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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译显然没解气,见人倒地了还要一把上去拽了他的衣领起来,拧着眉头秉着难得凛冽的语气问他:“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这样跟她说话的。”
说罢,抡着拳头还要下去。
那个来挑衅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另外一个拳头要落在自己身上,他连忙抬起手来挡。
桑未眠怕事情搞大了,连忙过去拉住他,“顾南译,顾南译。”
顾南译被桑未眠劝住。
那个叫宣总地乘着这个时候连滚带爬地跑了。
桑未眠把他拉起来,低头来看他的手,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应该没受伤。
桑未眠松一口气:“你别生气,我没和他计较。”
可谁知原先站在她面前的顾南译却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有难得的质问、指责、甚至还有些埋怨。
这种眼神下意识地隔开他们的距离。
桑未眠想宽慰他的话在喉头边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露水情缘?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关系的?”
他的语气冷下来。
像那根一只横梗在他们心头的刺。
桑未眠想说不是那样子,她刚刚就是不想那个人那样地拿捏她。
但现在的他,显然是在说过去的事。
桑未眠又想到他们那些尴尬的过去,想到刚开始的时候,是她说“我们玩玩吧”地开始,最后结束的时候,是她说“她玩够”了的结束……
桑未眠只得冷静下来,陈述事实一般地直面过去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的结果:“我们从前本来就是这样约定的。”
是,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约定的,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就是这样定义他们的关系的。
明明开始的时候她就说她是玩玩的,他还真以为她对自己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感情,结果她三年前离开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她说他用他买的那块石头做了个作品卖了,卖了的钱足够她出国的所有费用了,她要出国寻找新的目标去了。
她当时只是留给他一个背影,依旧用那点没什么太有起伏的声音,冷冷淡淡地说:
“顾南译,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们本来,本来就是玩玩的。”
……
她是玩够了甩甩走就走了。
他他妈的三年过的浑浑噩噩的。
被甩了还念念不忘。
他甚至还在前段时间的相处中,恍然生出一点他们是不是还有可能得念想,试图还甚至想问问他还有没有一个机会。
结果呢,刚晏自遥是怎么介绍她的,说她是他未婚妻,她有半点动作吗?
还是因为她不想让晏自遥知道过去他们谈过,对她来说这是段难以见人的关系,用“露水情缘”这样毫无重量的字眼形容他们的关系?
就他来来回回被她折腾,一听到她的消息就跟闻到肉味的狗似的摇头晃脑地就过来
。
他痴人说梦,拿不起也放不下。
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顾南译:“我问你,咱俩现在什么关系?”
他这话说的语气比平时重。
桑未眠紧逼双唇。
顾南译:“你说话,桑未眠,别一遇到问题就和乌龟似地一躲。”
桑未眠眼睑向下,他依旧看不透她的神色,只听到她最后缓缓说出的四个字:“兄妹关系。”
行,她还是这么说。
她到现在依旧还是认为他们没可能。
顾南译:“兄妹关系?行,桑未眠,全天底下上过床还能当兄妹的也就你一人了!”
他这话说的让人恼怒,直白地把他们的关系归结成“上过床”,好像验证过去他们的确是那样。
桑未满缓下声音来:“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她顿了顿,不知道是因为被顾南译说的话气到反而变得更冷静,还是她本身就像他说的那样,遇到亲密关系里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她又想到现在横梗在他们之间让她不能往前的那些东西。
那样的左右为难,那样的进退难择。
桑未眠:“过去是露水情缘,现在更是绝无可能。”
喉头传来一阵苦涩,顾南译下意识地抵了抵牙关:“是,桑未眠,你从来就把我当登云梯。我算什么,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还是你从来都清醒独立的人生路上解乏的消遣品?是我太不局气了,就这么点点的的回忆翻来覆去的想,全世界都在往前走就我他妈的还活在记忆里,那我今儿告诉你。咱俩断了,彻底断了,曾经的露水情缘也好,往后什么狗屁兄妹关系也好——
“你桑未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说完之后,像是不再需要桑未眠的回答,当真是大步往前,头也不回了。
西边冷寂如霜的月亮还挂在天上。
他的话一直在桑未眠耳边盘旋。
桑未眠想说,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把他当过什么登云梯。
也是真心实意地在那一场她用“玩玩”支持自己自尊心的“露水情缘”里那样小心翼翼地爱过他。
她当年编纂谎言离开他之后,不是不可预见他会恨她的。
但好像只有这样那样说,她才能确信,他这样的性格,才不会再来找她了。
但如今说这些,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吧。
他说桑未眠的事,再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那也好的。
本就是他们早就应该有的结局。
顾南译忙于西城。
顾婷阿姨开始考虑下半生的依靠。
晏自遥开始叫桑未眠为“未婚妻”。
绿洲之外,戈壁荒漠里黄沙飞扬。
早就不是那个日暖生香、烟雨缥缈的南方临城了。
————
顾南译好像说到做到一样。
不再
有事没事地给桑未眠发风景照了,不再让她给他发毛球的视频看看了,也不再在她发的朋友圈设计作品下阴阳怪气了,甚至在桑未眠给他转房租的时候,他都没收,只是简单回了一句,你直接转给蒋契就好。
二房东他也不当了,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了。
在这事上,桑未眠是缩头乌龟。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在和他的关系里一直扮演的是往后退一步的角色。
好像以那天他们重新提起往事作为一个分界线一样,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
桑未眠记得从前他们也是这样,从面对面的分手发展成社交媒体上的断联,再就是在一次次不断的回忆里狠心逼迫自己删光他的联系方式。
他们的关系好像又一次走入了死胡同。
如今两人关系恶化,晏家却开始频频到桑家来商量婚事。
桑未眠听桑城杨的意思这段时间搬回了桑家,方便大小事宜的“商量”。
桑城杨觉得桑未眠最近好像愁容满脸,还特地让她把自己的那只猫也带回了桑家。
桑家别墅这些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人。
桑未眠大多时候都坐在窗边思绪飘摇地画图,毛球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好像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一样。
桑未眠只有饭点了才会下去吃饭。
有时候晏自遥也来。
他就坐在她身边,给她细致地介绍着家里的各种情况,还罗列了一些订婚宴上需要桑未眠定的细节。
一桌子人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面子里子都给够了,桑未眠却频频走神。
吴虞人和小澜也来。
他们帮着桑未眠点着订婚宴上要准备的东西。
总觉得这婚事操办地哪里都体体面面的,可就是好像不是那样地由衷祝福。
吴虞人在那儿劝:“做人最重要是要遵循自己的意愿。”
可小澜说的也很有道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了,晏自遥挺好的啊,晏家好像也蛮有诚意的。”
桑未眠见了他们数出来的那本子上都写不下晏家送过来的东西,又觉得自己胃疼。
她送走了和自己左脑和右脑打架似的吴虞人和小澜,关了门,拉上窗帘,蜷缩在被子里睡觉。
她胃疼。
没日没夜的疼。
——
蒋契收到桑未眠的转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租给顾南译一万五一个月的房子最后被他五千块租给了桑未眠。
他这会肯定一个事了。
沈家一个两个的净出深情男人、纯爱战士了。
顾南译这小子就是暗搓搓对人家好。
三哥旧情难忘,情伤难愈。
但奈何他长了张傲娇嘴,啥都拉不下脸皮来说。
但也不知道咋了,本来大费周章要当二房东的人这会让姑娘直接把钱转给他扣了。
蒋契估摸着,这两人又闹掰了。
你说这小辈的事怎么就这么让人头疼呢。
他一个万年黄金单身汉,非得来处理小情侣之间的矛盾。
作为沈方易钦点留下来照顾他的“契叔叔”的他哪有看小辈吃苦的道理,大费周章地去了一趟西城,终于把顾南译约了出来。
但顾南译今儿明显不高兴。
卡座也不想开,往吧台上一座,面前一溜的空杯子。
蒋契清了清嗓子,在那儿劝到:“我存的酒贵着呢,三哥,好歹品一下,别当白水喝了。”
顾南译眉头一皱,还往杯子里倒呢:“改明儿还你。”
“不是还不还的事。”蒋契一把把顾南译的杯子盖住,“三哥,听你契叔一句劝,少喝点。”
顾南译这会连蒋契占着辈分占他便宜都不管了,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的人:“我在西城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你来了,陪我喝点怎么了?”
蒋契晓得西城的项目难做,他叹口气:“行吧,你喝。”
蒋契不阻止了,顾南译喝的更肆无忌惮了。
蒋契随之也陪他到了一杯满:“你在西城怎么样,他们有为难你吗?”
顾南译没什么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冯疯子的侄子是我送进去的,他能让我这么轻易拿了这项目吗?”
蒋契知道这事,早年间顾南译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冯家那小子在美国吸高了不服气顾南译切磋赛赢他,借顾南译拿到新车跑车的机会去挑衅他。
顾南译手上的疤就是那场车祸留下的。
他为了不让顾婷担心,对外统一口径说是他自己弄伤的。
但睚眦必报是顾南译的性格。
所以他和冯家有点仇怨。
虽然因为沈方易的关系,西城的这个地皮项目顾南译能掌握个百分之六七十,但冯家在西北盘踞多年,他要全部吃下,得费不少力气。
蒋契整理了一下措辞:“要不,要不算了吧三哥,你用剩下的也够了,总归能保你衣食无忧是不,况且还有临城呢。顾婷阿姨手下的那些资产再打理打理,你还是以前那个逍遥的顾三哥。”
顾南译只是轻巧的把眼皮一掀:“那就继续让全昌京的人戳着我妈脊梁骨?”
他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差异。
但蒋契却微微一愣。
他原因为顾南译做这些是为了自己面子过不去,觉得昌京那些势利的人因为他没了沈家的照拂后就开始颐指气使不服气,要撑着一口气拿回西城的地皮继续坐稳沈家的位置。
如今来看,三哥却更像是为了顾婷。
顾南译看了蒋契一眼,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听不得昌京的那些话。其实我无所谓,沈家的桂冠,谁爱戴谁戴去,我也不稀罕成为他们的牵线木偶,特别没劲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年见我爹几次,奥,可能因为我本身就不讨喜不符合他们对沈家后代的想象,
可你看我我二哥,他总是一板一眼如法炮制的候选人吧,可他又见他几次?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在离婚这个事上,我支持顾婷女士。”
“只是有些对不起爷爷的栽培了。”顾南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才微微低下声音来。
顾南译不肯娶王思爻,把沈家大爷爷气病了。
顾南译:“西城的项目拿回来之后,有些事情我能更有谈的资本。”
蒋契:“什么事?”
有个人的名字就在喉咙口了,但顾南译又想起桑未眠那个缩头乌龟的样,顿时觉得没了想说的欲望。
他原先是想着桑家那个老太太是个见风使舵的,自己总能有东西傍身,不至于输给晏家去。
但如今:……
算了。
顾南译改了口:“顾婷女士。她如今做不成一呼百应的富太太了,她还因为我的事改了和桑家那位联姻的条件,你说这事憋屈的,年过半百的人了一辈子没被男人疼过只知道一个劲地委屈自己。”
顾南译自说自话,给自己面前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最后像是总结道:“她被我外婆宠着长大的,性格极端,见风就是雨的,从前和她做生意,人人都怀着对沈家的那点心思,真的靠本事,她一个人,哪里行的。”
蒋契在那儿听着。
他从前总觉得三哥儿是个浪得没边好逸恶劳坐享其成的富家公子哥儿。
如今却发现,他其实看得比谁都通透。
他心有沟壑,也登高望远。
看似沾染了世俗所有的欲望,实际上却通透地没有一点欲望。
他安排地这样周全。
说完之后依旧给自己斟着酒。
只是。
蒋契顿了顿,还是问了关键问题:“那桑未眠呢?”
身边一言不发倒着酒的人此刻还是手抖了。
透明的液体撒了一地。
——
桑未眠呢?
桑未眠怎么办?
这是他最近一直想不通的症结。
他不知道拿她这个可恨的人怎么办。
说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气血翻涌又坐立难安。
蒋契继续在那儿直击灵魂:“顾南译,你明明还对人家贼心不死。”
顾南译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换上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女人多的是。”
“屁!”蒋契都听不下去了,“你真是死鸭子嘴硬。”
他再一把抢过顾南译眼前的杯子,“桑未眠要和晏自遥订婚了顾南译。”
蒋契瞪大眼睛用最足够“天都要塌下来”的语气跟顾南译汇报了这个消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顾南译,生怕错过他来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大约等了二三十秒,身边的人眼眸依旧落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酒里,没什么表情。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蒋契肩一松,这下是彻底完了。
他
也只得捧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し?屏箏繧?虎Nm?“獙??⑥[()]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多的是。”
——
顾南译睡在床上。
脑海中一直不断地重复着那个画面。
他跑进了春季的决赛,邀请桑未眠一起看。
她原先被烫毁的头发已经完全长出来了。
也开始对自己笑,对自己撒娇,偶尔深夜里,她也会抱着他的腰。把她柔软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缓缓喊他一声三哥。
他从她那点难以说出口的缱绻里发现她对自己的不舍。
即便他们开始的时候,她那样笃定又认真地说,他们就是玩一场。
露水情缘,镜花水月的,不问未来的玩一场。
玩一场的意思是这一段感情是有一个死亡的期限的。
带着一个死亡期限的温存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偏偏这个期限还掌握在她的手里。
就在那场春节赛开赛之前,她那样笃定的,依旧带着那种坚持和陌生地和他说,他们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要彼此纠缠了。”
说的他好像从来都是缠着她一样。
“我用你送我的石头拿了奖,我要出国进修了顾南译。”
他没说出国就不和她谈恋爱啊,大不了他去国外陪她生活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我们就是玩玩。好聚好散。”
“你保重。”
可她还是要分手,好像都不需要他同意一样。
……
她说完后那样倔强又决绝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他偶尔点开她的头像,发现只有一条简单的横线。
春季赛没有她的见证,他依旧拿了第一。
所有人欢呼庆祝的时候,他是麻木的。
他有时候会想,桑未眠,是不是就是那只怎么也养不亲的野猫。
他试图把她带回家去,但她偶尔伸出来的爪子还会把他抓伤。
算了吧,让她去吧。
他们两个,就像她说的那样,有缘无分。
三年来,他试图把她忘了,抗拒一切有关两个人回忆的地方,不过问任何一点和她有关的事项。
可她过了三年,还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还成了他妹?
他自嘲这种命运捉弄人的无趣情节了很久。
也保持着自己的距离,维持着自己的理智。
这次他才不要再当那个被耍着玩的人了。
可他还是在这种清醒中再度没控制好自己。
一点一点地,还是贪恋她的味道,喜欢看她的表情,也觉得她不炸毛的时候还是那只脾气好好的小猫咪。
她还是勾着他了。
但她是怎么说的,她早忘了,他们要和谐相处,往后也只有继兄妹这一道关系,从前是玩玩的,现在连玩玩都不是了,她还要和别人订婚去。
订婚就订婚吧。
()别整得他拿不起放不下的样。
全世界最薄凉的人就是桑未眠了。
他应该向她学习。
谁来了不得夸她一句利益为上,大局为重.
他想了一通,气得从床上下来,去了二十四小时健身房,把自己锻炼个精疲力尽。
凌晨天都快亮了。
他瞪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翻个身又想到桑未眠。
那天大雨,他给她伞。
直起身来的一瞬间,她说玩玩。
他有点凶,在床上问她怎么玩。
她是带着微微的哭腔叫他三哥的。
他有点心疼。
还有点自责。
——
桑家和晏家商量婚期的时候,本打算再过两个月订婚的,但晏家好像蛮着急,从前诸多说法,一会儿要对八字,一会儿又家里头事情比较多忙不过来,现在倒好,八字也不去合了,整个家里里外外的都以晏自遥结婚的事情为重了,好像要急着把这事定下来。
最后订婚宴席定了一周后。
至于婚期的,两家长辈“开明”表示,可以让他们商量着来,半年内能结掉就行。
晏自遥因此来桑家次数蛮多。
顾婷阿姨在这事上参与不多,但桑未眠选婚服这个事情,桑家奶奶交代给了她。
明明是要带着闺蜜一起去分享的高兴时候,桑未眠却连虞人都没有告诉。
她见出门的时间差不多了,才从楼上下来。
桑未眠在拐角处看到了在那儿打电话的晏自遥,他正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手肘放在膝盖上,身子深深地陷下去,脸色不大好看,从来淡定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愠气:“那你要我怎么办?”
他穿的衣服颜色浅,总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样子,但此刻是抽着一支烟拧着眉毛烦躁至极地说的这句话。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晏自遥也会抽烟。
她不是对抽烟有偏见,只是那个样子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他说完后转过头的一瞬间也看到桑未眠了,但那一瞬间他的态度转变了很多,脸上又换上常见的那种表情,温和朝她一笑:“一个客户。”
说完后他过来:“走吧眠眠,婚庆公司的人还在等我们。”
——
桑未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操心的新娘,什么都说好,什么都说可以。
如果婚纱可以不用自己去试的话,她估计也是胡乱选一套看得过眼的就行。但这会顾婷在她身边,晏自遥也在一旁给着她建议,她不得不拿出一些端正的态度来。
顾婷虽然搬进了桑家的客房,但其实真的在桑家的时间不多。
她总有事要忙。
但这次为了给桑未眠选婚纱,她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
“眠眠你看着这套,这套有点十八世界欧洲的那种复古风的,垫肩做的也大气。”
“要么简约一点,这种一字肩的喜欢吗
?”
“蕾丝好了,很甜美。”
“柔光纱柔光纱,柔光纱浪漫。”
……
桑未眠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飘到哪里去了。
顾婷在那儿帮忙看着建议着,说着说着电话就响了起来。
桑未眠见她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然后出去接电话了,一开口就是:“喂,南译啊,对,我就在你导航那个位置……”
随着她的出去,声音越飘越远。
桑未眠捏着裙摆的手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而后一种难言的痛钝钝地从内脏里传来,像是有人戳着她心脏上那个伤口。
他怎么回昌京了。
——
顾南译循着那婚纱店走上来。
顾外婆和几个朋友来昌京,指明了要顾婷和顾南译作陪。
顾南译来接顾婷,却没想到自家老娘给他导的是个婚纱店。
他不知道在干嘛。
顾婷这么情绪化的一个人,总不至于开始自己给选自己婚纱了吧。
顾南译循着楼梯上来,上面的贵宾室里这会站了一排人,不知道是谁排场这么大。
他先从人群里首先看到顾婷。
她正挎着个包,和身边的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然后他眼神扫过一圈,但只是这一眼,看得他心脏在那瞬间有点疼。
秉直唇线,一言不发的那个人,除了桑未眠还有谁。
顾南译插在兜里的手微微僵了两分,他看到站在她身边已经穿了一身很明显是婚宴西装服的晏自遥,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顾婷在这会发现他了,忙招呼他过来:“顾南译你来得正好,快帮眠眠看看哪一套婚纱好看。”
顾南译走都没走过来,拉开楼梯边上的一把椅子就坐下来,神色有几分不耐:“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老婆。”
顾婷:“啊哟你这个人说话怪难听的,眠眠是你妹妹啊,你做哥哥的不能给点意见吗?”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无所谓,顾南译轻哼了一声,随即抬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妈,人新人自个有主意,哪轮得到我这个外人插手。”
但他这话明里暗里地不知道在点着谁。
晏自遥见状,出来缓解尴尬:“我们还是需要一些意见的,三哥帮我们一起看看?”
还要他给意见。
不如他给祝福算了?
“要我给意见啊——”顾南译依旧抱着个手,吊儿郎当地在那儿翘着二郎腿,这会子眼神越过晏自遥,来到桑未眠身上,语气欠欠地,“怎么?幸福到挑花眼了?”
桑未眠以为他顶多就视而不见,毕竟他们两个心知肚明,谁都没法再往前一步,那就彼此放过,好自为之。
今天再遇到了,换做桑未眠,她逃都来不及,他还在这里赖赖唧唧地阴阳怪气。
桑未眠不想陷在这种旋涡里,她随即拿起手边的一套缎面的婚纱:“我选好了,就这一套
好了。”
她声音不大,在屋子里却尤为清楚。
店员见桑未眠选中了,连忙过去和她介绍。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一款是修身小拖尾款的,特别适合草坪婚礼,蓝天白云彩球相间里这款又出片又方便新娘走路的,哎,对了,你们的婚礼形式是怎么样的呀,有草坪婚礼吗?”
婚礼的细节根本没有商定过。
但那个店员那样的描述是生动又有画面的。
晏自遥面色只是稍微顿了一会,随即看向桑未眠说:“我们可以有。”
他们的对话也落在顾南译的耳边。
不仅声音刺耳就连画面也是让人不舒服的。
“那就试试这个?”晏自遥提议。
“嗯。”桑未眠点点头。
“先生,我这边也给您选几套适合这款婚纱的西装吧。”
那头的店员还引导他们各自去往试衣间。
女士试衣间就在顾南译坐的地方的左边。
店员带着她托着长长的婚纱经过他的时候,他收回眼神,落在那复古油画漆的桌面上。
绸缎面料的光泽像是被滤镜柔化的月光,垂落掠过的时候在棕榈色胡桃木桌上晃过一道弧线。
店员也给他送上了一杯咖啡。
他在余光中看到咖啡和裙摆交错而过。
她头也没回,在他们的陪同下平和地接受了这一切。
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店员刚刚对于他们的想象。
草坪婚礼,高朋满座,佳偶天成。
他们在所有人的嘱咐下就这样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几乎是咬着牙想。
一生一世,这承诺可真够重的。
她在他这儿,却只有短暂的露水情缘。
……
桑未眠到了空无一人的试衣间,才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释放的空间。
刚刚她强撑在那里,但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手边的婚纱很沉,那原本端庄甚至有些圣洁的缎面此刻却好像一种负担一样。
但外面还有人在等待。
桑未眠只能按照既定剧情中安排好的NPC一样,试图穿戴好这一切。
但半露的脊背后方的拉链她自己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勾到丝了拉不动,于是她微微探出脑袋,想寻求外面的店员的帮助,“有人吗,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桑未眠是能感觉到帘子后面有人的,刚刚那个店员就站在那儿的。
不过她好像是有点开小差还是怎么样,服务态度上不是特别热情。
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后,桑未眠才从看向背后的余光中看到帘角被掀开一点。
而后店员站在了自己身后。
但似乎被挡住的一些灯光形成的人的阴影在透露着这个画面中的一些不正常。拉链不是那样仔细地带着对客户的“温柔”被拉上去的,而是被倏而抓起
的一瞬间就被拉了上去,再者,就是那带着一点点粗粝感的指腹越过她的腰窝,甚至贴在她的露出来的脊背上。
那触感不是女孩子的独有的细腻,指纹中深深的沟壑更像是一种磨损,或许是长久的握过方向盘,也或者是在初春万物生长的季节里烫过那一口加工的茶锅。
那是个男人。
桑未眠吓得转过身去。
他一只手抵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她瞪大眼睛。
那种持久的,总是盘旋在她记忆里的,不管怎么任由她驱赶都驱赶不掉熟悉的味道传来。
不大的更衣室因为落地的裙摆和他的到来而显得拥挤。
他的指腹依旧落在自己的后腰上。
那种温热透过她的皮肤在慢慢地渗透进她的心脏。
她惊恐,慌张,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别出声。”他在这种狭窄中靠近,看着她的眼睛,带点警告,“想让他们都知道?”
因为惊吓和紧张,桑未眠的眼睛这会充斥着一种淡淡的红色,那种颜色像是风干已久的玫瑰被一场大雨淋湿后而蔓延开来一样。
他的眉眼很靠近。
桑未眠甚至能看到他本该含蓄又内敛的窄窄的眼皮。
还有他浓密却不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
他微微侧着头,他和她的唇之间只隔了他的一个手掌。
他戏谑时微微上扬的眉眼此刻却倒落下来。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些气息在他逐渐加快频率的呼吸声里逐渐变得危险。
她被捂住口鼻。
那样的危险让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他不说话,只是那样地看着自己。
桑未眠读不懂那样的眼神。
那好似……好似有失去理智的疯狂、和、和不顾一切地、、占有。
下一秒,她口鼻一松。
正当她以为自己有空间可以再度呼吸的时候,他温热的唇却覆盖下来。
她紧张地闷哼,想逃离。
他伸手,手掌整个扣住她脖子,压低声音:“乖一点。”
“别躲我,桑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