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 都市 > 墨色见春色 >第 39 章 证明

第 39 章 证明

作者:秦淮洲字数:3418更新:2024-08-30 08:14

雨夜晚上的火锅店生意旺,才入店的客人身上沾着的湿气,被锅里的热气很快吞噬。

它们的交遇,又不可避免地营造出一阵名为喧闹的氛围,无形中使得食欲更好了。

慕与潇从没胃口到饥肠辘辘再到食不知味。

柳墨轻描淡写地说着让她难以平静的话,她凭借着本能答应之后,脑内就像风雨之下皱了又皱的湖面。

直到柳墨说虾滑可以吃了。

她接收到指令,没等柳墨捞给她,拿筷子夹了一颗。

夹到面前时,筷子打滑没有稳住,虾滑掉进了小料碗里,溅起的油渍在衬衣上留了一块。

衬衣是浅杏色,油渍溅上去显眼得张牙舞爪,慕与潇有点受不了,低头看了好几l秒。

目光再低一点,看到了今天因为走各种小路踩脏的白鞋。

算了,脏就脏吧。

于是她也没去及时挽救,又开始专注地吃那颗虾滑。

鲜香的虾肉,裹着她调制的微辣口味的酱料,一口下去香味浓郁,口感丰富。

柳墨注意到她的意外,跟她说回去能洗得掉,不用担心。

又跟了一句:“你手不稳呢。”

慕与潇没想到她会突然作总结,愕然抬眸。

对上柳墨一语双关下揶揄的笑颜,明白了,就也笑了一会。

慕式招牌的笑,纵容又无奈,像在表达“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无条件接受"。

撩得柳墨心里头直发痒。

她以前就常打趣慕与潇,偶尔带着点故意为之的攻击性。

但慕与潇极少对她有情绪,要么安静地受着,要么对她笑笑。

在她面前,慕与潇没有坏的恶劣的一面,如同一面干净清晰的镜子,照得她是十足坏人。

手机屏幕亮起,柳墨看微信来了消息,点开,神情微动。

因她目光驻足屏幕的时间过久,慕与潇多看了她两眼。

她就把手机放到慕与潇那边,“那个陆阿姨才发过来的,她跟我妈以前的合照。”

柳墨语气平静:“让人羡慕又感动的姐妹情。”

共有三张照片,清晰度极高,看上去都是十几l岁的年纪。

灼灼韶华,风禾尽起。

慕与潇很直观地感受到,这几l张合照里,柳墨母亲要比在柳墨那儿的照片里更明艳,笑容里带着俏皮,带着青涩。

也因此,跟柳墨的感觉更像了。

甚至慕与潇脑海里,十几l岁时的柳墨也大抵是这个样子。

也难怪,今天陆阿姨看到柳墨,会潸然泪下。

柳墨的话虽是肯定,语气却像话里有话,尤其是“姐妹情”三个字。

慕与潇不知自己是否对此过于敏感,也没接茬。

“你不觉得吗?”柳墨问她。

“感觉到了。”

“你没觉得哪里怪怪的吗,今天跟

她聊天的时候。”

“她对你妈妈的事关注度很高,非常重视。”

慕与潇提出自己的看法,“她记性很好,就好像不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是发生在两三年前。”

“对,她描述给人的感觉,她的记忆不是模糊的。”

“跟我们聊的时候,她有提到一些微小的细节。那些细节怎么说呢,其实很多对我们,不,只能说对我而言,是不重要的。

但她说得尽兴又快乐,就好像,她口中的那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说给人听的。”

慕与潇一提,柳墨就抓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对的,我也在想这件事。就像别人问你关于柳墨的事,你说柳墨是你表姐,从小学习就好,人见人爱,事业有成……”

也不必。慕与潇忍不住闭上眼睛,但很快就睁开,怕柳墨不满。

“说这些客观的事实及概况都很正常。”

柳墨聊着天,把最后两个虾滑都捞给慕与潇。

她将两边的衣袖都推上去,露着两截雪白的腕子。

连青筋都长得秀气,线条优美,玉镯子上半山半水,冰透水润。

慕与潇得了两枚虾滑,也就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自谦”。

柳墨说出关键,“但是,你会跟人家说,柳墨看电影的时候再煽情都不会哭。看之前吃了东西,结果看完了还要吃火锅,并且把最后两颗虾滑让给了你。你会说吗?一定不会。如果说了,别人肯定会想,谁问你了?”

说到底,很多对你而言宝贝得不得了的相处细节,对其他人来说,听见会无聊得打个哈欠。

亲女儿也不例外。

慕与潇深以为然:“对,就是这样。采访的时候,会遇到这样的叙事方式。但大多数是语言表达能力一半,说话不分主次。另外一半……”

“是什么?”

慕与潇含蓄地说:“是因为给予了太多情感,以至于不舍得省略。”

柳墨对此态度不明,喝了口酸梅汁,“算了,不重要。”

“我连自己妈妈的心思,都不能完全猜到,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去了解还原她。还去管别人干嘛呢。”

“嗯,起码可以保证她只有善意。这就够了。”

无用的往事不必追究。

柳墨吃饱了,放下筷子。

“我妈未满四十年的人生,你了解得差不多了。她的执念你也知道,潇潇,我很期待你为她写的悼文。”

柳墨用了一个更为通俗易懂的俗称,悼文,慕与潇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职业更接地气些。

她见缝插针,运用自己的口才。

“你妈妈最大的遗憾,就是她为了生活放弃自我,为了家庭放弃了事业,从此没有人再欣赏她的才华了。所以柳墨,她的执念关乎你与书法,她是最不想你放弃的人。”

柳墨弯眸,温和地笑了一下,盯着慕与潇的嘴巴看,仿佛在笑她现在很会说话。

应该很喜欢沉默,不回应的人,居然可以采访别人,也居然学会了循循善诱。

但却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我心疼,也想念她。可话是这么说,但潇潇,你真的笃信,一个人有责任有义务背负另一个的理想抱负吗?”

“我不放弃,是因为我喜欢书法,也顺便能追忆她。”

“但如果有朝一日,我真想放弃,我也不会把她的一生压在我身上,那不公平。我是柳墨,我首先要为我自己而活。

为别人而活的下场,我们已经看见了,不是吗?”

她轻而易举绕开了慕与潇的“圈套”。

慕与潇当然同意她的观点:“我没有异议,你说得对。父母并不该把自己的期望和遗憾,强加在孩子身上。”

去世的父母,也没有这个权利。

“那你为什么还要劝我呢?”

“因为我不确定,你那个时候想放弃的,真的只是书法吗?”

这句话说完,喧闹的火锅店一秒寂静。

她们都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柳墨却在这个时候用手机回起消息,晾了慕与潇一会,她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慕与潇还是要说,“她那时候边治病,边用不多的精力教你写字,是因为你是她的希望,你能延续她的荣光。她的执念,与其说是让你坚持书法这条路,更不如说,是想你活出你想要的人生。”

而这样的人生,最重要的前提,是“活”。

“你怎么知道她治过病?”柳墨的关注点总是跑偏。

“你爸因为她的病情,不耐烦对吗?”

慕与潇猜测:“她最终严重到了结自我,那之前不可能没去看过病,而我也认识你爸多年,他不像有耐心的人。”

“骂她有病,疯女人。”

柳墨站起身,近乎残忍地自揭伤疤:“说哪家的女人不比她忙,但有几l个人比她过得好,所以她生病,她痛苦都是因为矫情。”

“是因为书读多了脑子才坏掉。”

“后来我妈走,他挺高兴,还对我说,以后不会有不正常的人影响我了。”

慕与潇跟着站起来,目光却始终在她脸上。

“你觉得我会生气,我翻脸了是吗?我没有。我对他笑笑,说好的爸爸。”

慕与潇默了一会,点点头说:“跟他闹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没独立的时候,你需要圆滑处世。”

店员过来给她们送了点小食。

柳墨轻易就切换状态,和气地对人家说谢谢,说今天的虾滑很好吃,朋友很喜欢。

她在对陌生人说没必要的细节了……慕与潇又看了眼衣服上的油渍。

两人往外走,柳墨回到刚才的话题,问她:“与潇,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吗?”

慕与潇没说,因为她没觉得柳墨多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她们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只是这几l天不

得不在一起而已。

柳墨笑道:“因为你永远发自内心地接纳最真实的我,而不是只看见那个披着人皮的柳墨。”

走出店门前,她指了一下。

视线范围内,有桌客人一个人在吃火锅。背朝她们,正在看柳墨的视频。

视频里,柳墨的笑容如同杨柳清风。

她们下楼取了车,开出停车场时,雨下得正大,雨刮器疯狂。

柳墨全程很沉默。

乌云和雨水看上去打算将整个城市淹没,堵车堵得导航上都是红线,但慕与潇不疾不徐。

她丝毫不为天气而烦心,也不抱怨交通状况。

柳墨早就注意到,她开车没有一点脾气,稳得让在她车上的人安心得托付全部信任。

目光随之落在她衬衣的油渍上,在车灯的照射下,居然并不突兀。

柳墨生出一股冲动,想帮她脱下衣服,也想帮她洗净那点惹她皱过眉头的污渍。

到家以后,两人占了寒气都很冷,没有磨蹭地洗了澡。

洗漱之后,慕与潇进了柳墨房间。

住了几l天后,她才有机会也有想法在这里过夜。

窗外的雨一直下一直下,床单上有柳墨专属的气味,枕头上满是。

慕与潇右手压着她的手腕,彷佛感受到她筋脉的跳动,将在火锅店里起的心思释放出来。

左手稳得没有半点抖动,一颗颗解开她的衣扣,慕与潇认真地说:“你说我手不稳,我需要证明,不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Copyright © 2019-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