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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月，柳令漪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行动基本自如，只是还不能做些剧烈运动。
宋禧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带着她一起去拜访沈老夫人。
马车上，宋禧正襟危坐，余光却屡屡瞥向柳令漪，她今日穿的还是她素常爱穿的月牙白长裙，和那日去端王府赴宴时的那身十分相像。
宋禧忍不住又想起那日她受伤时的场景，耳根有些微微发红。
柳令漪见他脸色发红，关心道：“是不是有点热？要不要把帘子掀开一些？”
“没事。”
宋禧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模样就觉得烦躁异常，自从那晚以后，他每日都心烦意乱的，白天食不下咽，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那日的场景。
可柳令漪却偏偏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人都胖了一大圈，难道她没长心吗？
柳令漪不明白他这突然小情绪从哪来，以为他是生病了，于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嘟囔道：“是不是发烧了？”
肌肤相触，冰凉的触感让宋禧禁不住浑身一凛，忙向后缩了一下。
柳令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宋禧别过脸，紧紧闭上眼睛：“没事，我……我困了。”
宋禧安静下来，还在为刚才柳令漪的小动作心猿意马，而柳令漪一门心思想的却是一会该怎么向苏姨娘问话。
两个人就这么心思各异地坐了一路，很快就到了沈家。
沈老夫人深知两个人的心思，一进门就让丫鬟带着她们去了关押苏姨娘的院子。
柳令漪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朽木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套简单的被褥。
苏姨娘坐在床边，脸色蜡黄形同槁木，两眼发直地盯着窗外，完全看不出从前在国公府养尊处优的样子。
见到柳令漪进来，她也不惊讶，只是平静道：“你来了。”
柳令漪坐到她对面，接过下人递来的汤婆子，深秋的天气愈发寒冷，这屋子里没有炭火，比起她禁足的时候可是艰苦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裹在被子里的苏姨娘，淡淡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救你？”
苏姨娘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必定是我身上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说这话的时候，苏姨娘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若不是她此刻还能对柳令漪的话对答如流，柳令漪几乎都要以为她疯了。
柳令漪收回情绪，“只是不知道姨娘肯不肯配合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轮得到我不配合，你说就是。”
柳令漪厉声道：“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完完整整的真相。”
苏姨娘眸光微微一闪：“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是我串通那个戏子……”
柳令漪倏然打断她：“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这里没有别人，你又和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苏姨娘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低着头，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迟疑着没有说话。
“那年的国公府还没交给你掌家，一个小小的姨娘，怎么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说！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件事，当年的事究竟还有谁参与其中？”
柳令漪眼神幽深，对苏姨娘步步紧逼。
苏姨娘目光游移，不敢和她对视，只是一个劲地追问：“禧儿呢，他在哪里？”
柳令漪嫌恶地别过眼：“他不想见你，否则也不会让我来跟你聊了。”
“你让宋禧过来，我要见他，不见到他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宋禧！宋禧！你出来啊！”
苏姨娘一把抓住柳令漪的手腕，她的神情癫狂，脸上还带着烧伤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当年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姿容俏丽形态雍容，眉目之间都是精明算计，如今鬓发散乱，枯瘦干瘪，活脱脱一个市井疯妇。
柳令漪推开她的手，质问道：“他曾经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母亲，可是却一心想要害死他，你现在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苏姨娘的手僵在原地，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迟疑道：“若是我说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柳令漪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除了活着，你还想要什么好处，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对狼心狗肺的儿女吗？”
“你！你住口！”
苏姨娘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直白。
“我说错了么？他们两个一个只顾自己的前程，对你的死不闻不问，一个为了自己的罪行不被揭穿，就要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杀人灭口，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
“哦，或许你想说，你也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为了搏一个贤名，就把一对稚龄儿女丢在老家，任由不喜欢他们的老夫人羞辱折磨，为了儿子的前程，更是不惜牺牲女儿的姻缘。你这样的母亲，能生出这样的儿女也不稀奇。”
这话大大戳痛了苏姨娘，她登时勃然大怒，扑上来就要厮打柳令漪。
柳令漪后退两步，苏姨娘扑了空，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她脚边。
等她再抬起头时，宋禧已经挡在了柳令漪面前。
苏姨娘顿时滚下两行热泪，伸手去抓他的衣摆：“我的儿，你可算来了！”
宋禧闪身躲开她的手，寒声道：“我方才不来，不是因为不想见你，而是因为我这个人一向冲动，怕一见你，会忍不住杀了你。”
苏姨娘朝他爬了爬，哭诉道：“我、我也不想杀你的，都是你四妹妹，是她逼我的，禧儿，你从小就养在我膝下，我心里是爱护你的啊！”
宋禧最是痛恨她这副假情假意的做派，每每看到她这样，就能想起她是如何一步步害死了大哥。
宋禧没了耐心，冷着脸把柳令漪拉了出来，将房门关得死死的，高声道：
“来人呐，把房门钉死，再放一把火。”
被烈火灼烧的痛苦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苏姨娘面目扭曲，连滚带爬地奔向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
“别放火，我求求你别放火，我什么都说，我全都告诉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