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县令?
告御状?
独眼龙初听只觉很荒诞,但很快便如芒在背。
这两人……来者不善!
“裴大人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他正要开口询问,只听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
紧接着众多捕快冲进赌坊,把所有赌徒都给围了起来。
“何人在此聚赌?”
裴行俭快速走入,扫了一圈,最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他心下一颤,旋即盯着成箱的金元宝恢复正常。
张春华朗声道:“民女张春华,要状告自己公然赌博,大赌特赌,带坏风气,还望裴大人为长安百姓,为盛来赌坊做主!”
裴行俭错愕道:“你要状告自己?盛来赌坊赢了你的钱,你还……”
“民女嗜赌成性,又挥金如土,吓到他们了!而且刚才还威胁他们,如果他们不继续跟民女赌,那么他们的赌坊就要关门!”
“……”
就在独眼龙瞠目结舌,裴行俭目瞪口呆,一众赌徒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的时候,李韬掺和道:“裴大人,草民也要状告自己,是草民借她的钱,总共借了几十万贯,还嫌她借得少,想百万贯地借,草民这是助纣为虐,理应与她同罪!”
如果说刚才看身形,裴行俭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的话,现在听他这声音和看他这行事作风,裴行俭基本上能够确定了。
他登时头大如斗!
这摊上的是什么事啊?
传出去恐怕会轰动朝野吧?
奈何,他还得硬着头皮奉陪下去。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负手走到独眼龙面前道:“你是赌坊的掌柜?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独眼龙支吾道:“这……他们……”
裴行俭拿起一个骰子把玩道:“不用怕,如实交代即可,本官会秉公办案。你是不是一直在赢?”
独眼龙点了点头:“今天运气颇好。”
张春华不满了:“裴大人这是在质疑掌柜耍诈?据民女所知,他已在长安开赌坊多年,童叟无欺,不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光顾。”
“对对对!”
独眼龙慌忙道:“这位姑娘说得对。”
裴行俭道:“那是不是有什么大靠山,让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张春华又帮忙说话了:“这更是没有的事!盛来赌坊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何须靠山?”
独眼龙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裴行俭哭笑不得:“这位姑娘,你才是这赌坊的掌柜和赢钱的人吧?”
张春华不卑不亢:“裴大人此言差矣。民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还请裴大人给民女治罪!若是裴大人不肯,民女只好去告御状了!”
李韬亦是道:“还请裴大人给草民治罪,不然草民也去告御状!”
说这话时,他特意看向了裴行俭。
裴行俭先是愁眉不展,旋即嘴角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们的赌资太大了,自大唐开国以来绝无仅有,本官也无法做主,唯有和你们一起告御状了!”
独眼龙两眼圆睁道:“裴大人又何故告御状?”
裴行俭长叹一声道:“本官身为长安县令,竟让长安发生了这等豪赌,难辞其咎啊!”
张家大哥完全看不下去了,不要命地大吼道:“荒唐!这是何其得荒唐?开赌坊的无罪,输钱的却主动请罪。”
“堂堂长安县令,不仅没有任何要问罪赌坊的意思,还要跟输的人一起去告御状,你们是想把皇帝给
这振聋发聩的一问,让赌坊内外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对啊,这算个什么事呀!”
“赌坊罪恶滔天,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现在却不知其罪,逍遥法外!”
“他们这是被金元宝蒙了心,等到陛下震怒,他们等着被抄吧!”
“你们怎么还没醒悟呢?扑克和麻将是谁琢磨出来的?是陛下啊!大唐各地的赌博之风猖獗那么久了,也没人过问。他们是要以这种方式逼陛下出手刹住这股风气呢!”
“我们也要去告御状!”
“走!今天就是被东厂的那些人打死,我们也要敲响登闻鼓!”
……
李韬登基后,曾在东厂设立登闻鼓,允许百姓告御状。
但碍于东厂的婬威,登闻鼓成了摆设,从未被敲响过。
现在有被陛下寄予厚望的裴行俭、一掷千金的公子和反其道而行之的奇女子带头,他们也都不那么怕了,势必要让登闻鼓响一次。
眼见百姓们闻风而起,还有一些被金元宝给冲击得幡然醒悟的赌徒也嚷嚷着一起,独眼龙彻底慌了。
他急忙看向李韬和张春华道:“两位祖宗,两位祖宗,咱们就是随便赌着玩的,当不得真的,这数十万贯钱财还是你们的,请你们立即拿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在滴血。
这堪比让他自己一刀又一刀地割自己的肉啊!
但没办法。
他必须要弃金保赌坊,或者说保命。
皇宫里的那位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的。
谁能保证他不会像损儒灭佛一样对付赌坊?
他背后是有人。
可在皇帝面前,也只有跪着瑟瑟发抖的份!
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敢玩这么大!
早知道,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恐怕都不敢招惹……
“告御状!”
“告御状!”
“告御状!”
……
原本气得半死的张家大哥反应过来后,又原地满血复活了,扯着嗓子不知疲倦地嘶吼着,咆哮着,甚至一度鬼哭狼嚎。
看着妥妥一疯子。
不过张春华却是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
李韬朝她拱拱手道:“你这帮他戒赌的手段真是高,失敬失敬!”
张春华连忙道:“多谢波哥成全!”
嘿,不喊公子了。
这感激应该是发自肺腑的。
李韬很是潇洒地摆手道:“人不疯狂枉少年,你一个姑娘家都敢这么玩,本公子更没有什么好怕的。”
张春华道:“春华其实已经拖累了波哥,若遭东厂毒打或者触犯了龙颜,春华愿一力承担,也可承担,还望波哥到时不要再义无反顾了。”
你这是想罩着朕?
看身前规模,倒是有资本。
李韬微微一笑道:“自当是有始有终,携手并进!”
说着,他拉起她的玉手往外走。
张春华脸色微红地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后便任由他拉着了。
他们和裴行俭一起走在大街上,捕快们抬着一箱箱赌资作为证物。
他们还按照裴行俭的授意,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无疑万众瞩目,极能吸引百姓们的眼球。
听说他们是因为赌坊而前去告御状后,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走到朱雀大街时,已有数万人之众……
消息传入宫中,正在气头上的李渊猛拍了一下案几道:“来人呢,摆驾,朕也要去告御状!朕不相信那小子还不出来见朕!”
“使不得啊!”
一宦官连忙道:“如今告御状的人势大,难免不会有居心叵测之徒,而皇城守备空虚,若是他们和东厂发生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陛下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唯有太上皇能够主持大局了!”
李渊以手撑额,苦大仇深道:“朕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都退位了还天天遇到这些破事,立即召内阁大臣们来见朕!”
“他敢让后宫干政并且躲着朕,那朕就逼他下罪己诏,扑克和麻将可不就是他琢磨出来的嘛,大唐有此赌博之风全都因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