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之这回真急眼了。
就算他再傻、就算他的反应再迟钝,他也意识到苏烟是故意的。
昨晚她没回兰宇轩、宿在墨兰苑,他气极,早上同她闹了一出。
他是这样说的——
“夫妻夫妻,就该睡一张床、盖一床被。”
“别说你回墨兰苑,就是去坟地打地铺,只要带上我,我都陪着!”
“但你得带上我,和我睡在一块儿!!”
“这是原则!!!”
怎的,晨间答应得好好的,晚上就忘了?
还把姨子往床I上带?
这不分明就是撵他么?分明不想同他睡么!
他一句解释也不要听,气冲冲去了太傅府,将已经躺到床榻上准备就寝的太傅大人拉起来,激动又委屈地述说他女儿如何不待见夫君、如何不尊重夫君!
愣是逼着岳丈大人亲自跑了趟兰宇轩。
太傅大人沉着脸,手里拿了根竹条,站在兰宇轩的院子里,隔着雕花窗喊,
“月儿,赶紧出来!”
没多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月儿睡眼惺忪地跑出来,迷迷糊糊喊了声,“......爹?”
太傅大人,“把手伸出来。”
说着打向月儿颤颤巍巍的手心。
“可知哪里错了?你阿妹已成家,只能陪夫君睡,哪能陪你?”
“若有下次,定会严惩!”
月儿被骂清醒了。
其实爹爹压根没打到她,不过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
这种吓唬是有用的,月儿怒着嘴低着头,不情不愿拽上太傅大人的袖摆,由爹爹牵着往外走。经过陆行之身侧的时候,恨恨地剁了一脚,
“小,小气!”
她缠了阿妹好久好久,折了十几个蛐蛐儿送给阿妹,阿妹才同意哄她入睡。
阿妹的床又宽又大、阿妹的身子又香又软,她才抱了一小会,他就不干了!
他同阿妹睡过那么多次,她从来没有意见。
他真是,真真真真小气!!
卧房里的苏烟自然听到外院发生了什么。
老实讲,她多少存了些折腾陆行之的念头,才同意月儿胡闹。
爹爹过来一趟,明着教训月儿,实则敲打她。
院子里人多口杂,爹爹不训她也不偏向陆行之,不外乎是给小两口一个台阶下。
她懂,都懂。
陆行之呢,大踏步入了寝卧,浑身的气息极沉、下颌线抿得很死。
他一句话不说,径直抱起床上躺着的苏烟,将她往地上一扔。
是的,他把她......扔到了地上。
倒也不痛,甚至扔她的时候刻意缓了下、还在她屁I屁下面垫了垫,有点类似于雷声大雨点小,并未真的想要弄疼她。
他扯了床单和被褥,往门外一砸,
“还
不快进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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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絙詞啓??
????祙?瞍?“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回床榻上,大手一挥,那锦被气鼓鼓地落下,将她罩得严实。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抱出他从前的锦被、已有好些时日不曾碰过的锦被,裹了缩到拔步床的最里侧。
他侧着身子,背对着她,近乎贴在拔步床的围栏上。
那僵硬的脊背似一张弓,倔强地坚守他作为男人、作为夫君的最后一丝底线。
苏烟从被子里探出头,第一反应是他还真讲究,居然嫌弃他的床被旁人睡过?幸得没让她去沐浴顺带把寝衣换了。
第二反应是......现下这种关系貌似也不错?
两人各盖各的被子,谁也不过界、谁也不找谁说话,这不是刚好回到他们婚前的那晚么?
苏烟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地合上眼。
却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只要她稍稍困了点,旁侧的陆行之不是翻身就是踢被子,甚至锤了几下床侧的围栏,将拔步床弄得“吱呀吱呀”响。
苏烟实在受不了,抬手覆上他浓密的长睫。
“别闹,很晚了,睡吧。”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连一句软心窝子的话都没有,直接叫他睡觉?
他哪里睡得着!
他翻身凑过去,以一种绝对压倒式的力量困住她,钳住她的皓腕。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后悔答应我了?”
细细想来,她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让他碰。
别说搂在怀里亲,就连抱一抱都难!
第一个晚上让他抄史书,第二个晚上让他抄佛经,今个晚上连塌都不许他上了!!
她就是躲他!!!
苏烟没有否认,直直地望向他,“......是。”
他猛然一震,钳着她的双手就这样松开,整个人仿若被抽了三魂六魄,忽地没了力气。
那凝视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深,刹那间闪过万千种情愫,有惊诧、有不甘、有失落,更多的则是悲伤。
苏烟叹一口气,接着道,“我前几晚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大罗神仙,说她的夫君即将遭遇横祸。若想避开此劫,需得禁I欲。
一开始她也不信,认为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神谈鬼怪不过心理作祟。没曾想翌日他和皇祖母险些命丧登顶台,她适才后怕,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夫君,我也是无奈之举。”
陆行之丢了的魂渐渐回身。
他半坐在床头,右手搭在弓着的腿上,隔了半晌才说,
“所以夫人没有不喜欢我?”
“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不同我亲近的?”
这个结论近乎让他狂喜,也不等苏
()烟回答(),杣虎祙葶?N羘???
畕畕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亲了额头亲粉颊,亲了左脸亲右脸,亲了鼻尖亲下巴,最后在她的红唇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大口。
“夫人,吓死我了!”
“下回你得先把话说完,不然为夫的心脏受不了!”
言罢掀开她的锦被,麻溜地钻进去,双手双脚地缠住她,在她脖颈处蹭了又蹭,却不敢再对她有任何更进一步的亲昵。
“大罗神仙”这种鬼屁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他不信天不信地、不信鬼神不信命运,唯独信自己!
不过,他媳妇信啊!
呜呜呜,
他媳妇多好,为了化解他的劫难,竟独自默默承受这些。
他不仅不理解,居然怀疑她、同她置气?
他简直太过分了!!
他不免愧疚,将她搂紧了些,说,“夫人真好,是为夫不懂体谅”,又掐了两把她腰侧的软肉,不死心道,
“那大罗神仙也不厚道,一点不顾及你夫君的感受。”
他欺I身而上,望着那张娇若鲜花的唇瓣,眸子里的克制尽数化作憋屈,
“大罗神仙有没有说,我的劫难何时结束?”
“我们......何时才可以?”
苏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冷着脸道,
“不许对神仙不敬。夫君若是受不住,可以单独盖床被子或者同我分床睡。”
陆行之,“......”
不要,
折腾了小半宿,好不容易逮着媳妇,不亲就不亲,他有骨气!
他不再挣I扎,揽了软香在怀,双臂环住她的腰,大掌搭在她的臀I上,心满意足地睡去。
他睡得实在沉。
苏烟推了他一把,推不动;使劲在他心口处掐了一把,他也没反应。
她适才想起,他足足两宿没有睡过,该是疲乏。
夜深人静,她也困倦,委实没有精力再闹腾,枕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睡了。
院子外头,一直担心的如薇和如意终于松了口气。
当少夫人同意月儿留下来的时候,她俩就晓得大事不妙。
果然,少将军那架势,恨不得提刀砍人,她们看着都怕!
如薇,“话说,少将军怎的这般好哄?”
少夫人明摆着诓他,他不仅不怀疑,居然还欢天喜地信了?
如意的秀眉拧得很死,没接如薇的话,隔了会才说,
“上回你说少夫人很奇怪,是怎么回事?说得详尽些。”
少夫人最好颜面,不论在公婆还是生父面前,都尽量做到识大体、温婉。
留月儿小姐在寝卧过夜,实乃于礼不合。
少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会有一个缘由:她心中有气,气的是少将军。
少夫人一定有事瞒了大伙。
*
()翌日,击鞠比赛照常进行,定在皇家园林猎园的马场。
击鞠又名打马球,参赛者骑在马上,用球杖击鞠入门,分两队,每队十人,入球多者为胜。
在元成帝时期,打马球极为盛行,不仅文人墨客喜好,宫廷女眷也情有独钟。
后来天家重文轻武,文人和女眷多不好此风,唯有武将尚推崇此技,军营里的将士们时常聚在一起练习,既锻炼击鞠的技巧也锻炼了身体。
比赛分小组制,两队取其一获胜进入到下一场比试。
大京对蒙族。
蒙族人生得壮实、体型高大、肌肉扎实,擅骑I射。
击鞠是他们的强项。
上一次百花宴,蒙族轻轻松松夺了头彩。
布日古德是此次蒙族人的领队,生得比霍修染还要雄壮,满脸的大胡子、一肚子的横肉。
好似蒙族的女人就喜欢这种强悍的男人,笑着说布日古德一定可以再现辉煌。
布日古德高兴,用力掐了身旁蒙族女人的臀,女人一点不扭捏,当着众人的面勾着布日古德的脖子亲。
陆行之是大京击鞠队的领队,刚和兄弟们讲完如何应对蒙族,回头就看到这一幕。
他艳羡不已,“不知我何时才能有这等福气。”
莫说苏烟当着众人的面亲他,便是闺房里,她也是极羞敛的。
印象中,她就主动亲了他一回,还是哄他的时候,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当然,深夜躲在被子里回应他的时候不算。
他的叹气让纪沐尘无端端觉得好笑。
“不是,陆哥,你夜夜抱着啃还没啃够?你是有多不知足?”
陆行之很想说“大罗神仙”让他“禁I欲”,他只是“表面看着光鲜”,实则和吃素的和尚差不离。
但这种鬼话,除了他,哪个男人会信?他万万说不出口。
纪沐尘或许在其他方面不如陆行之,但说到男I欢I女I爱,他绝对算得上是陆行之的“良师益友”。
都不用问,从陆行之哀怨的语气中就能窥得三分。
纪沐尘揽过陆行之的肩膀,
“陆哥,你不是常说,机会是自己给的么?”
“追女人也一样。”
他用折扇拍了陆行之一下,凑到陆行之耳畔极小声说了几句。
*
猎园马场的一个隐蔽角落里,苗疆圣手交代小厮,
“听清楚了没?知道该怎么做?”
小厮连连点头,“比赛开始以后,奴会让亭子上方的瓦片‘不经意间’落下,恰好砸中陆夫人。”
苗疆圣手一巴掌拍在小厮的后脑勺上,“说了多少遍了,不能砸中不能砸中不能砸中!吓唬吓唬她而已!”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懂懂懂,”小厮赶紧说,“我们的目的是要让陆将军分心,让他在赛场上输得一败涂地!”
*
马场的候场区是一个个雅致的小凉亭,三五友人结在一起,坐在凉亭里饮茶吃果、观看马场上的击鞠比赛。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苏烟和陈宝儿坐在一处。
苏烟原本挨着姚夫人坐,奈何姚夫人约了礼部尚书夫人聊新做的丹寇。几位长辈聊得欢愉,苏烟不便打扰,恰好陈宝儿过来,两人便去了旁侧的凉亭。
陈宝儿挽上苏烟的胳膊,
“阿姐,我特意过来告诉你,后日是陆哥的生辰。”
阿姐现在失忆了,定然不记得陆哥生辰的事。
作为阿姐的表妹和好闺蜜,她有必要提醒。
陆哥尚未远去漠北的时候,每一年生辰会邀上几位好友小聚,或是在湖畔游船,或是在夜市观灯,或是去酒楼饱腹一顿,总归那日玩得尽兴。
独独有一年,他的生辰过得很糟糕。
不,严格来说,不是糟糕,
是气疯了。
起因是他看到苏烟的课桌抽屉里摆了一份精致的礼盒,不大,像是装了文房四宝之类的。
他想当然认为那礼物一定是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他很高兴,提前准备了好几样女娃娃喜欢的节目,看大戏啦、摇棉花糖啦、逛首饰铺啦......还告诉陈宝儿莫要声张,想要给苏烟一个惊喜。
那日,他规规矩矩地呆在国子监的学堂,既不催促夫子快些放学,也不嫌苏烟收拾东西慢。
结果,待到下学,他满心欢喜去寻苏烟,刚好看到苏烟将“精致的礼盒”送给闻兮。
陈宝儿讲完,叹了口气。
“那是四年前,陆哥去漠北前最后一次生辰。”
“他当时可生气了。”
宝儿寻思着,有些事情过了就过了,也不能从来一次。
不过,阿姐现在同陆哥感情正盛,若能给他准备一份生辰贺礼,他定然很开心。
苏烟沉默了,许久没有回话。
这件事情她当然记得,不过,事情真相和宝儿描述得有些许出入。
她没有辩解,毕竟那件事她一直埋在心头,并未告知宝儿。
至于陆行之的生辰,半月前姚夫人已开始念叨。
只是百花宴事宜繁琐,陆行之政务多,需得陪邻国的王孙贵族们,明后两日还得参加击鞠比赛,故而府上没有为陆行之单独安排生辰宴。
苏烟笑着,“知道了,谢谢宝儿。”
正聊着,陆行之从马场那头走过来。
他径直绕过陈宝儿,走到苏烟跟前,圈过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陈宝儿赶紧用手捂面,身子往后仰,笑道,
“姐夫,要不我给你们......腾个地儿?”
话虽如此,她没有半分想要离去的意思,立在原地不动,分开两根手指,透过指缝观看她的姐夫和阿姐。
陆行之就笑,示意苏烟看马场那头的布日古德。
“他们打赌,说夫人一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我。”
马场的另一头,大京和蒙族的参赛者已经入场。
布日古德作为蒙族的领队,插着腰站在赛场上,见人都齐了,唯独陆行之久不上场,腻腻歪歪抱着媳妇儿,也不知说个啥。
布日古德急了,朝陆行之挥手,示意他快些。
陆行之也挥手。
两人看起来还真像密谋过坏事心照不宣的样子。
陆行之掐了把苏烟腰侧的软肉,说此事涉及大京男儿的颜面,他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人。
说着低下头,让苏烟快些亲他。
“夫人,赶紧,我要上场了。”
苏烟想说你怕不是痴人说梦?大老爷们打赌关她何事?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侧头。
恰在这时,一个疾步穿梭的小厮端着瓜盘而过,经过苏烟身后时不慎绊了一跤,好巧不巧撞了苏烟一下。
苏烟躲避不及,回头的瞬间,踉跄了一下,
刚好贴上陆行之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