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南宫灵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她仔细盘问了那个跑来分坛打听她下落的弟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弟子却因着急,半天说不清楚。
最后还是她放在分坛的心腹给她讲述了整件事的始末。
原来事情发生在三日之前。
那日一早,负责白日守卫的弟子刚到分坛大门口,准备与值夜的弟子换班时,门外霎时刮起一阵劲风。
风停之后,众人便发现,分坛里的十位长老,有整整七位,被一起扔到了这分坛门口。
而当时,他们已经尽数中毒昏迷。
坛中弟子本想将他们抬进坛内,找大夫前来救治,但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一道飞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着一个七星镖,一起射入坛中。
“属下接了那飞书,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要我们将那几位长老送到城外一处土地庙里,待少帮主回来后,务必立刻将此事告诉少帮主,并请少帮主移步一叙。”
南宫灵皱了皱眉:“飞书上没有别的内容了吗?”
她其实只是下意识向手下确认一句,没指望听到更多的内容,结果答话的心腹听了这话,沉默片刻,躬身一拜,继续道:“飞书上还说……几位长老对少帮主有异心,不宜留在分坛内。”
他话音刚落,那个跪地求救的弟子,便立刻替自己的师父喊起了冤。
“我师父和其他几位长老,都是加入丐帮几十年的老人了,这趟重建分坛,也是尽心尽力。”他直接抱上了南宫灵的小腿,“少帮主您可千万不要信那下毒之人的一面之词!”
南宫灵低头扫了他一眼,说:“你不必多说,是非曲直,本也不是那下毒之人可以决定的,你既知道你师父快撑不住了,那想必也知道他如今在哪座土地庙里,带路吧。”
洪七也挥了挥手,示意这人赶紧撒开,别再抱着师妹的脚。
“就是,别废话。”他说,“赶紧带路。”
那弟子便依言起了身,准备为他们带路。
他们口中的那座土地庙,离丐帮分坛并不远,只有五里路。
习武之人脚程快,没多久便到了。
“当日将师父他们送来此处时,那下毒之人说,允许我们每日过来一次,为师父他们送些吃食。”带路的弟子全程沉默,快到时,才神情忐忑地出了声,“我今日……今日已来过一回了。”
他竟是不敢往前了。
南宫灵看出他是真的怕,不由得对土地庙里的人更加好奇。
对方既然会在飞书上直接道出那七名长老有异心,那就证明是友非敌。
可她也实在想不到,哪个朋友会在这时候,忽然出现在闽东,还手段酷烈地,替她管起了丐帮的事。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忍不住问带路的弟子:“那人是何模样?”
弟子摇头,说没见过。
每回七位长老的弟子
们结伴来给师父们送吃食,土地庙里,都只有那中了毒的七位长老。
那下毒之人根本不露面。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武功很高,且随时监视着此处。
因为他在他们逗留在土地庙内时开口赶过人。
可就算是在开口赶人的时候,他也不曾现身。
他们只能听到此人的声音,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但凡是个习武之人,碰上这种情况,都能明白,其意味着什么。
于是后面这两日,他们便也不敢不守这人的规矩了。
南宫灵:“是吗?”
搞这么神秘,难道是李溯?
不,她立刻否决了自己这个猜测,如果是李溯的话,他可以直接给那些人种生死符,不会用下毒这种手段。
这么想着,她抬手示意师兄和带路弟子止步,独自一人,又往前走了十来步,等走到这座破败土地庙入口处才停下。
“不知是哪位朋友想见我?”站定后,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清亮的声音在土地庙中回荡。
她也做好了准备。
下一瞬,里头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南宫灵循着这阵声响抬眼望去,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她万万想不到的脸。
那是一张很英俊也很有特色的脸。
和她印象里一样,高鼻深目,棱角锋锐,叫人只一眼就能瞧出来,他必不是中原人士。
南宫灵一怔。
她实在没料到,跑到闽东来替她清理门户的人,居然是欧阳锋。
“是你。”她睁大了眼。
欧阳锋则非常惊喜:“灵姑娘,你回来了。”
南宫灵嗯了一声,视线越过他,往土地庙内瞟了瞟,说:“我那几名手下在里面?”
欧阳锋点头,随即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她进去。
南宫灵回过头,对洪七招了招手。
洪七立刻会意,一把拎起那带路弟子,把人夹到腋下,而后快步跟了过来。
他比南宫灵还惊讶,以至于追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绕着比他还高小半个头的欧阳锋转了一圈,说:“是你小子啊,你怎么跑这来了?”
欧阳锋瞥了他一眼,没答,反而加快脚步,带着他们,绕到了土地像后头。
丐帮闽东分坛的七位长老,此刻就躺在那里。
一个个面色发白,虚弱无比,看着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欧阳锋神色严肃,对南宫灵道:“灵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这几人想趁着你去探望朋友,夺你心腹的权。”
他说得太认真,以至于一时间南宫灵都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她知道。
而她的沉默,也成功被他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真的,我亲耳听到了他们的密谋。”他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急切,“绝无半句虚言,请你务必要信我。”
南宫灵正想开口呢,被
洪七一起拉进来的那个弟子,就先激动了起来,说:“你血口喷人!”
欧阳锋对洪七尚且懒得开口多说两句,面对这么个武功根本不入流的小角色,他根本理都不理。
他只定定地望着南宫灵,等南宫灵的反应。
南宫灵则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说了。
“其实我知道。”她说。
“你知——”欧阳锋愣了,“你知道?”
洪七趁机嘁了一声,道:“我师妹料事如神,怎么可能不知道,倒是你,忽然横插一脚,破坏了她的计划,还挺得意呢。”
欧阳锋:“……”
他下意识向南宫灵确认:“当真?”
虽然师兄说的一点没错,但考虑到欧阳锋也是一片好意,南宫灵沉默片刻后,还是朝这个不远千里从西域来的少年笑了笑。
“无妨。”她说,“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收拾他们了。”
这下那骂欧阳锋的弟子彻底傻了眼。
南宫灵没空管他的反应,只思索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她原本的计划,这几人只要动手夺权,她就有了顺理成章收拾他们的理由。
但现在半路杀出一个欧阳锋,人根本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她要做的事,就复杂了许多。
她当然也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顺着欧阳锋的行为,任这几人中毒不治死了了事。
可她既然是来纠正此地弟子行事作风的,就得在管理他们时,也依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做事,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宣布,这几人确实有异心,所以该死。
“你给他们下了什么毒?”她问欧阳锋。
欧阳锋:“一种中原没有的蛇毒。”
南宫灵又问:“有解药吗?”
他点头:“有。”
说完直接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瓶递给她。
显然,瓶子里面就是那罕见蛇毒的解药。
但他给得这么痛快,也叫南宫灵反应了一下,才伸手去接。
“他们若不服解药,还能撑多久?”她问。
欧阳锋沉吟片刻,说:“以他们的内力,大约还能撑个五六日,但每过一日,痛苦便会加倍,等断气前那一日,还有可能直接疯掉。”
洪七听得咋舌,大呼这蛇毒也太可怕。
欧阳锋一脸理所当然:“他们对灵姑娘有异心,合该尝此毒滋味。”
南宫灵很想说这么义愤填膺实在不像你该有的人设,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先咳一声,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欧阳锋不理解:“为什么?灵姑娘不是早知道了么?如今我亲耳听到,便算是有了人证,你直接料理了他们就是了。”
他刚说完,洪七就嘿嘿一声,搭上他的肩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师妹如今是丐帮少主,做事是要服众的!”
其实洪七也是搞不太明白这种弯弯绕绕的,但南宫灵之前跟他讲过很多遍,他现在学来嘲讽欧阳锋
,已然十分顺口。
嘲讽完毕,还不忘偏头朝师妹挤眉弄眼求表扬。
南宫灵:“……”
正当她想给看起来还是很困惑的欧阳锋简单解释一下的时候,欧阳锋先她一步开了口。
欧阳锋道:“可我已经问出了他们干过的不少恶事。”
南宫灵:“?!”
她几乎是立刻追问:“比如?”
欧阳锋便指着地上那几人,一个个说了过去。
有强行要求新入帮弟子给自己上供银钱的;有暗地里训练新弟子不当乞丐当扒手的;还有帮着当地乡绅欺负过百姓的;甚至还有嫉妒徒弟,特地给徒弟错心法,让徒弟练废的……
说到那嫉妒徒弟的人时,欧阳锋终于舍得给之前骂他的青年一个眼神了,说:“我若没记错,他的徒弟就是你吧?”
青年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这不可能……我师父他……他一向待我最好!”
欧阳锋哦了一声,说:“那是因为你脑子不好,武功也没练起来,最好控制。”
“他经常给你找补品吃,也是因为,他要确保你的经脉一直维持如今这番滞涩之状。”
青年更震惊了。
师父给他买补品的事,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过,只因师父说过,他们做叫花子的,其实不该在这种东西上花辛苦乞讨来的钱,要他千万别泄露出去,免得遭人非议。
可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南宫灵看他神情恍惚,想了想,伸手搭上其手腕,探查了一下他的经脉。
然后在对方紧张的目光里,缓缓点了头。
青年顿时跌坐在地。
而欧阳锋已经收回方才给他的眼神,重新看向了南宫灵。
“如何?”他微微歪了歪头,幅度很小,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期待,“这些事,够你料理他们了吗?”
“够了够了。”南宫灵非常高兴,“真是多谢你!”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一时间,欧阳锋竟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等意识到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人看在中原属于失礼后,他才飞快垂下头,低声道:“能帮上灵姑娘,我就放心了。”
“怎么说话呢?你这哪里是帮上我师妹了?”洪七板着脸提醒他,“你这只能叫没给她添乱。”
南宫灵:“……”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师兄你也不用说出来呀!
“反正不论如何,接下来的事,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欧阳兄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欧阳锋张了张口,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一咬牙,道:“实不相瞒,我这趟来中原,正是为了见你一面。”
对这个答案,南宫灵倒不算意外。
毕竟他一个西域人,忽然入关,本来就挺奇怪,还正好来了闽东,去了丐帮分坛,说不是来找她的,她反而要疑惑。
“这样啊。”她问,“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在她开口问出后半句的时候,洪七也忍不住竖起耳朵眯起眼,一副要好好听听欧阳锋打算说什么的模样。
欧阳锋深吸一口气,道:“当日在沙漠里,你曾说过,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到完整的灵蛇拳法。”
南宫灵:“?”
等等,她说过吗?
她还在回忆,欧阳锋却已抿着唇,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年半来,我一直在闭关完善这门拳法。”他说,“如今我已创出灵蛇拳法的最后三式,终于可以给你看一看了。”
南宫灵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当初她试图劝他别掺和她的事时,跟他来了个强行告别,告别的时候,确实有这么说过。
但说完没多久,石观音就出现了,以至于从石观音的老巢里醒来后,她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岂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一心向武的西毒,同她分别后,还真一直在忙活这事。
现在更是直接找到了闽东来。
无言以对的同时,南宫灵又忍不住想,这人将来真的会变成一个整天跟主角作对的反派吗?怎么还怪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