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情绪低落的原因,他无法对十三弟说出口。
福宜从生下来就喝药,到现在哭声都跟猫儿似的,年氏日夜看护,身体越发羸弱。偏偏这时候,她又有了身孕!
太医神情忐忑的说出诊断结果时,他面上神情没有变化,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妇人接连怀孕对身子伤害大,何况年氏本就体弱,还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告诉他妇人生子半年内是“安全期”的庸医,被他寻了过错全家流放了,然而,这又有什么用!
年氏的身子禁不住落胎,宫里御医日日来请脉,药膳一日三顿喝着,也只能勉强保住这孩子。
他时时都在心焦,若是福宜养不住,年氏能不能撑下去?
弘昼弘历都是有福气的孩子,要不,让他们兄弟俩多去关雎院走动走动?
得到阿玛暗示的弘历、弘昼面面相觑,啼笑皆非。
福宜身子弱,他们就只在他满月的时候,远远看过这个弟弟一眼。
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特意嘱咐过他们,有事没事都不要往关雎院跑,“若是哪里有个不好,你们兄弟平白惹一身骚。”
但,阿玛的意思,他们也不能违背。
思来想去,兄弟俩决定,以后每次回东宫,都去关雎院门口给年侧福晋请个安,说几句关心弟弟的话。
心意到了就成,东西是不敢送的,院子也是不能进的,弟弟跟前更不能凑!
说起来,他俩也十岁了,进庶母的院子不大好。
四爷:……
这样也成吧!叫年氏看见了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对比福宜的瘦瘦小小,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长大成人,但心底其实也不认为福宜能养的住。康健的孩子都有太多的劫难要过,何况是生下来就病弱的。
他前头失了四个孩子,弘晖七岁夭的,弘昀十岁了都没立住。孩子越大,失去时,当爹娘的越心痛。乌拉那拉氏就是这样,一直不能释怀。
年氏现在禁不住任何噩耗,福宜一定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但,事情常常就是这样,人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福宜在三九伏天里得了风寒。
钮钴禄格格在饭桌上叹气,小声道:“应该是热着了,小孩子就是热不得冷不得。年侧福晋身体不好还怀着孩子,福宜体弱,都不好用冰。大人知冷知热的还好,实在是热了多喝几口凉水散散。小孩子不会说话,热气在体内出不来,可不得闷出病来。”
“可不是嘛。不过,年侧福晋也是没办法,福宜生下来就喝药,太难养了。那天去福晋院子里请安,路过关雎院,正好遇到年侧福晋在院子里散步,瘦得就剩个大肚子。”耿格格心有余悸,“现在想想弘昼小时候顽皮,还真是好事儿,我那会还嫌他跟个猴似的整日里闹腾。只不怎么生病这一条,就比什么都强。”
弘昼低垂着眼皮,慢慢嚼着嘴里的绿豆糕,那个调皮的孩子也没逃出天花的魔爪。
钮钴禄格格双手合十,祈祷,“菩萨保佑福宜好好的,年侧福晋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自己养了孩子,就见不得孩子养不住。哪怕是隐隐“不对付”,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也希望对方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太子爷孩子少,弘昼弘历得不到那个位置,也能是亲王或郡王。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都是没甚野心的,觉着这样也挺好。
许是众人对这孩子的怜悯感动了老天爷,福宜又一次闯过了鬼门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孩子还是日日喝药养着。
老十四和老十六在西藏那边的战事捷报频传,新送来的六百里加急奏折上说,新封□□喇嘛已经完成了坐床仪式,策旺阿拉布坦退回伊犁,大军移师甘州。
康熙帝大喜,对着满朝文武将老十四和老十六一通夸,“胤禵头一次单独领兵,朕原本还担心着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平定了西藏叛乱。胤禄也不错,多次立功,年纪轻轻的不骄不躁,甚好!”
百官忍着心酸,笑容满面的不知第几次夸康熙帝会养儿子。
太子爷面容严肃的奏请康熙帝,调年羹尧回京任户部尚书,鄂尔泰去管理云贵地区。
年羹尧心高气傲,不愿意在老十四手下做事,已经给他来信隐晦的抱怨过几次。眼下战事告一段落,将他调回来无关大体。
另外,他还有一份私心。年氏和年羹尧感情深厚,若是福宜有个不好,年羹尧可以马上写信送进宫来安慰她。
康熙帝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十四和十六都在甘州,他们两立了这么大的功,没人敢轻视。眼下战事不紧,十六独揽后勤辎重,也是个难得的锻炼机会。
至于鄂尔泰去云贵?既然老四敢保举,必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弘昼心声中提到的三人,田文镜在河南政绩显著,李卫这几年一直管着浙江盐务,如今还兼任了云南盐驿道,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如今,就看鄂尔泰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云贵地势险要,土司横行,可不是个好管理的地方。但若是这两地政令通达,就能密切关注西藏的动向。
既如此……
康熙帝索性下旨,封鄂尔泰为云贵总督,解决土司之患。
满朝文武百感交集。
太子爷身边的人,个个升官都跟坐在千里马上似的,撒开蹄子就让人望尘莫及。
不过,他们也只是羡慕了一下官职。这几人的差事,都不是什么好办的差。
李卫,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混不吝。管着浙江,云南的盐政也别想捞到半分好处,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呢。他倒也是个聪明的,各种送上门的财物分文不取,全都上交国库。这几年,李卫在浙江、云南一个一个盐政上的难题硬磨,倒还真叫他做出了几分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政绩。
田文镜,几十年的县官升不上来二愣子,太子爷直接保举他做了河南巡抚。二愣子将河南的大小士绅豪强地主得罪了个遍,强行改制,试行“摊丁入亩”。那真是护卫不敢离身,大庭广众之下都怕被人套麻袋打一顿的讨人嫌。但河南这两年的税收,也比之前多了整整三层。
这个鄂尔泰去云贵会如何,他们拭目以待。
朝堂上的事跟弘昼弘历无关,他们去上书房听课,校场习武之后的所有时间,全在乾清宫。
年侧福晋要生了,东宫处处小心翼翼,上方流动的空气都似乎要沉闷许多。做洒扫活计的小太监不敢用竹扫把,怕树叶的“沙沙”声吵到了年侧福晋。
青棠院的两位额娘嘱咐弘历、弘昼,在年侧福晋生产前,尽量少回东宫。太子爷跟个喷火龙似的,在东宫关雎院外见谁喷谁。前两天弘昀的忌日,李侧福晋穿得素了些,被太子爷横眉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