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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罗刹看也没有看一眼,只淡淡道:“留下吧。”
她本该死了,但他赋予了她新的生命。
月余后,他的儿子出世了。
西方魔教由他一手创建,手下之人皆是玉罗刹这些年收拢而来,行事诡异,各怀鬼胎。唯有一老仆忠心耿耿,最得他信任,他便将儿子交由了这个老仆带走抚养。
西门吹雪不记事时,玉罗刹还时不时地去万梅山庄看一看。
三月草长莺飞,浅草没马蹄。
万梅山庄百花初绽,美不胜收。后山的草地上铺着块质地柔软的白色羊毛毯子,一男一女两个小童,侍女在旁服侍着他们吃着水果。
羊毛毯子上还摆放着一把泛着寒意的黑色长剑。
男孩在一旁侍女的服侍之下吃了个果子,下一秒,他就要去牵那个女孩的手。小女孩盯着他手上红艳艳的汁水,有些嫌弃,一把甩开他。
小男孩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凑上去傻乎乎地笑,撅着一张嘴,兀自要往她的脸上亲去。
老仆在一旁神情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间的玩闹,忽然,林间春雾乍起,知晓是玉罗刹来了,借着为小主人取披风的由头摒退了侍女。
玉罗刹已经在旁看了许久,也不知为何竟微微笑了起来,一把抱起了小女孩。小女孩她一点也不认生,格格地笑着,白嫩的脸颊露出个浅浅的梨涡,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他问道:“她叫什么?”
老仆正欲回答,却被小女孩抢了先,她稚声稚气地回答:“思阮。”
她虽然只比西门吹雪大了几个月,却已经能够很流畅地说话了。
西门吹雪见身旁的女童被陌生男人抱起,跌跌撞撞地从毯子上爬起,扑到他的腿上,在他的白袍上留下了两个红色的小掌印,咿咿呀呀地伸手够着女孩。
但他实在太小了,只碰得到玉罗刹的小腿。
玉罗刹分出只手,顺势一把也将他抱起,走了几步,将两个孩童又重新抱回了毯子上放下。
甫一放下,西门吹雪立刻就抱住了身旁的方思阮不肯放开。
玉罗刹的手落在了剑上,按住微微移动,西门吹雪漆黑的眼珠立刻转了过来,紧紧盯着那把剑不放,抽出一只手来够。
玉罗刹不动声色地问:“你是要剑还是要思阮?”
西门吹雪瞧瞧方思阮,又瞥瞥剑,始终拿不定注意,只顾着急,嘴一扁,欲哭。
老仆不知为何面上显得忧心忡忡的。
玉罗刹没有让他纠结多久,就替他做出了决定,把方思阮抱回了西方魔教。
再后来,玉罗刹就不去万梅山庄了,只由老仆在中间传信,向他交待他西门吹雪的近况。
原来不知何时起,那个酣睡的婴儿已成长为眼前这个擅长迷惑人心的绝世佳人。
他一时的恻隐之心,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恻隐之心,造就了今日之劫难。
玉罗刹心中火烧似的心烦,再也挥之不去。
但方思阮却偏偏不肯轻易放过他,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孩子气般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说道最后一句时,她搭在他心口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
玉罗刹将目光移开,虚虚地落在远方,不徐不疾地开口:“因为他从小就与你有缘。”
他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气定神闲,没有一丝波澜,手腕微微用力,将自己的那片衣袖从她手中挣脱。
从小?
方思阮心中疑惑,盯着他的眼眸,辨认真伪,水雾折射,浅棕色的瞳孔泛出一圈碧色,像浮动的春水。
她轻咬唇瓣,突觉一丝痛楚,原本愈合的伤口重新绽开,才发觉刚才情绪波动之时她竟已经嘴唇咬破,那一丝血腥味也不是她的幻觉。
方思阮抬起手用食指轻蹭,指腹上是她嫣红的血,轻声道:“有缘没缘都是你说的,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够作数?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比起他,我对你更有兴趣。”
玉罗刹表情淡淡的,最初的震动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他静静地看着她,像看着个顽皮的小孩子,态度平静道:“思阮,你不要闹了。”
他间接地服软了。
方思阮的食指指腹按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染上了她的血,盛开出一朵萎靡艳丽的花,曼声道:“你难道一直都这么不解风情的吗?还是因为......是因为你的心里有愧吗?”
玉罗刹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努力维持的表面平静被这一言击碎,他的神情说是生气,更多的却是一种被揭穿了的羞恼,眼底燃烧起一小簇跃动的炽热火苗。
可还未来得及迸发,就已熄灭。
忽然,玉罗刹望着远处,神色凝重了。黑影重重,一道锋利的剑气破空而来,凛然肃穆。剑风冲破白雾,白雾散了一瞬,变得薄了,但又开始一缕一缕地重新凝聚。
这一剑顾忌着什么,执剑人不欲伤人,只是奔着逼出雾里人的目的。
下一秒,一道白衣翩然而至,是西门吹雪,他执剑相向,寒风灌入白袍里簌簌作响,人比剑冷,他只说了一句:“放开她。”
西门吹雪被玉天宝的几句话弄得不是滋味,但他一颗心都放在了方思阮的身上,只想找个机会与她独处,亲自向她求亲。
所以方思阮一不见,他就发觉到了不对劲,及时寻着踪迹追来,没有想到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将他们一掌打下悬崖的神秘人。
方思阮微微一怔,眼珠一转,仰头贴上玉罗刹的耳廓,轻声笑道:“要不要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好让你们父子相认团聚?”
玉罗刹瞥了她一眼,抿起了唇,神色冷硬,回答尽在这一眼之中。
有些秘密既已是秘密,就该让它一辈子埋在泥底。
他在做出决定之时,就不曾想过再改变。
方思阮瞧出了玉罗刹的想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往外走去。
西门吹雪心中谨慎,他与这个神秘人交过手,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个神秘人的武功高深莫测,即便这段时间他的剑术有所突破,也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他屏息静待,白雾却一片寂然,再等下去恐方思阮有性命之忧,正欲挥剑上前,雾里显出了一道婀娜人影,是方思阮。
西门吹雪脚轻轻一点,飞身上前,手臂环住方思阮的腰,带着她往后一跃,将她放下,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方思阮欲言又止,两颊生晕,神情颇为羞恼地侧过头去,似有难言之隐。
西门吹雪深深地凝望着她的脸,很快地,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嫣红的唇瓣上,那里渗出了一滴血珠晕染开来。他的眼睛一凛,心中怒意勃发,执剑向玉罗刹冲去。
霎时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拉哈苏,周遭万物冻结,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