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木宛若一位慈祥的长者,望向陶灼华的目光中充满了关爱。
他招手唤她过来,将早便备好的一幅七口凤钿翡翠头面赐给她,笑着说道:“本王是听你婶母与春晚提及,你一直喜欢翡翠,才命人重金打造了这幅头面,可不晓得称不称你的心意。”
陶灼华倏然而笑间若云彩叠锦,她向阿里木盈盈一拜,继而诚挚地说道:“东西只在其次,最让灼华感动的是波斯王这份心意。灼华恭喜波斯王守得云开见月明,数年苦心经营,终于夺回本就属于您的东西。”
阿里木颇为喜欢陶灼华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若不是一直以来被强烈的复仇信念所支撑,他也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起来前几年与陶超然海上航行,偶然遇到那片满是铜锡矿藏的荒岛,才是阿里木此次功成的最大契机。
航海图是来自陶灼华之手,阿里木便对她格外亲厚。
守着仁寿皇帝,阿里木毫不掩饰他对陶灼华的喜欢,不仅上前亲自搀着陶灼华起身,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还特意将坐在另一席上的阿西唤起,要他与陶灼华见礼。
两人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早便经由陶氏姐弟口中晓得了彼此,更算不得陌生。一身宝蓝色绘绣金黄菖蒲纹的阿西气宇轩昂,随了阿里木七分长相。
漂亮的男孩子鼻梁挺秀,深邃的大眼睛魆黑若星,肩后披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鬃发,唯独缺了阿里木那一脸络腮胡须,比父亲更清秀绝伦。
他的中原话说得极好,向陶灼华微微欠身间唤了声灼华郡主,便露出一口白若编贝的牙齿,笑得格外灿烂。陶灼华回了个礼,也借机仔细打量着他,想好生瞧瞧陶春晚的心上人究竟什么样子。
今次欢迎晚宴是在鸿胪寺馆内气势最恢弘的含章殿内举行,场面布置华丽至极,阿西目之所见都是些亲切而又友好的大臣们,瞧起来温醇慈厚。
祥乐声声,自两侧偏殿间隔着水音传来,身着绯色宫衣的婢子轻盈地穿梭在一桌桌席面之间,珍馐美味此地端上,气氛祥和而又融洽。
在高台上端坐的仁寿皇帝和德妃娘娘亦是春风满面,与他的父亲和陶超然说话间十分随和,阿西浑然瞧不出一丝陶春晚向她提及的后宫里头满满的尔虞我诈,更瞧不出陶灼华何曾接轨薄冰,便露出些疑惑的神情。
五枝袖箭早便用光,陶灼华只得箭筒还给陶春晚,算不得完璧归赵。她向阿西轻轻一福,言语间表达了歉然之意。
说起自己熟悉的东西,阿西嘿嘿一笑,笑容比方才更加夺目。他疏朗地摆着手道:“物尽其用,才是它们的造化,灼华郡主又何必客气。只为相隔太远,专为郡主打制的这个东西今次才能奉上,算是我做兄长的一份心意。”
阿西心地单纯,浑然不觉得自己守着满殿君臣唤出陶春晚的闺名有什么不妥,到是仁寿皇帝心间一动,望向陶超然的目光更添了些器重。
只为了陶灼华携带方便,阿西专为她打制的袖箭比陶春晚那幅更加小巧,依然可装五枝弓弩,射程更比从前那个远出足足十米。
阿西喜滋滋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紫檀木镂空雕花小盒,请陶灼华现场瞧一瞧那小巧精致的东西。紫铜剑鞘打薄了一层,份量并不沉重,机括精致谨密,却又极好操作,显然比之前年送与陶春晚的那个又有新的改进。
阿西在武器方面的造诣可谓一日千里,陶灼华由衷地赞道:“阿西殿下制出的东西,样样都是巧夺天工,这份礼物灼华十分喜欢。”
仁寿皇帝早便听闻得当日攻破胡里亥防御的那远程弓弩便是出自眼前的少年人之手,又见他一派天真烂漫,到与宫里头这些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们性格大相迥异,不觉对他更添些喜爱与好奇。
他含笑唤着陶灼华的名字道:“这样的好东西,不晓得朕有没有眼福亲自瞧上一瞧?”又冲阿里木一挑大拇指道:“虎父无犬子,阿西太子在武器方面的造诣放眼天下间,大约少有人及。”
再冲何子岑几个目光威严地一扫,仁寿皇帝吩咐道:“你们同龄人更该好生亲近,阿西太子在大阮这段时间,你们都该尽到地主之谊,可不许怠慢贵客。”
今次何子岱依然人影未见,到是何子岩与何子岕随同仁寿皇帝一同参加这次宴饮,加上一直陪着波斯君臣的何子岑,共是兄弟三人。
听得仁寿皇帝吩咐,他们三个自然起身齐齐应诺,冲阿西露出友好的笑意。
赠与陶灼华的袖箭被何公公拿大红金漆的托盘托在手上,送到仁寿皇帝面前。仁寿皇帝翻来覆去瞧了一瞧,用自然是会用,却深为那小巧的剑鞘能容下五枝袖箭之多满心疑惑,便谦逊地让阿西请教。
阿西见仁寿皇帝亲自垂询,到有些腼腆,刚想开口细细解说,阿里木却笑着将他挥退:“雕虫小技,也敢拿在陛下面前卖弄,还不快快退下去,与几位皇子殿下好生亲近亲近才是正理。”
阿西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果真听话地坐到了何子岑旁边。
年龄相当的人总是有着相同的话题,何子岩与何子岕虽未亲眼瞧过那些东西,只见仁寿皇帝的推崇,便对阿西添了好些钦佩。
何子岕性格内秀,大多的时候但听不语,何子岩却极会做人,几句话便拉近了与阿西的距离,几个年轻人相谈甚欢,席上一时言笑晏晏。
何子岑归京之后,依然未曾见到何子岱,不晓得何以如此重要的场合他也缺席。想问一问德妃娘娘或是陶灼华,又苦于没有机会单独面对,只瞧着席上德妃娘娘雍容端淑的笑意十分真实,到不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只得暂时将这一节压下。
他眼望白衣翩然的陶灼华重新归座,便悄然以目示意,无声地做了个“子岱”的口型,也不晓得对方是否能够看懂。偏是陶灼华蕙质兰心,无法亲口答对,只冲他做个安然无虞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