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不真的像戏言所说,没有太大感觉,集团换总裁怎么说都是大事,职责和权属都要变,对下面的项目和部门来说,每个老板有自己的管理方式,磨合和适应也需要时间。
能把工作平稳接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接下来一阵子,谭仕章都不太能闲下来。
实际上,周末冯敛臣把箱子搬回他公寓,两人亲热一晚,周日一大早就跑去工厂监工了。
所谓名正言顺,名正言顺地干活倒是真的。接下来的一周,几乎天天都是应酬。
秘书办的佟雨曼敲门来送材料:“冯哥,下午茶到了。”
冯敛臣头也不抬:“知道了,放在那儿,你们去吧。”
佟雨曼笑着又敲敲门:“三点几嚟,饮茶先啦!”
冯敛臣这才回神,推推眼镜看她:“饮不下,晚上陪老板喝酒。”
“那你这样不行啊,喝酒更要吃点东西,迟早搞坏胃的。”
“都是职业病。”冯敛臣伸懒腰,“肩膀,脖子,腰椎,谁还没几个有毛病的地方。”
玩笑归玩笑,佟雨曼看手里给他的汇报材料:“我们今年下半年的重点项目都在这里?”
文秘虽然主要做些辅助性工作,多了解项目是好事。有的人可能一直安于在秘书岗待下去,也有些人说不定会转去哪个业务部门。冯敛臣抬头看她:“你想参与一下项目啊?”
佟雨曼的确有这个想法:“行吗?我也就是想试试,学点东西,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
有野心想历练,两人又那么熟了,冯敛臣没理由不支持:“那你有没有钟意的去处?尽量帮你争取啊。”
佟雨曼显然想过了,有明确目标:“咱们和红海集团的那个合作项目,有没有让我打酱油的位置?当然我经验不多,先去当个助理,给大家端茶倒水订外卖也可以的。”
这也是下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尤其跟红海集团的这次合作算是谭仕章谋划来的,对他来说具有别样的意义。做好这条和奢侈品巨头联姻的精品珠宝线,跟下半年谭氏自由品牌的销售增长指标一样重要,里子面子要一把抓,年底做年终总结,也算上任之后有个开门红。
说到这条精品线珠宝,在设计上由两个集团共同携手,首个系列名字已经定了,英文名很长一串,中文名倒是极其简约,就叫“茧”。预计推出三十五件珠宝设计,由双方设计师共同操刀,将在红海集团春季女装系列大秀中首次亮相。
为了进军中国市场,这条精品珠宝线的“茧”系列以新国风为主题,将在春季秀场上用于搭配红海旗下经典奢牌的女装新品。
说起这个,其实跑到中国来走国风路线的外国牌子,就算是奢侈品巨头,翻车率该高的还是高,取决于设计师能不能理解中国文化的深层精髓,还是只会加个龙凤呈祥糊弄了事。
虽是以对方为主导的品牌联姻,在品质上,也需要贯彻谭氏的工艺标准和品牌风格。
尤其对于这个
风格领域,谭氏集团理论上是有话语权的,之前谭仕章的“流照”和后来集团一系列新中式首饰,都是无可否认的优秀案例,整个基调已经奠定得很高。
不说手拿把抓,但要是这都能翻车,合璧出一些四不像的作品,就是自砸招牌的事了。
冯敛臣回神,对佟雨曼说:“你先想想自己想往哪个方向发展,我再和他们部门负责人去谈,虽然不保证别人一定点头,但是尽力而为,能争取的一定帮你争取。”
佟雨曼欣喜而去,轻快关上办公室的门,他把眼镜重新摘下来擦了擦,复又戴上。
说到这条精品珠宝线,双方设计部门磨合已有一段时间。
除了逐渐适应各种工作时差,在孜孜不倦的跨国会议和邮件扯皮中,谭氏集团设计部的整体英语水平都有了一个显著提升。
好在到现在为止,首个珠宝系列的进度还算是符合预期。
只是“茧”系列的主打款依然悬而未决,而且每次一提起来,总是各有想法,吵个不休。
毕竟主打款是一个系列作品中的定海神针,至关重要。虽然本来就不会那么容易定下来,但是始终达不成共识的局面,也磨得人足够头疼,设计部长林诗茹头发都白了几根。
不过又有一个大家都明白的情况,红海那边也不一定没有小九九。
谭氏这边还有个没宣扬但也不算秘密的艺术顾问,那就是薛青平。
以薛青平过去的名声和影响力,如果愿意参与这次新品设计,会是一个非常瞩目的噱头。
在商言商,功利一点来说,这种噱头对两个集团来说都是香饽饽,哪怕拿出的作品不是那么完美,争议本身也是一波热度,冯敛臣合理怀疑,红海集团说不定二话不说留出主打款的位置,说到底大家都很现实,追求艺术,追求故事,背后最根本的还是要追求利益。
某种意义上,谭仕章上任后首要的一件事甚至不是项目,是跟薛青平达成这次合作。
薛青平的主要工作场所还是自己的工作室,后来去得多了,冯敛臣对他家老宅的布局已经了若指掌,谭仕章和他达成共识,将延续之前的理念,在一块黄水晶上雕刻出千手观音。
两位艺术家一埋头研究就俗事不问,专心到水泼不进,吃饭都要三催四请的。
冯敛臣虽然插不上手,每每跟在一旁观摩,切割其实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过程,而是先要进行大量精算,把光影重叠的形态提前设计好,量定中心点,确定面部和手部的位置,保证折射角度形成光影,其实对旁观者而言很是无趣,大部分时候草稿纸上只有枯燥的数字。
进展到具体打磨的时候,则又极其缓慢繁琐,不停重复把宝石泡在水里作业的过程。
只不过冯敛臣不以为苦,也不觉得浪费时间,他其实反倒有点享受这种放空的感觉,有时甚至觉得像是某种冥想。这个过程是在见证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的诞生,即便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即便只是用眼睛看它一点点成型,似乎也觉与有荣焉。
冯敛臣起身去总裁办公室(),??綊???聟???澃??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到莞尔:“你也犯职业病了?”
“费眼。”谭仕章视线望过来,不解,“什么职业病?”
“没什么。”冯敛臣过去拍上他的肩膀,“你这双眼睛跟手一样宝贵,是要好好保护。”
谭仕章握住肩膀上的修长的手,拽到唇边贴了贴:“那晚上我什么都不管了,你自己来。”
冯敛臣耳郭一烫,乜他一眼,迅速抽了回去。
他问谭仕章:“明天不去薛青平的工作室?”
这个名字总能迅速让谭仕章脸色变得无欲无求:“明天他老人家要开家长会。”
如果说有谁能克一克谭仕章,薛青平这个人务必首当其冲。两人在艺术造诣上本应有许多一致追求,偏偏性格和为人南辕北辙,用句更通俗的话说,就是实在没有眼缘。
耿直如薛青平,有天突然在工作室看谭仕章半晌:“你对我有哪里不满的地方?”
到现在想起谭仕章的表情还是很精彩,那张淡漠的脸上仿佛头一次出现“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情绪,薛青平看都没看他,又自顾自说:“你说说看,不过反正你说了,我也改不了。”
冯敛臣嘴角微微抬了一下,立刻又压回去:“正好明天我们也有事,都要去给黄总饯别。”
*
为黄大钧举行的欢送宴会定在周五晚上,地点在五星级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闪闪发亮,下面董高监一群领导,没有几张特别年轻的面孔。尤其几位男士的地中海,颇有反光效果,都跟着头顶的吊灯闪闪发亮,衬得中间冯敛臣和谭仕章格外显眼。
冯敛臣端着杯子,上前给退休的老上司敬酒:“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和重用。”
这一幕让他想起谭儒,倏忽间有片刻今夕何夕的恍惚。
身为师兄弟,黄大钧年纪比谭儒还要大,腿脚和腰背已经老态龙钟。
他这天格外慈眉善目,讲了几句鼓励的话,冯敛臣把杯沿放低,恭敬地跟他碰了一下。
这位代总裁在位时间不长,冯敛臣和他的关系始终比较客气,熟悉虽然是够熟悉,但没来得及培养起心腹之情。人和人是讲缘法的,有就是有,没有的话,那就匆匆奔向下一阶段。
黄大钧的下一阶段是颐养天年,至于他的下一阶段,就是谭仕章了。
宴会厅门突然推开,冯敛臣看过去,原本一直没在场的谭皓阳姗姗来迟。
在他的目光中,谭皓阳扯了扯领带,四下环顾,目光落到这边时停顿一瞬,径直向他们走来,中间招来服务生要了杯酒,主动开口:“不好意思黄叔,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黄大钧问:“有工作要忙啊?”
谭皓阳咳了两声:“差不多吧。”
这时候高总从他们旁边经过,和谭家几个长辈相熟,乐呵呵地说:“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谭皓阳清了清喉咙,说话显得稳重很多:“是见了几个人。主要还是亲戚安排的,见面归见面,不代表一定有什么意思。高总你可不要乱说。”
他边说边瞥了眼冯敛臣,冯敛臣没有吱声,顺势退到一边。
见谭仕章在宴会厅另一头被围着,他慢条斯理踱到桌边,换了杯手中的酒。
过了片刻,谭皓阳甩脱人群也走过来,冯敛臣给了他一个薄凉的眼神,不予置评。
这些富家子弟,玩是玩,结婚是结婚,两件事情可以泾渭分明,又总是想既要又要。对他们来说,婚姻更多是一种资源配置,谭皓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看不惯?”
冯敛臣说:“我虽然不是很认可,但是对公司同事的生活方式,也没有权力指手画脚吧。”
谭皓阳斜眼看他片刻,突然说:“难道你觉得谭仕章就不是这样了?”
冯敛臣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问:“他怎么样?”
谭皓阳嗤笑一声:“你不是知道么,我们家不是有那个家族宪章?明明白白写着呢,既然他现在荣登少东家的位置,怎么好意思不结个婚?”
冯敛臣噗嗤笑了一下:“你说那个啊,这种老黄历,我还以为早就没人搭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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