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国大事都握在了手里,夜间越发不敢闭眼,怕自己一时的错误,给大清的未来埋下了祸患。
康熙帝摆摆手,“无妨,朕就是时候快到了,精神不足。”
这般直言生死的话,让四爷喉间哽咽,他伏下身来叩头,“皇阿玛定能长命百岁!儿臣和兄弟们一起给皇阿玛吃斋念佛,抄经祈福……”
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不仅仅是亲朋远了距离,还因为无尽的迷雾萦绕在眼前。只有走上了这条路的人,才能明白落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未知的恐慌。
皇阿玛是远处隐隐闪烁的那盏灯,更是背后叫人安心的大山。他在,他就不会迷失了方向!
“莫要如此。”康熙帝打断他的话,抬起眼眸,语重心长,“皇阿玛只盼着你们兄弟齐心,用心做事。”
他晋了老二亲王,老八、老九郡王,总归是下了他的脸面。
四爷叩首回应,义正辞严:“儿臣明白皇阿玛的心意,皇阿玛放心,儿臣容得下兄弟们。”
阵阵寒意从脊背透出,弘昼的心声……有说到那个自己对兄弟们不好吧?所以,皇阿玛才这么不放心他!
给了兄弟们爵位差事,为他们寻好了退路,还要三番五次来提醒他。
康熙帝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
四爷站起来,退后几步,转身回紫禁城去了。
傍晚的时候,康熙帝又召张廷玉来拟了一道旨意,仍然是留在清溪书屋不发出去。
秋日下了几场雨,寒意日重。
康熙帝渐渐的起不来床了,每日喝的药比吃的饭多。冬天的第一场雪过后,他开始昏睡。
四爷处理政事的地点变成了畅春园。
晚上,他坚持在讨源书屋的外间打地铺,康熙帝劝了两回,见他意志坚定,便不再说话。
老二胤礽带着铺盖,不去看四爷的眼神,默默的铺在四爷的矮塌边。
他其实更想铺在康熙帝的床边,想了想还是算了,招了老四的眼,回头皇阿玛该为他担心了。
紧跟其后的是老七胤祐,他是现在的九门提督,这个职位原本一直是隆科多的。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后的弟弟,顺治皇帝是他姑父。算起来是他是康熙帝的姐夫和表弟,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是康熙帝信任的自家人。
但,弘昼在第一次见到隆科多时,就冒出了一句【宠妾灭妻的渣男,弄权小人】
康熙帝最听不得“弄权”两个字,这会让他想起,当初老二就是被身边的弄权小人给蛊惑了!
于是,隆科多就被打发走了,连个三等侍卫的差事都没给。
紧接着,京中就出了一件奇案。
隆科多的长子岳兴岱,状告隆科多贪污受贿,纵容从岳父处抢来的小妾谋害嫡妻,气死生母!
子告父,还是这样罔顾人伦礼法的罪行,让京城百姓大夏天的不用买凉瓜解暑。
孝顺重礼法的康熙帝气得破口大骂,下旨给隆科多和这名小妾,小妾的儿子一起发配黑龙江垦地去了。
岳兴岱子告父没了爵位,但康熙帝特意召他入宫做了一等侍卫。
九门提督负责京师的卫戍和治安保卫,是皇室的禁军首领。这个职位太过重要,康熙帝正头疼选谁呢,老七胤祐主动站出来了。
这个腿有残疾,性情木讷,毫无存在感的儿子,第一次主动站到了康熙帝面前。
他跪在地上,三十多岁的人,脸颊连带脖子都是红的,嘴里却说着僭越的话,“皇阿玛,让儿臣来做这个九门提督吧!”
康熙帝低头打量这个自己几乎都要忘了的儿子,他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看起来像是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最是胆小谨慎的人,说着旁的兄弟们都不敢提及的话,伏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抖。
康熙帝几乎是立刻就笃信了,这是一个只忠于他的儿子。几乎不和兄弟、朝臣来往,眼里只有他安危的儿子。
他比任何人都合适这个位置。
康熙帝不光让他做了九门提督,还将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事也让他一并兼了。
这就相当于,皇帝将自己的安危,完完全全的放在了老七胤祐手里。
胤祐叩首,涕泪满面的领旨谢恩。
至那以后,康熙帝在哪,老七在哪。
他以往三十多年累积的,所有的自卑自艾,全都烟消云散。脊背挺直,目光坚定,是皇帝最坚实的护盾。
胤祐憨笑着叫了“二哥,四哥”,在两位兄长的注视下,放好了铺盖。
他是领侍卫内大臣,是最该守在皇帝身边的人。
然后,胤祎两眼红红的带着四个弟弟和弘昼弘历,占据了清溪书屋外间剩余的空地。为了留出一条窄小的过道来,桌子底下都睡了人。
当然,白天铺盖都是收起来沿墙根放着的。其余的皇子们,还有四妃也会轮流来侍疾,得给人喝口茶的地方。
二十日那天一大早,康熙帝就醒来了,难得的今天耳清目明,身子轻松许多。
老二胤礽撑着康熙帝的后背,扶着他慢慢坐起来,靠在背枕上,四爷拿了瓷勺给康熙帝喂蜜水。
胤礽悄悄转过脸去,用力眨了眨眼里的水汽,脸上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才回过头来问道,“茶膳坊炖着鸡汤,儿子刚去看过了,上头的油撇得干净,闻起来也香,皇阿玛要不要用一碗?”
康熙帝笑道:“下一碗面,卧个鸡蛋,烫几片青菜在里头。”
他目光扫一圈屋子里的儿子孙子,到底还是小孩子不知掩饰,胤祕拉着弘昼的衣角,红红的眼里像是下一刻就关不住泪水。
这孩子也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怕是挨不过今日了。
他招招手,示意几个小的到面前来。
胤祕拉了弘昼一同上前,再也忍不住,趴在康熙帝怀里哇哇大哭。
“不怕啊,我们胤祕不怕。”康熙帝抚着最小儿子的后背,看向跪在前排的老二、老四、老十三还有老大。
他心里数了数,老八、老九还在海上,十四,十六在甘州。
确实如心声所说,他死的时候,儿子们也凑不齐。
“你们几个大的,日后替朕看顾好弟弟们。”视线扫过儿子们,他慢慢道,“朕还是那句话,你们兄弟齐心才是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大清。朕留了几道旨意,等朕去后,叫张廷玉拿过来,你们都听听。”
说完这话,他似乎又没了心力,慢慢的合上眼。
顿时,满屋悲切。
不知是哪几个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木地板上,尽然能听得清楚。
相处了这么多年,弘昼心里也涌起了浓浓的悲伤。
不过,这不影响他身为野史爱好者的感慨。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跟心爱的儿子不在身边,刚合上眼,几个夺嫡选手就开始争吵传位旨意的真实性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