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上顶着颗香喷喷的泡沫蓬蓬球站在淋浴喷头底下的时候,蒋厉整个人还有点儿懵——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怎么糊里糊涂就给留下了呢?
只不过不等脑袋瓜想明白,喷头滋溜溜一通冷水下来,兜头就给浇了个透心凉。
蒋厉猛地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多想了,连忙就着冷水搓巴搓巴把自己整干净,而后随手勾了条浴巾上上下下胡乱抹了把,抹完了往下边儿一围,大步一跨就出了玻璃门。
浴室空间挺大的,都快赶上他们两人居的客厅了,蒋厉走了几步站到洗手台前,抽了条干毛巾搭脑袋上,对着半人高的镜子搓了阵,差不多干了才往旁边扫了眼。
收纳篓里堆着刚换下来的衣服,一件儿白衬衫,底下垫着长裤,蒋厉也是洗到一半儿才想起来没干净衣服换。
“算了。”
蒋厉吸了吸鼻子,把用过的毛巾丢进篓里,又把那件衬衫抽出来,寻思就这么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反正也没咋脏。
衬衫刚套进半截袖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节奏的敲门声。
蒋厉穿衣的动作一顿,以为男人是有什么东西要进来拿,于是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顺带扯着嗓子朝外喊了声:
“等会儿沈总,我马上出来!”
“不急。”
隔着一扇门,男人的嗓音听着有些闷,但声线依旧让人觉得很舒服:
“只是你忘拿衣服了。”
衣服?
蒋厉又停下来了,纳闷往底下看了眼,心说自己的衣服不都在这儿吗。
结果一抬眼,直溜溜对上镜子里挂脖子上那条皱巴巴的衬衫领子,脑袋瓜这才灵光了下,反应过来估计是来给他送睡衣的。
天,这什么中国好老板!
蒋厉忍不住想。
先是冒着冷风大晚上的撂了正事儿来接人,然后又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自己爱吃的菜,现在干脆直接给他这个当秘书的送衣服来了。
这哪儿是老板,这简直是活菩萨啊!
蒋厉心里一阵感动,干脆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直接往篓里一丢,下半身裹了条浴巾就吭哧吭哧往外走。
边走还边乐呵呵地应了声——“来啦来啦。”
门外,沈扶清静静站着,胳膊肘挂着套干净柔软的睡衣,表情十分地有耐性,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没过多久,吱呀一声,门被从里开了条溜光的小缝,里面的人并没完全出来,只是伸出一条胳膊,骨节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抓了抓,跟只要奶喝的小熊崽子似的,隔着一道浴室门,隐约还能听见这家伙傻乐的声音。
“嘿嘿,麻烦您了沈总,给我吧。”
“……”
沈扶清没动作,只是淡淡垂下眼睛。
视线里,那条没穿衣服的胳膊暴露在空气里,白皙、干净、肌理分明,在冷色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隔着
一道门缝,青年紧实漂亮的肩颈线条若隐若现,一滴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侧颈往下,添过光滑紧致的皮肤,微微绷紧的肌线,最终没入诱|人窥探的视野盲区……
“沈总,你还在嘛?”
许久听不见动静,里面的人有些疑惑地划拉了下胳膊,即便这样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退回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不允许,这条胳膊就能一直挂在外面,留在他眼前……
无声的欲|望在寂静中蔓延。
目光最后停留在这条手臂片刻,沈扶清收回视线,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将睡衣放进他手里。
得了衣服,挂在外面的胳膊乐了吧唧甩了甩——
“谢谢老板~”
而后就跟游戏厅里被打了的地鼠那样,呲溜一下钻回去了。
门被重新关紧。
外面的人静默着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门内,蒋厉埋头翻了下手里这一堆。
睡衣,睡裤,还有……内|裤。
嗯,很宽松,甚至松快到有点儿溜风:)
蒋厉默默安慰自己不跟纸片人较长短,换上衣服后,把略长的袖子和裤腿往上折了折才起身出去。
卧室里明亮的顶灯灭了,只留下几盏幽幽的壁灯。
男人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厚重的书在翻,床头柜上的流苏灯开着,光线斜斜铺撒在床沿。
可能因为刚洗过澡,这人原本束起的长发松松垂在鬓边,走近了能闻见一点淡淡的冷松香,跟自己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
长发勾勒出他本就姣好动人的轮廓,偶尔翻阅书籍时,眼睫和发梢缀着的那点浮光也跟着微微晃动,平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沈扶清停下翻阅的动作,偏头看过来,漆黑的瞳仁里盛着微淡的光:
“洗完了?”
“......嗯。”
刚刚洗澡时好不容易按下去的不自在又重新冒了出来,蒋厉挠了挠头,犹豫道:
“要不,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别墅一向不接外来客,所以没有所谓的客房,除了主卧,能躺的估计就只有外面那张沙发了,前几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委屈了对方,于情于理,这次总该轮到他了。
“......”
沈扶清看着他没说话,眼前人刚从浴室里出来,不自觉裹了一身的水汽,头发应该是擦过了,但看着还是湿漉漉的,像只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进烘干箱,只是自己甩了甩浮毛的小狗。
被自己的设想取悦到了,沈扶清唇角微微弯起一小点弧度,在幽暗的灯光下不甚明显,他看着蒋厉,薄白的眼皮抬了抬,道:
“怎么,是嫌弃我么?”
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跟某只像模像样的活宝呆久了,他如今居然也学会了开玩笑。
蒋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真生气了,直接慌了,解释的时候都带点儿结巴:
“不不不,怎么可能,嫌弃谁也不可能嫌弃你啊,诶呀,反正就是......不可能!”
谁料对面突然笑了声,撩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鉴于自己刚刚才说了蠢话,蒋厉这次嘴巴抿得严严实实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蒋厉看着对方合上书本,放到一边,而后按着他坐下。
不用人多说,蒋厉就自觉像幼儿园里做了错事心虚到不行的小崽子们一样,坐得相当板正,这时背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没过一会儿,头顶突然吹起一阵舒适的暖风。
蒋厉愣了下,后背不自觉就绷直了。
他这是在......给自己吹头发?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耳边吹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沈扶清支着腿贴在他身后。
那只素日里用来翻阅文件,签署合同的修长有力的手,如今深陷在他微湿的头发里,配合着风吹的角度,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抓揉着。
微凉的指腹摩挲过头皮,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除此之外,还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让蒋厉忍不住战栗了下,缩了缩脖子。
“别动。”
男人嗓音低沉,泛着淡淡的磁性。
与此同时,宽大的手掌从后面伸过来,虎口卡在下巴沿儿上,压着他前颈不轻不重摁了下。
是一个钳制且带有压迫性的动作。
蒋厉下意识吞咽了下,喉结刮过掌心,当即半边脖子都麻了个彻底。
察觉到他的僵硬,身后的人明显顿了顿,片刻,又安抚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
“放松。”
“......”
这还不如不安抚。
蒋厉简直被磨得没脾气了,直到吹完都保持着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嗡嗡声终于停摆,扣在脖颈上的手也终于松开,随着一声不急不缓的“好了”,蒋厉这才松了口气。
吹完脑袋都蓬松了很多,稍微动弹一下那些毛毛就左右晃悠个不行,蒋厉晃了晃脑袋给自己晃笑了,然后转身道了声谢。
沈扶清屈指轻弹了下他额头,沉声道:
“时间不早了,睡吧。”
蒋厉脑袋往后仰,眼皮闭了闭:
“......好。”
片刻,床头的灯悄然熄灭。
蒋厉同手同脚爬上床,撩起被子给自己裹成了颗蚕蛹。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绷太紧了,这会儿累得不行,蒋厉本来以为自己会认床睡不着,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身边的人打起细细呼呼的小呼噜,沈扶清平躺在床的另一侧,于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
卧室的门半掩着,客厅里,男人一身宽松慵懒的睡袍,乌发披散,无声坐靠在宽敞的沙发上。
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身形纤瘦的少年紫瞳微垂,一头银白卷发缀在耳后,恭恭敬敬地站着。
月光下,他的穿着打扮偏中世纪的风格,有种不符合他那张稚嫩脸蛋的稳重成熟,可能是刚从外面“狩猎”回来,还带着一身刺人的冷气。
对上沈扶清冷淡的视线,美少年右手按上心口,做出一个微微颔首的动作:
“主人,东西抓回来了。”
嗓音就像人一样,略显青涩,不知是不是月光朦胧的缘故,那张低下去的脸,细看之下,居然跟沙发上坐着的人有几分相似。
话落,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不甘的嘶吼。
少年偏过身,露出那头“怪物”狰狞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