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巍皇上回到京城的消息,在两天之内,传遍大巍所有的地方。
得到消息幽州并州和凉州三州的知州和安抚司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在并州主持推广炕事宜的转运使司梁文昊,听见皇上回归的消息,难掩激动,本以为性命要交代在这儿了,看这些天这并州知州和安抚司安分得很,他连陛下交代的推广炕的事宜都没怎么管了,反而整天盯着并州知州和安抚司,不过并州的于知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狼子野心,反而只是关注任下的百姓,这段时间比他这个转运使司更关注并州百姓搭炕,每天忙里忙外都是这件事。
梁文昊将先是让几十位工部小吏离开,后来又将他们叫回来,着实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如今并州所有的县衙工坊也都学会了如何搭火炕,并州的百姓也已经在工房小吏的指导下,开始搭火炕了。
如今并州的事已经了了,陛下也已归来,他也不必再盯着这并州知州和安抚司,也打算离开了,不过他如今住在知州府,要离开自然要跟知州打一声招呼。
此时终于洗清嫌疑获得清白的并州于知州,见这位京城里来的小钦差要离开,连忙摆了一桌送行酒,二人酒到酣时。
梁文昊真诚地对于知州说道:“于大人,下官因为陛下失踪一事伤心不已,没有尽到转运使司的责任,反而是于大人尽心尽力,才让火炕顺利在并州得以推行,下官感谢于大人这些日子的包涵。”
这位于知州也紧紧握住梁文昊的手,“梁大人,这些日子里你为并州百姓带来了火炕,让并州百姓从今以后也能过一个温暖的冬季,该是本官感谢你才是。”
两人看上去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热泪盈眶,好似十分不舍对方。
(梁文昊:这样你就不会递折子到京里说我不尽责了吧。)
(于知州:这样你上京城还不是要给我多说好话。)
幽州知州见陆家军终于不再盯着知州府了,这才放下心来,被那群浑人盯着,这段时间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陛下归来,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陆家军的云麾将军胥向荣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皇上和王爷平安归来的消息,今日还收到王爷的传书,不日就将出发归来边关。
整个大巍都在为当今圣上的平安归来而欢呼雀跃,而此时的聊国三王子申屠苍看着收到的飞鸽传书,气得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陆兰锖,你还真是命大啊,这样都没有死,不过也好,本王子可以亲自砍下你的项上人头。”
聊国可汗申屠元与他的两个儿子申屠弘和申屠镇看着这条消息,也是叹了一口气:“之前还以为这大巍皇帝的某个仇家刺杀死了,没想到还真是如那条荒谬的传言所说,这大巍皇帝就为了引出宗室造反,废除宗室才装作失踪。”
大王子申屠弘笑道:“这皇帝还真是一个钱串子,为了省钱无所不用其极,皇帝失踪对一个国家根基的震动是多么大,岂是一年一百多万两银子能比的?”
“就
是就是,说不定他再失踪两天几州知州和安抚使都要造反了,哎,这个钱眼子怎么不再失踪两天了,若是巍国发生内乱,我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二王子申屠镇也接着说。
申屠元见他的两个儿子虽然鲁莽了一点,但聪慧异常,十分合他的心意,虽然这巍国皇帝没有死,不过一个只知道赚钱的蠢材也不足为惧,一边拍着一个儿子的肩膀说道:“这样也好,那巍国皇帝自然是一个蠢材,他多做皇帝一天,对我们反而越有利,若是他死了,新的皇帝或许就没那么蠢了。”
不过申屠元瞬间又脸色一变:“巍国皇帝死不死倒没多大事,那个安宁王没死还真是令我感到可惜啊。”
住在离京城二百余里的王渔十日前河里捞到了两个人,看穿着就知道来历不小,他与妻子李心慈救这两人却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过是因为长期在水里讨生活,自然要行善积德,河神才不会收人。
那位邹小公子腿骨折了,所幸他的妻子李心慈学过几年赤脚医术,帮他给接上了,受了伤他们自然要多留两人一段时间,让这位小公子好好休养,谁知两人非说有天大的事,坚持要离开,再天大的事能有身体重要吗?
他们强留不得,就给两人摊了几个煎饼,送了几两碎银子让两人离开了。
邹小公子临走之前还说到了家里,就派人来报答他们,他们连忙摆手,救他们也不是为了报答,不过是为了积德行善罢了。
他们村里与外界有一山相隔,外面的消息往往过了半个月才传到他们村里,比如最近传言他们大巍的皇帝失踪了,怕是十天半个月前就失踪了,怕是如今不是找到了,就是新皇帝都登基了,等新的消息传来,怕也是十天半个月之后了。
不过稀奇的是,今日村子里还来了几十个外来人,还穿着统一的服饰,怕是来头不小。不过这些人尽管已经努力保持体面了,还是狼狈不堪,毕竟他们村不通大路,只能爬山进村嘛,再体面的人,进了他们村都这样。
太监张寿此时心中有一万句苦倒不出来,陛下光说了此地离京城不远,可没说还要爬整整一座山啊,早知道如此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努力整理了自己的衣物,张寿对着村里的村长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村长,我是宫里的六品太监掌事张寿,你们村可有一位叫王渔男子和一位叫李心慈的女子,他们是一对夫妻。”
村长对着这个没胡子声音尖利的公公谄媚地说道:“公公,自然是有。”说着连忙向正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两夫妻招了招手。
“这就是王渔和李心慈。快过来。”六品的官员,虽然是太监,也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大官了,村长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的李心慈和王渔见这几十个人是来找他们的,瞬间愣在那里,这些日子他们日子里的唯一例外只有他们救的两个人,外面前两日传言皇上和安宁王失踪了,皇上今年十九岁,安宁王也二十多了,正好与他们所救的邹小公子和陆公子年纪相仿,难道……
太监张寿见李心慈和王渔
,竟也露出与村长如出一辙的谄媚笑容,“两位可在多日前救过人?”
王渔此时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李心慈反而要稳重一些:“回公公,我们在十日前救过两位公子,一位姓邹,一位姓陆。”
张寿听到此话笑得更灿烂了:“原来真是两位英雄,你们可是陛下的大恩人啊,也是整个大巍的大恩人啊,你们十日前救的人正是当今圣上和安宁王。”
李心慈听见此话,心跳地前所未有地快,他们竟然救了当今圣上,难怪两人连伤都顾不得了坚持要走,原来真是有天大的事,邹小公子是皇上,他们竟然见到了皇上,还跟皇上同吃同住了两日,天啦,李心慈感觉自己快要激动地晕了过去。
却发现她的丈夫王渔早她一步晕了过去,众人连忙围了上去,有掐人中的,有喂水喝的,纷纷赶着救这位当今圣上的大恩人。过了好一会儿,王渔才悠悠转醒,不过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村民们羡慕嫉妒地看着这对夫妻,真是被天大的好事砸中了,救了两个人,就是当今圣上和安宁王,他们怎么就没遇到这些好事呢?
这王渔怕是以后要当大官了,这李心慈以后怕是要当官夫人了。
见陛下的恩人醒了,张寿才接着说道:“咱家这次来,就是为了接两位恩人到京城里,陛下给两位恩人赐下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还赏了一万两银子。”
村民更是嫉妒了,大宅子,还有整整一万两银子,他们连五十两银子都没见过,他们夫妻俩一夜之间就有一万两银子了。
虽然救了皇上的夫妻二人十分激动,但听到邹小公子不……陛下给他们赐了宅子和一万两银子,接他们到京城里生活,他们第一时间感到的却不是惊喜,反而是恐惧,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这封闭的小山村里,李心慈虽然学过几年村医但也不认识几个字,王渔更是一字不识,到了京城也不知能不能适应,会不会被当成乡下人耻笑。
再说了,如今他们夫妻俩生活在村里的日子虽然朴素,但吃得饱穿得暖,王渔还捕鱼,所以也不缺肉吃,今日之前两人还挺满意这种生活的,去京里就算生活富足说不定还比不上如今的生活平淡快乐呢?
李心慈:“这……”
王渔:“我……”
见这夫妻竟然两个犹豫,村民们恨不得替他们到京城里去了,我们羡慕不已的东西,你们竟然还犹豫,真是不知足。
见夫妻俩犹豫,张寿本以为陛下所说的请二人上京城还有点难度是随口一说,哪个山村里的贫苦百姓能拒绝京城里的大宅子和整整一万两银子呢?
没想到陛下说的竟然是真的,这夫妻俩竟然还真不太喜欢京城里的大宅子,连忙将陛下交代的话给说了。
“王恩人和李恩人,陛下说知道你们淡泊名利,觉得如今的生活也很不错。不过,陛下说李大姐之前不是说小时候父亲教你学医术,见你十分有天分,反而叹了一口气,说你若是一个男子,就能送到医馆做学徒,以后出师了也许会成为一个名医也不一定,对此你
十分遗憾,想着自己是一个男子就好了,那样你就能成一个行医治病的医者了。”
“陛下说,你到了京城,直接进新成立的医学监,跟着太医李太医学医,不过你现在不识字,只能从学徒做起,既要学字也要学医,现在没有品级,不过他一定让医学监的众人多关照你,不会有人敢瞧不起陛下的恩人的,只要你医术进步,就能在医学监考官,不必做谁的官夫人,直接做官。如此你可愿意吗?”
李心慈听到此话,眼眶直接红了,本以为是几人之间的闲话,陛下却牢牢记在了心里,知道她的遗憾,直接安排好了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梦想,李心慈如何不愿意呢?
不过她看着一旁的丈夫,却还是有几分犹豫。
却见张寿又转头对着王渔说道:“王大恩人,陛下说你从小就在这个村里长大,也以捕鱼为生,以前唯一一次出远门之时,见到了里此处三百里外一条无比宽广的河,你才知道这世间不止村中的这几条小河,那时候你多么希望造一艘巨大的船,在那条河中遨游。”
“陛下说,若是王大恩人愿意,可以直接进工部的泊船司,当然也是从学徒做起,若是你学有所成,就能参与制造一艘真正的钢铁巨船,此船不止能在大河中行驶,也能在海中行驶,甚至能穿过一整个海洋,将海的那边的神物带回大巍。”
“至于你们的一儿一女,也能进入太学读书,若是成绩优异,也能以后考科举为官,如此,你们可愿意?”
被当今圣上如此贴心细致地安排,陛下甚至将他们的梦想绘制成了无比具体的模样,他们如何不愿意呢?
夫妻两人异口同声道:“愿意。”
村民们看着这两人,心中无比后悔,十日前怎么没去河边呢?不然说不定救皇上的人就是他们了,住大宅子和得一万两银子的就是他们了,不过陛下怎么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既然是救了他的恩人,难道不应该直接封个大官做做吗?怎么还让他们去做学徒,还要考官,他们连书都没有念过,怎么考得上,看来陛下虽然被他们救了,但不太喜欢他们嘛。
王渔和李心慈虽然如今都父母双亡,且无兄弟姐妹,但还有几位堂亲,他们的堂亲本来见他们救了当今皇上,本以为要有一位大官亲戚了,到时候贴着王渔也要到京城里去住大宅子。
谁知陛下竟然没有封王渔做大官,反而让他们夫妻俩堂堂陛下的救命恩人去做学徒,看来他们虽然救了陛下,但怕是没有服侍好陛下,甚至可能不知道那是当今圣上而言语间冒犯了陛下,把陛下给得罪了,但陛下还是不得不报他们的救命之恩,所以既赏了他们大宅子与银子,又让他们去做学徒羞辱他们。
他们还是不要跟着王渔夫妻俩去京城住大宅子了,多跟他们要点钱就行了,毕竟他们得罪了陛下,也不知哪日被看他们不顺眼的皇上怪罪了,说不定会牵连到他们,这京城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想到这里,无论是两人的堂亲,还是村民们,心里都好受了一点。
如今也是八月底了,休养
了几天的陆兰锖如今不得不离开京城去往边关,不过在离开京城之前,他还有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要做。
贺疏舟此时右腿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正好不用每日锻炼了,也不必见教他练武的陆兰锖,正好他这些日子里躲着陆兰锖,连上朝之时,眼睛也不敢朝陆兰锖那里瞟一眼,生怕又惹得这家伙春心萌动。
王福看着陛下,却十分着急,本来陛下的知心人就少,如今与安宁王也不知闹了什么别扭?这安宁王日日求见,陛下都以忙着批阅奏折/面见大臣/生病了不方便见人等等理由拒绝了,陛下若是没有知心人,那不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吗?
王福:“陛下,安宁王求见。”
贺疏舟:“就说朕今日心情不好,不宜见人。”
王福:“陛下,安宁王明日就要前往边关,今日是来向陛下告别的。”
贺疏舟这才发现已经八月底了,上月陆兰锖说八月离开,谁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这才耽搁了,如今已是陆兰锖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今日可是他与陆兰锖今年甚至未来几年来的最后一面了,贺疏舟摸着下巴,面无表情道:“那让安宁王进来吧。”
陆兰锖在宫门外焦急地等着,本以为今日陛下也不想见他,甚至想今晚夜闯宫门,去见他的陛下今年的最后一面,谁知峰回路转,陛下竟然愿意见他了。
陆兰锖踏入殿中,就见他的陛下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他想起之前他初发现自己的感情,逃避了几日,陛下等着他入宫之时,也是这般不看他,只看着手中的书,不过,他知道陛下知道他来了。
不过那时陛下认为他是重要的友人,在等着他的解释,这时他却是陛下所厌烦的追求者,这时的陛下或许是真的在看着手中的书,不想看他。
陆兰锖轻身走到贺疏舟身前,轻声说道:“陛下,微臣今日来向陛下辞行。”
贺疏舟才将头抬起,看着眼前之人,此时的陆兰锖没有穿官服,反而精心打扮了一番,比去年中秋进宫之时还要隆重,他本就长得极好,如此一番打扮,更加光彩照人,贺疏舟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艳,晃得他的心跳停跳了一瞬。
此时他们要分别一段日子,不说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就是单纯地将陆兰锖看作友人,贺疏舟自然不忍心给陆兰锖一个不愉快的告别,贺疏舟不舍地看着陆兰锖。
“桑玉,此去一别,勿要太过冒险,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陆兰锖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的陛下,“陛下,我究竟是为您守卫边关重要的臣子,还是一个对您重要的人呢?”
贺疏舟没想到这家伙此时竟然如此直接,不过若是回答他是重要的臣子,这个能跟着他跳河的人,或许会不要命地替他守卫边关,不顾自己的死活。
他看着陆兰锖的眼睛,才发现此时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深情,他在之前看过很多次这般的眼神,不过都是一闪而过,他竟然之前一直对这家伙的感情一无所知,真是迟钝啊。
贺疏舟坚定地看着陆兰锖:“你对大巍来说是重要的战神,但对朕来说却是重要的友人,你的生命对朕来说很重要,所以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全须全尾地回来。”
陆兰锖听着贺疏舟的回答,他在陛下的心里竟是如此的重要,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他的不轨之心,也没有将他看作厌恶之人,反而十分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他真是恶劣之人啊,不甘心只得到陛下的友谊,反而想得到更多。
“陛下,若是臣不止想要做陛下的友人,还要做陛下更重要之人呢?”
贺疏舟睁大眼睛,似乎十分震惊,甚至想要站起来逃走,可右腿受伤的他根本站不起来。
陆兰锖双手扶住扶手将他的陛下困在椅子上,不让他离开,逼得贺疏舟不得不与他对视。
贺疏舟看着一直牢牢盯着他的陆兰锖,双耳微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
“陆兰锖,你什么意思?”
陆兰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坚定地盯着贺疏舟深不见底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如此的美,每次见之总觉得会将他的心吸进去。
“陛下,臣的意思是说……”
【不要说了!!!】
【不可以说!!!】
听着陛下抗拒的心声,陆兰锖还是坚定地继续说道。
“臣的意思是,臣心仪陛下,臣想要做陛下的枕边人,做陛下唯一的爱人。”
贺疏舟看着陆兰锖,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陆兰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当然知道臣在说什么,早在数月之前,臣就无可自拔地爱上了陛下,甚至数日前在荒野之时,臣甚至想将陛下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人在的地方,那样陛下就只能依靠我,就算不能答应我,爱上我,也不会离开我。”
贺疏舟:“陆兰锖,你是在冒犯朕吗?”
陆兰锖靠得更近了,头也只离贺疏舟半寸之遥,此时贺疏舟甚至觉得陆兰锖简直算是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贺疏舟不仅是耳朵,甚至连整张脸都染上了一片红云。此时他们双方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陆兰锖:“若是陛下觉得微臣冒犯了陛下,为何不大声叫喊,外面的人自然会进来将微臣拿住,那样微臣不就能远离陛下了吗?”
“那为何陛下容许微臣一步步靠近,直到如此的近,微臣再往前一点,就能亲到陛下的双唇。”说到这里,陆兰锖的呼吸更加剧烈了。
“那么陛下,对微臣的言宣,您的答复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