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客人,两人俱是一顿,目光错开,很快掩饰过去。
谭仕章上前,客套地和薛青平握手:“薛先生。”大家都是见过的,“好久不见。”
薛青平如实说:“哦,那是有几年了吧。”然后闭上嘴,和谭仕章大眼瞪小眼。
连谭仕章这样老道,一时都有些卡壳。冯敛臣忙说:“展厅在楼上,您有没有兴趣?”
集团腾出一块地方,设计成展览空间,供客户上门的时候参观。
前面是记录企业发展历史的一排照片,冯敛臣对解说词倒背如流,只是这些薛青平很显然都不感兴趣,反应平平,只对着玻璃罩里几l件首饰琢磨了一会儿L。
那是金凤祥银楼几l十年前打造的老物件,放到现在算是古董首饰了,老黄金都有些氧化了:“这个镂空工艺——做得不错。”
冯敛臣说:“对,这是把黄金做成蕾丝效果。”
深的却不敢多提。工匠把金片做成蕾丝,要凿出小孔,用极细的金属线穿过反复摩擦,镂刻出蜂巢的形状,每个镂空小孔的边缘控制在不超过1毫米的厚度,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对着客户和合作伙伴,自然值得大讲特讲,炫耀老工匠的手艺有多精细。
到薛青平面前,反而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听了忌讳,触及伤心事。
薛青平倒是没表现出来,参观一会儿L便说要走。
谭月仙这天下午本来出去办事,接到电话专程赶回公司,在薛青平走之前乘电梯上楼。
见到本人,自然先是热情设宴邀请,但是薛青平拒绝,说他得去接孩子。好说歹说,才同意去董事长办公室一坐,谭月仙亲手泡茶,顺势聊起来。
对自己的手伤,薛青平也没避讳:“找过各种专家看,还飞到国外去治,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急昏头,连野鸡康复机构都差点去试试,说是二十万包治包好,哈哈,那时候这种话怎么都敢信,幸亏人家劝住了,说肯定是骗子,后来还是回国,做了两年康复训练。”
谭月仙温和笑道:“那现在身体怎么样?”
薛青平把五指摊开握了握:“怎么样?就这样,伤早就好了,手么,还在锻炼。”
锻炼到什么程度大概是外人最关心的,他却又没有说明白,端起茶杯往嘴边送。
放下杯子薛青平看冯敛臣:“你们想请我当的那什么顾问,上次小冯去找我,也提了这件事——”
冯敛臣没做出什么反应,余光瞥到谭仕章,对方翘着二郎腿,表情不辨喜怒。
谭月仙忙道:“哦这个事情,我听田先生传话说,您的意思暂时是不太方便?”
薛青平直言:“你听我说完,原本确实是觉得不方便,你们要是对我抱着多高期待,那可真不保证,但是,说到珠宝设计,我本来也还在做,所以又想了想,也可以试试新的路子。”
他突然松口,谭月仙反而一怔:“噢!那您现在的意思……”
薛
青平无所谓地说:“我今天过来就是顺便问问小冯,他上次跟我提的,到底什么要求?”
——天降馅饼似的,薛青平突然点头,愿意接受邀请,没有什么电影式的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劝说,就是他自己在家琢磨几l天,突然想通了,觉得可以试试和谭氏合作。
走的时候他也没要司机送,站在大厦楼下,谭月仙微微躬身,和薛青平握手。
她诚恳地说:“薛先生,我也说句实在话,您愿意当我们的艺术顾问,属于我们高攀,幸运至极的事情。我知道可能对您来说,谭氏做的就是门生意,商人都是逐利的,有铜臭味,但我相信我们至少有一个共识,想做出点不一样的珠宝出来——”
然而薛青平满脸不想应付,连连摇手:“好了,真得走了,老师待会儿L要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背着双肩包,自己怎么来的,又怎么沿着街回去,顶着三个人的注目礼。
只是这一下让冯敛臣有点被动。
他和谭月仙姑侄两人重新上楼,电梯里遇到员工,恭恭敬敬和领导们打招呼。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果不其然,谭月仙问:“敛臣,原来你们俩交情还可以?之前没提过呀。”
“也是以前双年展上认识的,和公司里其他人一样。”冯敛臣说,“只是他出事以后我们机缘巧合有点联系,交情多深可真谈不上,不瞒您说,私下里我确实找过他,但是当时他就说了不乐意,所以也没什么好提的。”
“他说什么接孩子接孩子的,听说他孩子也有一点问题是不是?”谭月仙又问。
“薛先生的孩子有点孤独症,在干预机构上课。”冯敛臣解释,“不过幸好,听说是高功能,具体不太清楚,好好引导好像可以正常生活,而且难得的是,那个孩子很有艺术天分。”
薛青平家里是个女儿L,他私下见过几l次,自闭症的孩子被称为星星的孩子,他们常常行为刻板,兴趣狭窄,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但是极个别的情况,也会展现出天赋和特长。
照顾这样的孩子很困难,极其耗费精力,当年薛青平天才折翼,完全有理由一蹶不振,或许被这份责任绊住,才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乃至他这脾气,可能有一半都是孩子磨平的。
简略讲了跟薛青平的渊源,谭月仙表示理解,谭仕章也没有大动干戈的表示。
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L,冯敛臣接到内线电话,他提起听筒:“哪位?”
对面谭仕章的声音说:“是我。你在办公室吗?”
“在。”
“我现在过去。”
“……好。”
谭仕章推开门又在背后关上,冯敛臣看着他走进来:“怎么了?要再说说薛青平?”
谭仕章“嗯”了一声,他逆着光,两手撑在办公桌上,这个姿势仿佛有审视的意味。
冯敛臣和他对视片刻,扬了扬眉:“你——”
谭仕章也同时开口:“你——”
冯敛臣说:“你先说
。”()
谭仕章顿了顿,挠挠鬓角:算了……稍微打断一下就忘,这脑子,哦,我过来原本是想说,你还挺有办法,冯总,能不能让我取取经,怎么跟薛青平搞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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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敛臣托着腮看他:“这是反话,还是你一点儿L都不介意我瞒着你?”
谭仕章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当然不是介意,吃惊是有点吃惊的,但是说实话,我不管方式,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结果就行了,其他的都没意见,所以这次功劳算你的。”
冯敛臣淡淡笑道:“但的这句话错了,我确实没有功劳,你可别给我扣大帽子。”
“不是大帽子,现在真的你和他最熟络,以后跟他联系,我们这边总要出个对接人。”
“还不是帽子?提前说好,我可以和他对接,但不是我说什么他就会听什么的。”
谭仕章噗嗤一笑,说这个当然知道,他摩挲冯敛臣的脖子:“还是辛苦你。”
冯敛臣便也笑笑,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不过这一下午的时间,足够薛青平上门的消息在公司内部不胫而走,还要附加一句,对方专门冲冯敛臣来的——结果传到双方签合同的时候,版本已经演变成薛青平本来看不上谭氏,这个合作是看在冯敛臣的面子上拿下的,他们那点私交都仿佛吹成过命交情,属实夸张。
流言可怕,连佟雨曼都认真地问过一次:“冯哥,你是怎么和大师混成至交好友的?”
冯敛臣已经解释无数次,只能自谦:“是我高攀,我哪有那个本事让人家看我面子?”
但是不管怎样,谭仕章说只看结果,结果就是流程走得很顺利,甚至顺利到超乎想象。
薛青平的一举一动,至今还能牵动业界的心,这次举动到底算不算他重新出山,也引起很多业内人士在背后讨论。
为了周全体面,谭氏低调行事,自己没进行大肆宣传,但是该知道的人都已多少耳闻。
代言人塌房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消失,又刚解决公司内部作风问题,这个节骨眼上,薛青平的加入总归是个好消息,如同为谭氏注入一针强心剂。
但说到姚尧,还是值得一提,在狗仔和经纪公司的拉锯下,吃瓜战场依然激烈万分。
这是一场大众狂欢,也是一场群体混战,各路媒体一个比一个嘴毒,网友的情绪也相当激烈。总而言之,这次姚尧看来真的名声难挽,并且面临立案调查,只是粉丝还在嘴硬。
本来,No.7和姚尧已经各不相干,只是对方的一个黑料又把“极限几l何”的名字推到风口浪尖——姚尧曾在情人节把品牌方赞助的戒指送给一个交往的女艺人,转头又把同系列的胸针送给了另一个同时交往的女歌手,甚至把项链送给了陪自己上过床的粉丝。
这点是被眼睛雪亮的网友扒出来的,因为两位女星出席不同场合时,分别佩戴了姚尧送的首饰。被诱骗的粉丝跳出来指证姚尧欺骗自己感情时,则把对方送过的礼物也晒出来。
三方对证,
()竟然很可能是拆了一整套首饰到处送。()
不仅花心不负责任,简直抠门到爆,姚尧立时又多了个端水大师的黑称,被人取笑说勤俭持家,实在太会送礼,真的一点闲钱都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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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客观上No.7就成了无辜的牺牲品,盗版的赝品仿佛一夜之间充斥电商平台。“极限几l何”系列首饰的版型被大量复制,商品页面被网络美工用火爆的大字标上“姚尧同款”。
甚至材质还不如水湾批发市场的盗版,变成了网友几l块钱就能买到一个的廉价厂货。
卖的商家太多,法务部一个个告过去,大约可以告到猴年马月。届时经济赔偿应该能追到一笔,但是有什么意义?公司不缺这点发财款项,但是在网友心目中,No.7却已然和low男绑定,团队辛苦将近一年,千方百计抬上去的品牌调性毁于一旦,这才是最糟糕的。
经历打击,谭皓阳倒是连火都不喷了,他找回了一点心态,不再那么易燃易爆,像是豁达接受了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实,照常和其他高管说说笑笑。
但是也被撞见过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在天台上抽烟,背影甚至显得有点萧索。
星之钥内部谈不上人心惶惶,但发生的一切也像个契机,个别部门提交上来一些离职信。
齐春生习惯性以谭皓阳为首,没有树立起总裁的威严,也没有当家做主的意识,星之钥所有人以谭皓阳马首是瞻,因此辞职信的最后一道流程是走到他那里,谭皓阳一律通过。
照惯例公司方面本来该和想走的员工进行谈话,做一点挽留的努力,这次都予以省略。
谭皓阳还跟齐春生说:“你看着办,跟人事打好招呼,哪个部门不够数可以再招批人。”
齐春生应下,顺便按他吩咐的,当成调整组织架构的机会,只有产品部门一个人没走。
部门管理完善,员工会更有信心,产品部长莫明私下来和冯敛臣表忠心。
最近冯敛臣忙着带薛青平熟悉工厂,听莫名告知最近的情况,问具体有哪些人员变动。
莫明把自己知道的一一报给他,最后说到设计部:“……还有那个江一眠也离职了。”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在冯敛臣耳中出现过,他问:“江一眠好好的怎么不干了?”
莫明说:“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也知道,很多跳槽的其实都是找好了下家,觉得下家给的更多,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也正常,冯敛臣点头,只是见他神色微妙,又多问一句:“你是知道他去了哪?”
莫明凑过来压低声音:“这也是我听说的,您别当真,好像他前脚办完离职,立刻就去跟咱们不对付的夔龙集团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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