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会的父慈子孝称得上是可以含笑九泉了。】
满室寂静,眼泪似乎都被截在了半空。
康熙帝很是合时宜的想,可惜这心声的威力还是不够大,不能将将死之人气活了。
他缓缓的抬起眼皮,对着儿子们费力的笑了笑,没能吃得上那一碗鸡汤面,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哭声和悲痛再也不需要掩饰,所有人都在大哭。
没人迁怒弘昼。
他们都清楚,没有弘昼的心声,心声中说的九成九是事实。是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不孝,他们没有立场去怪弘昼的心声说得难听。
皇阿玛最后的笑里是释然,是安详。
他们更不能责备弘昼。
皇帝驾崩,若是没有留下传位圣旨,理所当然的太子继位。
若是有……
张廷玉面容悲切的捧出了一大摞圣旨。
第一道是传位给四爷的,“……太子恭顺仁德,琨玉秋霜,明于庶事,夙夜匪懈……继皇帝位。”
第二道嘱咐新皇优待兄弟,四爷流着泪领旨。心中呐喊:皇阿玛,儿臣真的能容下兄弟们!就算有人造反,也好吃好喝的圈禁!
第三道强调他死之后,葬礼要简之再简。这个原因四爷知道,其他人痛哭出声,皇阿玛这是为了大清委屈自己了!
第四道出人意料,张廷玉念之前都顿了顿。虽然这旨意是他拟的,但他左思右想,怎么也不明白,康熙帝下这道旨意,意欲何为?
这道旨意,封了弘昼为宝亲王,弘历为安亲王。
弘昼惊呆,宝亲王不是弘历的专属么?我和亲王的头衔呢!
他蝴蝶的翅膀,这是扇动了地球的支点啊?仔细想想,现在的局面和他知道的野史杂记大为不同了呢。
倒是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康熙帝对弘昼弘历的喜爱有目共睹。虽说新皇日后也一定会给弘昼弘历封王,但怎么着也得等他俩成亲开府,最快也得五六年后。
四爷初时又想仰天长叹,“皇阿玛总抢我封赏他人的机会”,冷静下来后,将“宝”和“安”两个字放在心里慢慢思量。
老二胤礽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似的,木木的盯着床榻上的康熙帝。张廷玉念的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听进脑子里。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走了。
老大胤禔心里的难过被酸涩替代,皇阿玛真是偏心!他喜欢的人都给个亲王,他这个长子还只是个贝勒!礼法呢?天理呢?
“皇阿玛啊!”他猛地嚎出一嗓子,真情实意,“你睁开眼睛看看保清啊!”
他这一嚎,几个小的也跟着大哭。弘昼突然觉得面上有了凉意,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哭的。一代帝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命没有遗憾,灵魂终于安息而已。
但眼泪就是掉下来了。
八年的时间,这个老人给了他无数的关怀和教诲,没有冲他发过一次脾气。
他这几年,每一声皇玛法,都叫得心甘情愿。吃到味道好的菜,他可以直接夹给皇玛法。想要什么,还没开口,皇玛法就给他准备好了。
悲伤的氛围似乎让空气都有了重量,张廷玉张了张嘴,想对太子说“节哀”。皇上殡天,太子要主持丧仪,接下来登基,昭告天下都是大事。
看着太子涕泪横流的面孔,他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放下圣旨,缓缓走到屋外,跪在皇子们的末尾。
最后一个是七阿哥,张廷玉过来的时候,余光瞧见他低垂着头,没有出声,只眼泪成串的落在地上。
张廷玉默默的跪在队尾,四妃哭喊着从他身边经过,他心里为帝王的离去难过,又不是太难过。
康熙帝培养了这么多优秀的儿子,帝王的行事风格和思想早已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他们会继承他的意志,继续治理大清。
老十二胤祹最先抑制住悲伤,开始吩咐宫人做事。康熙帝生前就说过了,他的葬礼由胤祹主持。
这场帝王的丧礼隆重盛大,又奇特的简朴。
简朴是因为宫中并未挂满白绸,宫人们没有穿孝服,只学着汉人的习俗,去了头上的顶帽装饰和钗环,在胳膊上套一块白布。
梓宫中除了陀罗经被,没有任何陪葬品,康熙帝甚至没有口中含珠,穿过的衣裳也只烧了十件。
隆重盛大体现在,哭灵时一屋子的皇子皇孙跪不下,满朝文武都是真心为皇帝的离去难过。老十四和老十六连夜从甘州快马加鞭赶回来了,除了许久都没有消息的老八和老九,康熙帝的儿子和三岁上的孙子们都到齐了。
举国上下都在为他服丧,宗室、命妇、文武百官男截辫女剪发。各地高僧和萨满日夜在乾清宫的空地上,为皇帝祈福念经,吟唱做法。京内京外所有寺庙,每隔半个时辰撞一次钟,为皇帝陛下送行。
皇帝的梓宫在乾清宫停留了三日后,移到乾清宫外,内务府连夜铸起的高台上,由面色憔悴眼眸悲切,已经几晚没有阖眼的太子亲自点火,进行火化仪式。
十二层金字梵文陀罗经被瞬间被点燃,火舌炽热迅速蔓延,烈焰在夜空中飞舞。
皇子皇孙,宗室命妇,文武百官穿着衰服,顶着深冬凛冽的寒风,围着高台一圈圈跪送皇帝的灵魂升天。
弘昼双眼肿胀,膝盖已经没了知觉。三跪九拜之际,夜色朦胧下,他恍惚看到了年侧福晋。
昏暗的夜色下,火光从高台向四面笼罩,众人不甚清晰的脸孔都染着一层昏黄。年侧福晋挺着大肚子跪在人群中间,哀伤遮掩着愁绪,面色苍白得惊人。
弘昼偷偷转动脖子,怀孕的命妇还有几个,但她们的状态比年侧福晋好多了。
【年侧福晋这怀孕的时机真不好,再这么跪下去,福沛逃不过出生就夭折。要是德妃还是想不开,年贵妃失了儿子还没养好身体,再参加一次国葬,那真是积病难返,药石无医了。】
弘昼心中唏嘘,当年那个嫌他吵就送他一箱子家藏蒙学书籍,箱子底下还压着一个本《声律启蒙》,善良娴雅中藏着几分鲜活的年侧福晋,被这宫中的规矩,连接失去儿女的伤痛,日复一日的,磨灭了心力。
跪在弘昼左边的胤祕,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大侄儿,别再说死了!
右边的弘历微微抬下头,视线扫向年侧福晋的方向,手心紧了紧。
沉浸在悲痛中的皇子们,隐约听到了弘昼的心声,跟自己无关听过即散。
说不清有多少个弘昼的堂兄弟们,齐齐晃了晃脑袋。想想今晚得守一整夜,不是跪着就是叩首,只觉得眼前一黑。太累了啊!都出现可怕的幻听了!
弘时惊愕一瞬,眼中闪过兴奋,激动得几乎要颤抖起来。是,是上天来帮他了么?年氏死了,福惠那个病秧子多半也活不长久。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