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德妃娘娘的目光远比谢贵妃瞧得长远。
仁寿皇帝对后宫佳丽们不算上心,宫中已然多年不曾选秀,能坐上高位的全是旧人。便是陶灼华再与先皇后想像,仁寿皇帝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娃儿突然便动了心思。
他这般维护陶灼华,实则维护的是两国之间并不算弥坚的情谊。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虽以大阮取胜落幕,却几乎掏空了大阮的国库,也破坏了大阮国境线上的安宁。仁寿皇帝不想再置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便想小心维系着这份邦交,不让战事重新滋生。
到是谢贵妃一反常态,将陶灼华视做了眼中钉,让德妃娘娘觉得费解。她与瑞安长公主的旧案早已翻过,若只为给小姑娘来个下马威,这么长的时间,那点子怒火早该平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有愈演便愈烈之势。
能稳坐四妃的宝座,德妃娘娘也不是一味温良仁厚、没有心机的人。她想了又想,召了自己的心腹宫嬷嬷过来,命她悄悄寻访当年坤宁宫的旧人,看能不能重新挖出些什么。
德妃娘娘与青莲宫走得近,谢贵妃那里得了消息,到视做是德妃娘娘向自己示威。
谢贵妃思来想去,别看如今德妃娘娘要向她低头,再过得几年,若是何子岑顺利登上太子之位,亦或仁寿皇帝百年之后,便成为她要仰德妃娘娘的鼻息。
一想到往后身份的翻转,便让谢贵妃无法忍受。只可惜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有为仁寿皇帝诞下一男半女。到是德妃娘娘膝下两位皇子,深得仁寿皇帝喜欢。
如今何子岑夺嫡呼声最高,谢贵妃手上却无砝码与他抗衡,若眼睁睁瞧着他登上高位,一定是谢贵妃毕生的伤痛。
若是自己有个儿子,子凭母贵,便能排到何子岑的前头。谢贵妃思之再三,将四殿下何子岩收在自己名下的念头又再次松动,便命人悄悄传了兄长入宫,打算好生谋划一下。
两宫里暗流涌动,到不耽误德妃娘娘接手内务府后,第一时间补上了青莲宫的份例。瞧着一担一担的霜炭、米粮、时蔬运入青莲宫,娟娘等人脸上终于见了久违的笑意。
仁寿皇帝赐下的药膏果然是好东西,娟娘替陶灼华连了上了几次药,那划痕已然只余了根白线,若再涂几次,必定可以完好如初。陶灼华从镜中瞧见自己尤红似白的一张雪颜,到暗忖李公公那一指甲帮了自己的大忙。
仁寿皇帝当日有过允许,陶灼华可以求德妃娘娘赐出宫的对牌。瞧着脸上已经完好如初,又感激德妃娘娘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应,陶灼华便请娟娘制了一匣子松子红豆酥饼,带去长宁宫拜谢德妃娘娘。
前日那盏七分满的茶水已然让德妃娘娘对陶灼华存了些好奇,如今打开匣子,瞧着那一盘松软可口的酥饼,德妃娘娘再度犯了疑。
当日御书房里的唇枪舌剑德妃娘娘虽未曾耳闻,也略略听人提起过两句,谢贵妃未曾占到一点上风。再瞧着小姑娘不言不语便熟知自己的饮食喜好,德妃娘娘心头再丝疑虑便渐渐加深。
长宁宫中用的都是抵实人,若说她们会吃里扒外,德妃娘娘一百个不信。况且陶灼华来了短短的时日,想要买通长宁宫人,那是势比登天。可如今眼瞅着小姑娘又送来了自己最爱吃的点心,便叫德妃娘娘不由不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命宫人斟了茶来,德妃娘娘不动声色地坐着,关切地问了几句陶灼华脸上的伤痕,再将话题引到那匣子点子上头:“这红豆酥软糯香甜,最称本宫的心意,到难为郡主有这份心意。”
陶灼华恍然晓得自己思虑不周,将前世里熟知的东西搬到了今世来用,由不得德妃娘娘不起疑心。
她故做清澈无染地说道:“娘娘您是说这红豆酥么?原是娟娘说红豆袪湿益气,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今次蒙娘娘照应,内务府刚好送了些红豆过去,娟娘便都拿来制了点心,连陛下那边也送去了一匣,算做拜谢陛下赐药之恩。”
到说得滴水不露,德妃娘娘不好再问,更不好直接收她的礼,便命宫嬷嬷取了一对青金的珠花出来送与她戴,笑着说道:“这是本宫年轻时候的东西,白放着也是可惜。本宫瞧你平日打扮素净,到衬你的穿着,便送给你吧。”
无功不受禄,是德妃娘娘一贯的风格。陶灼华晓得她的脾气,便大大方方收了珠花,再拜谢德妃娘娘,这才提起自己想求一道出宫的恩典,请德妃娘娘成全。
当日仁寿皇帝曾派何公公传话,德妃娘娘晓得来龙去脉,便暖暖笑道:“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青莲宫里人手太少,若只有你和娟娘与茯苓一起,本宫又不大放心。咱们这么着,你想哪一日出去,本宫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陶灼华喜出望外,再次谢了德妃娘娘,然后腼腆笑道:“不瞒娘娘说,来了这几个月,灼华实在拘得难受。若得娘娘允许,灼华想明日便去外头走走,也想买些咱们当地的土仪。”
德妃一双美目里全是慈祥与关爱,拍着她的手说:“进了腊月门,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东大街那边还有花灯市,你去瞧瞧热闹也好。那便明日早膳之后,本宫派人随着你出宫,赶在晚间宫门落匙之前回来。只一样,可不许乱跑。若不然,便再没有下一次。”
陶灼华眸中春光灿若琉华,显然心情极好。她向德妃娘娘盈盈拜道:“灼华自会早去早归,不敢叫娘娘挂心。”
德妃娘娘点了点头,只怕陶灼华月例银子不够,命人封了五十两的红封叫她先拿去用。陶灼华推辞不受,恭恭敬敬还给德妃娘娘,只说自己手里有钱,不能再叨扰德妃娘娘,反而调皮地问道:“娘娘想要什么?灼华买回来孝敬娘娘,算是谢过娘娘这次的恩典。”
德妃娘娘扑哧而笑,手上的帕子轻轻一撩,抚上陶灼华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