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衍无难得吃了顿好饭,又达成了探听消息的目的、吃到了这珠盐城中的许多瓜，自然满意。
至于其他人,也都挺高兴。
兰浊贤和季幽一直对衍无满心感激、无从表达。这次意外得了机会，无疑惊喜。
季幽的父母见到了恩人，更发现恩人为人平易、和善，对待小外孙也友好至极，心中安心。
就连一开始时最为拘谨的小乞丐，最后都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衍无问那几家富户的事，是在帮他，于是席间一直全神贯注听着。哪怕这上好饭菜对他来说非常难得,他也没有把心神太多放在吃饭上。
衍无喜欢他的聪明，谈话间故意递了两次话头给他。他也懂事,借着这机会问了几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去了那钱家,是否还能有机会再离开？他年龄还小，力气不足，钱家是否会愿意安排他干一些比较轻巧的活儿？以及，他能不能获得读书习字的机会、他愿意在休息时间学习……
兰浊贤一一答了，对衍无这“小朋友”也愈发高看了一眼。
一个人是否能有成就,取决于其出身,却也不完全取决于此。
这小朋友年龄不过六七岁，头脑却很聪明伶俐，说话条理清楚,而且心怀上进。
加上他能遇到衍无、能得衍无青眼，说明气运也不差。
有能力,有气运的人，未来的路肯定是会越走越好的。
兰浊贤起了结交之心，于是回答完问题后,又笑道，“若你不嫌弃，也可以在我这酒坊做事。”
小乞丐眨了眨眼，道：“您并不缺人手。不需要出于同情收留我。”
兰浊贤笑了。
其实不是同情……但这不重要。或许他这里本也留不住这孩子。
因为另一边的衍无已经开口——
“他只是觉得你有前途。”衍无说得直截了当，“事实上，我也觉得。”
衍无与这小乞丐接触不多，但已经足够他心里对其做出评价。
在他眼里，这孩子最大的优势倒还不是兰浊贤所想那些。而是，不卑不亢。
从第一次见他以来，这孩子就算心里再紧张，也没有闪避过他的眼神。面对他的要求，不管是提问、还是上桌吃饭，都坦坦荡荡，没有怯场，当然了，也没有得寸进尺。
如此心性，如此眼力见儿，在一个六岁孩子身上出现，属实难得。
长生门修行最重心性，这孩子其实是长生门很喜欢的那一种。随手找人问话，便能薅到这么聪明的一个小孩儿，衍无也觉得很奇妙、很跟他有缘。
衍无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根丝带，手中掐了几个法决，丝带便化作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麻绳。
他拉过小乞丐的手，亲手把这麻绳系在对方手腕。
“送你个护身法器，也算是信物。”衍无说道，“我长生门常年对外招收弟子。二十岁以下
的年轻人，凡是能到达长生门、且通过外门测试者，便可入长生门外门。
“外门测试是固定的，长生门中有一座山峰，名括苍峰，只要能够顺利到达峰顶，便算通过。若你有意修行，可以来长生门一试。”
小乞丐静静地望着他：“可我大概没有灵根吧？”
衍无笑：“人都是有灵根的，只是有好坏之分而已。不过你的灵根确实不算好，否则我现在就能做主带你回长生门。”
长生门外门弟子主要有三个来源。
一种是被长生门内部工作人员捡上山的。衍无就是这种。长生门长老或弟子在外，遇到有缘的、喜欢的、或者出于各种目的想捡回家养着的小孩……都可以带回山上。
这类小孩大多心性较佳，但资质不等……不过一般也会在修真界的平均线以上。
毕竟长生门养弟子也是要消耗资源的嘛。捡资质太差、眼见得培养不起来的弟子回山，平白浪费资源，难免有点丢面儿。
很少一部分是其他势力、托各种关系送进来的。比如赵卿竹。
这类弟子一般都是资质极好的。
送孩子进长生门，要花人情。若是送了资质平庸的小孩儿进长生门，人情债背上了，结果小孩儿修行十来年连个基都没筑上，实在太亏。
最后一种，便是通过了“外门测试”，进入长生门的。
长生门不太主动、经常干扶弱济贫的活。但就像天道永远给世人留下一分“变数”，无论什么样的死局都会有一线生机一样，长生门也总会留给每个人一个机会。
只要能想办法再二十岁前来到方丈山、攀上括苍峰，无论资质、无论出身，都可以入长生门。
以这种方式进入长生门的人很少。
相信长生门会无条件敞开大门的人有限，有能力在二十岁之前来到长生门的人也有限，有这样的能力还愿意千辛万苦到长生门修一个前途不明的仙的人更有限……相比之下，爬括苍峰反而不是什么关键难题了。
但只有来到长生门的人才会知道，在二十岁之前来长生门转一圈，绝对是不亏的。
因为长生门内气氛很好。进入长生门，你将会拥有几百个愿意真心待你、无条件帮你的同门，其中还有许多是高修为的“仙人”……
这样的后台，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在这基础上，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事半功倍。
因此，虽然长生门人少，但长生门从来不穷。内门弟子自然变成内部的中坚力量，可外门弟子也并非真的被抛弃，而是散到大陆各处，成为了隐藏的“外部势力”。
另一方面，大陆诸国林立，长生门边上的赵国能在其中站稳脚跟，成为最强的三个国家之一，也是有其原因在的。
也就是这珠盐城距离长生门太远，加上就在杏林边上，出于尊重，长生门不便往这里安插“眼线”，否则，衍无那还用得着到兰浊贤和季幽这里打探消息？
不过，这进入外门的好处，以及二十岁下山
后的外门弟子的去处()，羕??????聟??汢葶?
?魒??魒??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正是长生门收外门弟子时，最看重的东西。
所以衍无虽然对这小乞丐挺感兴趣，却也没把这事儿说破，只道，“我也只是提这么一嘴，怕你不知道。总之你要是对修行感兴趣，不妨来看看，长生门外门对资质要求不高。
“就算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我送你这麻绳，正是因为觉得跟你有缘，想送便送了。没有要求的意思。”
“谢谢您。”小乞丐点了点头，眼神里若有所思，不再吭声了。
只是在酒宴结束的时候，又郑重其事地朝众人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衍无吓得就要跳开，可听到小乞丐认认真真地道谢，感受到他心里的感激和衿重，又强自忍住了。
他是不太喜欢这种用强烈上下尊卑暗示的礼节的。尽管于世俗界中，这是常见且历史悠久的传统礼仪、习俗，甚至很多修真门派，也保留此等仪式。
但长生门不兴这个，哪怕是拜师仪式，都省掉了常见的跪拜奉茶的环节。在长生门的平等自由的氛围之下，衍无也对此难以习惯。
可他也很清楚，小乞丐年龄还太小，对他来说，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绪尚有难度，以行动作为报答更是缺乏能力……这恐怕是他能想到的，最能表示感激的方法了。
虽然衍无也不觉得自己做了很多。
待小乞丐行完了礼，衍无才将他拉起来，又道：“你莫要着急走。再在这儿住几日。我听说天瑞给你开了药，还得几天才能吃完，你吃完了再走。”
说话间，他看向兰浊贤和季幽。
这两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衍无相求，别说是再收留这孩子几日，就是养一辈子，他们也是愿意的。
小乞丐乖乖点头，深深地、静静地看着衍无，认真记下了衍无的模样。
衍无这才对兰浊贤和季幽提出告辞。
酒足饭饱，对那几家富户的情况也大概有了数，是时候具体看看这次的“行善积德”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片刻后，衍无携挂件·兰天瑞离开兰家。
他本来是不准备带兰天瑞的。
反正也不是直接回杏林，完全可以让兰天瑞在家再呆一天，等他晚上走的时候，再顺带着把小孩儿稍回去。
但兰天瑞似乎是从他的言行中猜出了什么，死活不肯同意。
“你问那些富户的事情，不只是为了小朋友吧。”兰天瑞对衍无传音，眼睛亮晶晶的，“这里面肯定有事！我也想帮忙！”
衍无刚想说话，兰天瑞补充：“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如果有做不好的地方，我随时会离开的！”
小孩儿眼神可怜巴巴的。
主要是也确实不会拖什么后腿啦……
如果是之前，衍无还会担心，万一遇到了魔气，有人看着不方便吃饭。但现在有太素剑在手，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衍无自然是不介意挂个挂件的。
()唯一的问题是……
“百夜阁是吧。()”??敧靟?????灑?年???豛桑??虎?膉????“恏?????℡()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就是个青楼嘛，”小孩儿说得坦荡，“没什么去不得的！前两年，那个朱国最有名的花魁，叫巫艳艳的，还来杏林看过病的。
“虽然不知道那地方能看什么病……但是关于那地方能干什么、有什么坏处，长老们都给我们讲过了。”
衍无：“……”
好吧。
还得是杏林弟子见识广啊……
兰天瑞又道：“而且我还太小，做不来那个事啦！师兄放心就是！”
衍无彻底没话讲了。
——看来杏林的教育环境还是比较开明的，这个性教育也做得比较好的哈。
离开兰家幽兰坊，衍无拿出通讯玉简，联系虞彻。
虽说没有找虞彻求证过，但他心中已经认定，那百夜阁十有八九是虞彻的地方。
毫无疑问，兰天瑞也是这么以为的。
原因很简单，稗野楼、稗野阁的招牌已经传遍了大陆各地。
这珠盐城乃是交通便利之地、青楼楚馆又素来消息灵通；能在珠盐城这样的地方开起来连凡人妇女都能喊得出名的青楼的人，必不可能不知道稗野楼的存在。
就算是最弱的修真门派，面对凡人时，也有压倒性的优势。世俗商人，怎么会有勇气挑战稗野楼？起名字的时候，是会尽可能避讳的。
——虽然稗野楼不一定在意，但谁会愿意因为一个名字，平白惹事上身呢。
更何况，虞彻之前还考虑过在这边开稗野阁。
除非，这百夜阁是哪个修真门派搞的。
只是不太清楚，虞彻为什么突然搞起了这方面的生意……
虞彻：“啊，那个啊，您别误会，我们并不是个正经的青楼楚馆……”
衍无大为震撼：“还有正经的青楼楚馆？”
虞彻：“……”
虞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衍无笑了，他本就是故意打趣，“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有段时间跟合卺宗不太对付。”虞彻解释，面露愁色，“我们门派一位化神长老，认识了合卺宗一位年轻弟子，叫武嫣嫣……”
“等等。”衍无一愣，“武嫣嫣？”
他看向兰天瑞：“你刚刚说的那个去杏林看病的花魁叫什么来着？”
“巫艳艳……”兰天瑞喃喃，跟衍无对视一眼，下意识地更凑近了通讯玉简一点，竖起了耳朵，摆出了等着吃瓜的神情。
那边，虞彻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还在继续解释——
“合卺宗什么情况，您是知道的。一旦沾上合卺宗的弟子，这修士……唉。”虞彻痛心疾首。
衍无点了点头。
合卺宗在修真界在修真界大多数门派眼里，这都是一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反派
()”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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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就是……
他们对其他门派，通常是有危害的。
合卺宗不算是危害最大的那一类。因为它不太直接害人性命。合卺宗的“繁衍”之道虽然靠以命换命繁育子嗣，但对于非合卺宗弟子的一方，这换命是可以主动选的，只要不愿意，就不会真的死。
但这个门派的弟子很擅长影响人的道心。
倒也不是他们故意的。
对于合卺宗大部分弟子而言，他们的一生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合卺宗弟子有两种来源。一种是被迫加入的，另一种还是被迫加入的。
不过被迫的方法有所不同。
前者是作为合卺宗修士的后代，从小就在合卺宗中长大，他们通常是合卺宗的核心弟子。
另一种则是生活所迫。居无定所的孤儿、沦落风尘之人、身怀国仇家恨而求告无门的可怜人……
合卺宗给他们生存、修行的机会。合卺宗功法特殊，包容性很强。哪怕是资质很差的人，进入合卺宗，修为也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种突飞猛进的提升。虽然其修为上限可能不如其他功法，但速度绝对是极快的。
但合卺宗也几乎是把他们看成是生育的工具。
合卺宗内部环境与长生门截然相反。
本就不幸的人，又在严苛的环境中成长，心中不可避免地会生出远超于常人的、强烈的趋光性。
所以他们比常人更容易动情，会更容易无可救药地爱上愿意向他们伸出援手之人。
而他们所修的功法，一旦动情，就会朝繁衍的方向发展下去……
他们会渴望向“爱人”靠近，渴望得到回馈，渴望结合……而合卺宗从来不吝于教他们如何讨人喜爱，这是其他门派弟子根本接触不到的部分。因此常有人受其诱惑。
当然了，人分善恶。合卺宗中也有许多不愿害人的人，宁愿违背本能天性、失去生命，也不愿意影响别人。
可会无条件向他人伸出援手的，通常都是那些正直、善良的人。独自承担痛苦的行为，反而更会激起他们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总之，沾上合卺宗后，虽然大部分人还是能逃出这温柔陷阱，但总有人会陷入其中。
而这，正是合卺宗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合卺宗培养弟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弟子与其他门派的弟子结合，蹭别人的优秀资质，迭代出资质更好的弟子，让自己做大做强。
但对于其他门派来说，合卺宗的做大做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很少有人能对爱人的死亡保持平静。
而道心被动摇，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穿越者的存在带来了许多其他世界的消息。天衍大陆的不少修士，都对其他世界的“合欢宗”之类很羡慕。
只是单纯搞些涩涩的事，多么和
()谐啊！
天衍大陆的合卺宗，玩的可是虐身虐心你死我活的虐恋情深大戏啊！
但外道各宗各有长处，且关系密切、十分团结。要想灭掉合卺宗本就不易，还会打破大陆的和平局面，代价不小。
而且，更重要的是，合卺宗还存在着——被天道允许地存在着，门派气运也一直未衰。
这说明他们虽然对其他门派、修士有些危害，虽然开了许多烟柳场所，这方面上没做什么好事……但天道还是认为，对这个大陆整体来说，这个门派至少功过相抵。
比如他们也救了很多走投无路的人，而这些因走投无路加入合卺宗的弟子，在出师之后，可能也会帮助许多与自己境遇相同的人；又比如他们可能帮助了喊冤之人复仇，维护过这世间公正……谁知道呢。
但总之，万事皆有利弊，是非善恶、是否该存于世，自有大道评判。一个门派既然能长存，必定有其道理，必定也是维护这世间万物平衡、有序发展的一部分。
若各正道门派真的霸道到，凡不合心意的门派就要将之消灭、凡危害到自身的便要被归为恶类，那也就不配被称为正道了。
而且合卺宗众多修士中，确实也有许多值得喜爱之人。
——比如钟乐的母亲乐桃，便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衍无幼年时与她有过接触，很喜欢她。
所以，正道门派只能是尽力劝说自己家的弟子，不要靠近合卺宗，也尝试影响世俗界、世俗皇室官府，使其限制淫.秽之事。
但稗野楼这位……都已经是一个门派修为最高几个人之一了，还能沾上合卺宗，也真是很罕见哈……
衍无想着，好奇追问：“然后呢？”
“一开始我们也没想做什么。毕竟是我们家长老自己选的嘛。”虞彻叹了口气，“但后来我们发现，这事儿是合卺宗做的套！
“我们家长老和那合卺宗弟子的相遇、相识，整个过程都是合卺宗计划好的！合卺宗在大陆各地经营着不少……那种地方，时不时的也兼营一些情报生意。
“他们看上了我们稗野楼的情报网，想从我们家长老这里白嫖消息。这才对我们家长老出手。那我们当然不能同意啊。”
衍无眨眼，调侃，“所以就跟他们抢生意？”
虞彻脸一红，“差不多吧。就是建了百夜阁。不过我们的投资更多，而且，经营的内容也更多……主要也是一时气急。”
“不过！”他语气一变，突然义正辞严起来，“后来合卺宗认怂了，撤出了珠盐城，那武嫣嫣也主动离开了我们家长老。我们就没再建其他的百夜阁。”
兰天瑞眨眨眼：“听说合卺宗弟子一旦动情，再想脱身，很不容易。那巫艳艳与武嫣嫣若真是一人的话……她到杏林，说不定正是离开稗野楼长老那段时间的事儿。”
衍无瞟他一眼，“这么小点儿的小朋友，懂得倒还不少。”
兰天瑞挺有好奇心：“我回去问问我师父！”
衍无失
笑，继续听虞彻往下讲。
“这个百夜阁也在转型，”虞彻道，“毕竟合卺宗那边的生意……我们做起来属实不太合适。而且我觉得，这样的地方，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我们主要还是想回归到做消息生意的本行，只是兼具一些娱乐性。”
衍无好奇了：“什么叫消息生意的本行，兼具一些娱乐性？”
虞彻嘿嘿地笑：“您去了，就知道了。”
怪神秘的。
衍无断掉通讯，朝百夜阁走去。
而虞彻那边，已经迅速联系上了百夜阁的负责人——
“有大人物要来！长生门的衍无，听说过吧？”
那当然是听过的。
百夜阁负责人连连应是。
虞彻叮嘱：“你们可得给我好好招待着。衍无可不仅仅是大门派的天骄而已，更是我们稗野楼的恩人——我们门派能走到现在，还多亏了衍无。”
稗野楼最开始开办稗野阁时，便有衍无的帮忙。
事实上，虞彻一个金丹期，能当上掌门，或许也有衍无的因素在里面。
这正是天心城稗野阁开张时，衍无路过会去看一眼的原因。也是衍无会知道虞彻曾想在珠盐城开稗野阁的原因。
——珠盐城交通发达，流动人口多，来来往往的有钱人也多，正是稗野阁最初的几处选址之一。
这重渊源，虞彻没有跟百夜阁的负责人解释。但是，门主特意叮嘱的贵客、又是大陆闻名的年轻天骄前来，百夜阁的负责人也不敢怠慢，当即便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于是。
当衍无携挂件兰天瑞来到百夜阁时……
“然而这魔气却是不好收拾，幸好这秘境之外，另有两位大乘祖师守候！这秘境刚被劈开，两位大乘祖师便进入其中。”
说书人的声音自百夜阁中隐隐传出。
声音不大。加上这百夜阁深处闹市，周围各种摊贩、酒楼、坊市密集，人声鼎沸。若是凡人，肯定无法听见这说书声，就算是修士，也得屏息凝神，才能听清。
但衍无毕竟是冲着百夜阁来的，有特意留心其中的动静，所以听了个正着。
衍无微微挑眉。
虞彻口中的兼具娱乐性质的消息生意……
不会就是说书、讲话本子吧？
倒也合理。
烟柳地想要转型可不容易。毕竟，这世上能带来那般强烈快感的事情并不多，且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事。相对正当，又与稗野楼有关的营生中，恐怕也就只有这八卦秘闻——尤其是修真界的八卦秘闻，值得一搞了。
“其中一位正是长生门青静祖师。”说书人介绍道，“这青静祖师可不得了，她乃是长生门开山祖师蓬长生的至交好友，传说本体是一青龙，而且她跟长生门的开山祖师……”
说书人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衍无：诶？
旁边，兰天瑞看向他，眼神里满满的好奇。
心脏中，溟滓也在问：“青静和蓬长生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衍无：“……你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你没听说过的事，我难道就会听说过吗？”
几个“人”都是满心好奇，然而那说书人却半天没再吭声，好像故意吊人胃口一眼。
衍无气急，推门走进百夜阁。
里面坐着很多人，门口更有童子持着玉璧立于两旁，见衍无进来，躬身相迎。
而后，一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人迎过来，满脸堆笑，躬身行礼，口中客客套套地说欢迎衍无驾临、虞彻特地派他迎接。
“不用这么客气，”衍无挥挥手，“别的先不忙，刚刚在门外我听见有人说书，在哪呢？我挺好奇。”
“噢噢！”中年人——百夜阁的负责人唐攀崖陪笑，“在里面呢，您这边请。”
说着，伸出一只手，示意着方向，在前引路。
衍无拉着兰天瑞在后面跟上，一边听唐攀崖介绍。
“那是最近新出的一折书，乃是我阁特邀撰稿人灵龟仙所写，最近很受欢迎呢。”
灵龟仙？
听起来是个化名。衍无晃晃脑袋——没听说过。
他对这些奇闻异事兴趣不大，一直不太关注。
跟稗野楼联系比较密切，甚至支持虞彻开了稗野阁，也主要是为了找魔气的线索而已。
只是……
衍无狐疑地看了那唐攀崖一眼。
——怎么老感觉这个人的情绪有点古怪？
那种，得意与期待并存的情绪……
“就是这儿了。”唐攀崖笑眯眯地为衍无拉开一扇门。
说书人的声音骤然清晰。
“见魔气翻涌，青静祖师持着太素剑当空便斩。这太素剑是长生门镇派之宝，乃当世对魔气最为克制之物，太素剑过处，魔气为之一清！”
可惜，已经讲过了衍无最期待的那一段。
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却听那说书人话锋一转……
“然而，”他语气陡然沉肃下来，“两位祖师迅速发现，这太素剑竟不似平时那般有效！那魔气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像长了腿儿似的往外逃去……”
嗯？
衍无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故事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说书人仍在往下讲。
“众人一时间都是惊慌失措，连那青静祖师和另一位大乘祖师一时间都无计可施！”
“幸好，有那长生门大师兄衍无在场，不知用什么办法，将所有的魔气吸收一空！甚至连在场其他修士体内的魔气，也被他清除。可此举对他的影响也极为严重……”
衍无：“……”
这怎么是济仪秘境的事儿啊！
旁边，唐攀崖隐秘地投来视线，观察衍无的反应。
这可是他特意为迎接衍无准备的话本子……目的就是为了让衍无知道，他们稗野楼，可是有努力替衍无宣扬好名声的……
周围，坐在茶室里的众人都紧张地等待下文，连旁边的兰天瑞都激动了起来。
世俗凡人或许没听说过济仪秘境一事，可他是完全知情的啊！他甚至差一点就亲身参与进去了！
可即使并不身在现场，兰天瑞也缠着杏林的师兄师姐，听他们讲了好些遍济仪秘境的情况。
他也在心中无数次描绘，衍无一剑展开济仪秘境时的姿态，想象吸收魔气时，众人会对他如何崇敬感激，更在每一次师兄师姐描述衍无昏迷坠下时胆战心惊……
他还以为此事只是在修真界传播，没想到都已经在凡人中传开了！
这也是很合理的。兰天瑞想。
衍无这么好，做了这么厉害的事、救了这么多人，就应该被所有人知道、被所有人喜欢！
说起来，自己当年被衍无帮助的经历，或许也可以写成一个话本子，卖给稗野楼呢……
兰天瑞忍不住畅想起来。
而衍无……
衍无在抠地。
衍无：谢谢了，但完全不必要宣传这种好名声的啊！
衍无：就算宣传也不要宣传到我本人眼前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