后,她跟谁再有什么瓜葛,也不会是他应该在意的事。

秦屹淮望着她背影,女生的背影娇小清瘦,最终消失在了他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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