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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禧站在阴影里，眸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柳令漪眼底那些他看不懂的秘密是什么了。
最亲的人被人用这样肮脏的手段害死在宋家的后院里，她不知道心里有多恨，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个宋家人产生任何感情。
他人生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挫败感，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与柳令漪的这段距离中，有一条他终身无法跨越的鸿沟。
正出神时，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谢允初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低吼道：“你疯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宋禧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他可是个……”
“你住嘴！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柳令漪猛地从痛苦中惊醒过来，厉色道：“我要嫁谁，为什么嫁都与你无关，还请谢公子不要随意指摘我的夫君！”
“令漪，你……”
谢允初声线颤抖，眼神里尽是受伤：“当初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娶你了！本来我们两家的婚事都说得差不多了，可是一道世族不能通婚的圣旨，让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以为只要我立了战功，就能和圣上求一道娶你的圣旨，可我来晚了，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嫁人了。”
柳令漪有些不忍心，可还是决然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表哥，即使没有那道圣旨，我也不一定会嫁给你，我心里对你没有任何情意。宋禧是个好人，他本来可以娶一个他真心喜欢的人，是我对不起他。”
谢允初目眦欲裂，激动道：“若是你嫁的是你的心上人，我当然可以放手，可是你偏偏不是！你要报仇，有的是办法，我可以帮你，你现在就和他和离！”
说罢，他一把抓住柳令漪的手，想要拉着她去找宋禧。
柳令漪用力地挣扎了两下，“你先放开我，其实我……”
柳令漪的话还没说完，树后的男人已经走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禧眼角的弧度微扬，神色凌厉道：“表哥这是要带我的夫人去哪里？”
柳令漪挣开谢允初的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宋禧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揉了揉刚才被谢允初捏红的地方，温柔道：“我来接你回家。”
柳令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宋禧拦住。
他十分温柔地朝她笑笑：“夫人，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回去吧。”
复又对谢允初温声道：“多谢表哥暂时替我照顾令漪。”
谢允初见他表情如此的平静，反而觉得有些担心，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拦在了柳令漪前面。
宋禧身上的戾气几乎要掩盖不住，柳令漪感受到他身上的阴鸷，立刻反握住他的手，挡在二人中间：“表哥为我费心找来吴小芸，我感念你的恩情，若来日表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柳家必定竭尽全力，至于旁的，还请表哥不要再提了。”
宋禧微微一笑，一副妇唱夫和的模样：“若表哥有需要，我们国公府也必定尽吾所能。”
说罢，柳令漪便拉着宋禧离开了谢允初的视线。
宋锦妤早就等在半路上，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关切道：“嫂嫂，你没事吧？”
她看着宋禧那阴沉的面色，本以为他要发脾气，谁知他只是温柔地抚了抚柳令漪鬓间的碎发：“你嫂嫂迷路了，无妨。”
宋锦妤还不死心，试探道：“那刚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宋禧眼皮一跳，很快又温和道：“那你嫂嫂娘家的弟弟，你没见过他，幸好被他碰上了，不然要是遇到危险了可怎么好？”
宋锦妤还要再问，宋禧已经十分不耐烦地朝她摆手：“你去逛灯会吧，我要和你嫂嫂一起散散步，这么大的姑娘了，老缠着哥嫂算怎么回事。”
宋锦妤不甘地咬了咬下唇，这话明显就是宋禧故意敷衍她的，她不敢相信宋禧竟然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是看宋禧丝毫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再纠缠也是没趣，只能先行离开。
赶走了宋锦妤，宋禧继续拉着柳令漪朝国公府走。
二人就这么手拉着手一直走回国公府，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宋禧路过主屋，朝别院走去的时候，柳令漪才开口：“夫君……”
宋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叫我夫君。”
柳令漪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你听我说，我……我与谢允初，并没有什么，去见他是因为……”
宋禧打断她：“我知道，我都听见了。”
“你、你都听见了？”柳令漪惊讶了几秒，随即蹙额道：“你既然知道我们两个是清白的，为什么还生气？是因为我骗了你么？可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我的仇恨中，我……我是真心为你着想的。”
宋禧颔首：“我也明白。”
柳令漪彻底被弄糊涂了：“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宋禧阖了阖眼，忍住心头的酸涩感，沙哑的声音带着轻颤：“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你也不喜欢我，你觉得这桩婚事是你执意求来的，对我好无非是想利用我完成你的愿望，亦或是想弥补我，不想对我有丝毫亏欠。”
“等到有朝一日你的仇报完了，欠我的情还了，就会毫不犹豫离开宋家，彻彻底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是不是？！”
柳令漪的喉咙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干涩到发不出一个音节。
宋禧说得没错，她也确实这样想过，无论未来结果如何，她是绝对不会一辈子陷在这污泥一样的宋家。
宋禧看她的表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宋禧自嘲的笑笑，忍不住质问道：“那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只猫，还是一条狗？”
见柳令漪不说话，他落寞地垂下肩膀，低声道：“就算是小猫小狗，你一直对它好，它也会当真的。”
柳令漪怔在原地，望着宋禧远去的背影，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悄悄缠住了她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