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块一块压着明黄符篆的石块排列落成,谢家别墅上空顿时扬过一道金光。
耀目的七星法阵顺着姜黎昭排布的七个石子点位缓缓盈起,最终变成一道金色的屏障,笼罩在谢家别墅的周围。
眼见着阵法已成,姜黎昭回身拍拍手,冲谢成渝和周婉夫妇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这挡煞的阵法我已经布下了,这几天只要谢总和夫人看住夏夏,不要让她随意往外跑,我保证,绝没有任何祟物能越过此阵伤到她。”
她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遍嘱托,谢成渝和周婉夫妻俩听后相视一眼,彼此眸中满满都是对此事的郑重。
谢成渝看着姜黎昭担保道:“黎大师,我们明白了。这几天我们一定看好夏夏,绝不让她离开别墅半步。”
谢成渝和周婉对谢知夏的用心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姜黎昭已经将利害剖析的这么清楚了,那么他们就肯定会看好谢知夏。
姜黎昭对此很放心。
于是她微微颔首,待眼见着别墅上空的阵法彻底稳定后,她便提出了离开。
这会儿,头顶的日光已渐渐南移,在谢家满打满算的折腾了一上午,姜黎昭眉目之中有些倦色。
谢成渝是个知趣的人,见她请辞,并没有执意挽留,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描着金边的银行卡。
玄门中的规矩,谢成渝其实不是很懂。
但去寺庙烧香拜佛都要给些香油钱,更何况是姜黎昭帮了谢家这么大的忙?
人家黎大师人好,没有张口提报酬,但他们家却不能不懂这个事。
更何况,夏夏的事到此不还没有完结吗?他们多讨好姜黎昭一点,也许就能更好的保护夏夏一点。
因此,谢成渝神色颇有些郑重的将这张金卡递到了姜黎昭眼前。
“黎大师,此前我夫人对你有不少误会,为此害你受了委屈,但你却还能不计前嫌的来救我家夏夏,这份恩情,谢家铭记在心,以后你如果遇到什么难言的困境,我谢家必定鼎力相助。”
“另外,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虽然不多,只有五百万,但也请你务必收下。”
明晃晃的日光下,描边的金卡在谢成渝手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姜黎昭微微挑眉。
五百万?
小小心意?
谢家果然财大气粗啊,比徐家还大方。
垂眸扫了眼那张卡,又看了眼谢成渝诚挚的神色,姜黎昭下意识就将唇角勾了起来。
没有半点客气,也没有半点推拒,她干脆利落的就将卡收了,揣进兜里。
随后回了谢成渝一个淡然而真诚的笑容。
而见她如此爽快的收了卡,一直悬着心终于也隐隐放下了些。
随后他摆摆手,从身后招来一个身穿黑西装手戴白手套的彪形大汉,道:“备车,送黎大师和姜小少爷回姜家。”
“不必麻烦谢总了,我来接小澈和黎昭回家就好。”
这时,却听身后一道冷峻的男声淡淡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
是姜慎。
姜慎作为姜家的长子,在外一向是清正端方、宽和有礼的君子形象,但此刻他神色却淡淡的,仅对谢成渝这个长辈略有敬意的颔了颔首,随即就将愠怒的目光投向姜黎昭。
他是被乔芸和姜维远派来的。
自从早上姜黎昭不明所以的跟着谢成渝夫妇走了之后,乔芸就一直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
什么画符?
什么挡劫?
什么就“黎大师求你救救我家夏夏”?
姜黎昭从被找回来到现在,什么时候和这些神神鬼鬼、玄而又玄的东西沾过边?
又什么时候有了这些画符挡煞的本事?
而且,哪怕姜黎昭真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对这些玄乎的东西略懂些皮毛,但以她的年纪,怎么可能有真本事?
乔芸思来想去,心下的第一直觉,就是姜黎昭在信口胡诌。
可她如果在家里装模作样、信口胡说也就罢了,今天这件事又牵扯到谢家和谢知夏。
谢家与姜家的关系,本来就因为早年间的一些事变得十分复杂,谢知夏又是周婉和谢成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命根子。
姜黎昭如果真有本事救得了谢知夏还好,但她如果在谢家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反而害了谢知夏,那么她牵涉可就不光是她自己了……
而是整个姜家!
乔芸当即就坐立不安起来,暗骂姜黎昭是个行事荒唐的冤孽。
谢知夏如果真的在她手里出了事,姜家要怎么和谢家交代?
她以后又要如何同周婉相处?
乔芸越想越心慌,越想越不对劲,便催着姜慎赶紧出门把人找回来。
务必要在她为谢知夏救治之前制止她,让她不要在外面惹下大乱子。
乔芸能想到的,姜慎自然也想到了。
因此,他在得了父母的吩咐后,便立马开车朝谢家追了过来。
却没想到一到谢家,就看见姜黎昭站在门口,动作毫不扭捏的收了谢家一张金卡。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一幕,他也知道姜黎昭所谓的“做法”应该已经完成了。
他来晚了一步。
姜慎下意识心头就咯噔一下。
他根本不相信姜黎昭会什么所谓的画符挡煞之法,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她一个小姑娘会懂得的?
可看她如今收卡这自然的姿态,是谢知夏被她治好了?
不对。
姜澈想,哪怕姜黎昭真有点本事,估计也就是个半吊子水平,以她那行事荒唐的作风,估计也就是误打误撞罢了。
可她居然还有脸这样明目张胆毫不推诿地收下谢家给的卡?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
贪得无厌。
姜慎眸中闪过一丝嫌恶,面色也沉了下来。
他几步走到姜黎昭面前,不容置疑的伸出手,“卡给我。”
姜黎昭:???
她抬头看了姜慎一眼,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将金卡又往兜里揣了揣。
“凭什么?”
眼见她又是这种忤逆的态度,姜慎的面色冷凝下来,他不由分说的就要上前扯住她的手腕。
想要强行把卡从她兜里拿出来。
却被姜黎昭一巴掌拍开。
她笑:“上次在酒会上哥哥刚被我打过一次,今天就又敢跟我动手,没长记性?”
“你!”
姜慎被姜黎昭轻描淡写的拍开,又听她提起上次,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他张口就要斥责。
但余光瞥见一直站在身侧的谢成渝,姜慎深知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用一种命令的语气道:“把卡还给谢伯父,这不是你该收下的东西。”
包括谢家和姜家之间的事,也不是你该插手的。
他直勾勾的看着姜黎昭,眼中暗含警告。
然而姜黎昭却只是缓缓抱着手臂,眉目清冷的回视他,手上没有动作,也并不答话。
开玩笑。
玄门的规矩一向是,消财挡灾。
她帮了谢家这么大的忙,谢家相当于欠了她一个大因果,这钱她既收了,她和谢家之间也就算是因果抵消了。
现在姜慎让她把钱还回去?
那不就等同于把谢家欠她的因果一并还回去了?
孽力反馈,他是想让谢家倒大霉啊!
好恶毒的商战。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而一旁的谢成渝自从听见姜慎让姜黎昭把卡拿出来开始,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懈下来过。
此刻听见姜慎让姜黎昭还卡,心下更是生出了几分不满来。
玄门的规矩谢家不懂,但如果以寺庙作比,此时不就相当于:
他谢家到人家寺庙烧香拜佛,为求菩萨保佑捐献了不少的香油钱,然而待菩萨显灵后,姜慎反手逼他们让他们把之前捐赠的香油钱都要回来?
你见过谁这么干啊!
夏夏如今招惹了邪祟,以后谢家还要仰仗黎大师帮助,姜慎这小子整这一出,不是存心要和谢家过不去吗?
谢成渝目光意味不明的看了姜慎一眼,淡声开口道:“一张卡而已,我谢家是自愿给的,黎大师是自愿收下的,并不牵扯任何人,姜少何必如此苛责呢?”
他语气平缓沉稳,说出的话却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就差把“我给黎大师钱关你屁事”几个字大喇喇说出来了。
眼见着姜慎的面色愈发阴沉,谢成渝却是理也不理,他又看向姜黎昭,温声道:
“黎大师,你今天救了夏夏,就是对我谢家有大恩的人,这张卡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你不必理会旁人,尽管放心收下便是。”
“至于以后,黎大师若是收到了什么人的欺负,或是有什么需要谢家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谢成渝保证,谢家上下,绝无二话。”
这已经是谢成渝夫妇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道谢了,但现下这番话却明显是谢成渝故意在姜慎面前说的。
为的就是表明立场。
姜黎昭的名声和她在姜家的处境,在江城上流圈并不是秘密。
“从小被掉包的不入流的真千金”。
“嚣张跋扈,生性恶毒”。
“又蠢又浅薄,贪得无厌”。
“让人望而生厌”。
……
……
姜黎昭的风评可谓是烂透了。
不过这些毕竟都是姜家自己的家务事,换做往日,谢成渝夫妇必然是懒得插手的。
但今日不同。
黎大师这样有本事,又帮了他家这么大的忙,他们借谢家的势力为她在姜家人面前撑撑场面,表明表明立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所以谢成渝这番话说的漂亮,既捧了姜黎昭,又暗暗敲打了一番姜慎。
他的意思姜黎昭当然看懂了。
于是她也不再多言,只是缓缓勾唇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似笑非笑的扫过姜慎。
谢成渝的这一番话,和她这一眼,让姜慎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愈发阴沉起来。
但谢成渝到底是长辈,姜慎不好出言顶撞,只好抿了抿唇,道:“谢伯父言重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几人已是没有在谢家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姜黎昭本就因为折腾了一上午深觉疲惫,此刻更是抻着懒腰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她再次向谢成渝夫妇辞行。
“待我审完那只附魂灵,就能大概锁定幕后之人了,到时候我会联系你们的。”
眼见着谢成渝颔首,姜黎昭便看也没再看还冷着脸姜慎一眼,只径自走出了谢家别墅的大门,迈步坐进了姜慎来时坐的那辆迈巴赫里。
车子缓缓驶动,窗外的风景如潮水般后退,姜黎昭的口袋里,耀眼的金卡折射出一道细微的光芒。
谢家别墅顶楼的窗户开着,模样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将身体半倾出窗外,天真而清澈的声音在别墅区回荡。
“漂亮姐姐再见!夏夏等你下次来看我!”
姜黎昭闻言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了下,也朝她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