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派出所灯火通明，徐妍带着陈嘉怡找到老曹时，他正在大口吃着方便面。
一看到二人，老曹连忙起身，并把桶装面放在办公桌上，随手从裤兜里掏出团成团的卫生纸，扯开后对着嘴抹了一把，然后丢进脚边的垃圾桶，这才说道：“徐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让你又跑一趟。”
“没关系。”徐妍淡笑着回，“先说说叫我来什么事。”
曹飞瞅了瞅陈嘉怡，有些为难，“徐医生，这位是？”
陈嘉怡伸手，“你好，滨海市局刑警队陈嘉怡。”
曹飞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双手裹住陈嘉怡的手，“哎呦，久仰久仰，陈队年轻有为，市局宣传科经常看到你的名字。”
“前辈过奖了，都是一起工作的兄弟们给力。”
曹飞听出陈嘉怡话中的真诚，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子上来了，“陈队，徐医生，我们坐下说。”
集体办公室里，好多人在加班，曹飞去工位上没有人的办公桌前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徐妍和陈嘉怡纷纷上前接下。
三人坐在曹飞的办公桌前，听他说叫徐妍来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柳菲今年15岁，是未成年，按照法律我们需要在她的监护人陪同下对她进行询问。但是目前，她的父母还在医院抢救，家里有个瘫痪的爷爷也没办法过来。我让两名女警和她谈心，她一直一言不发，我请了位医生给她看了看，医生说她应该是精神上出了问题，需要看心理医生。”说着，他挠挠头，“我想来想去，最合适的心理医生就是徐医生了，更重要的是，你在刑案方面很有经验。”
说完，他目光希翼地盯着徐妍，神色按耐不住地紧张。
“曹警官，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案子够不够移交市局刑侦大队？”陈嘉怡忽然开口。
曹飞一怔，一边思忖一边回：“按理说这个案子，凶手当场抓获，虽因果关系还不清楚，案情经过也没问出来，但要说移交市局刑侦大队......也没到那个地步。”
听他这么说，陈嘉怡扭头看向徐妍，“你要接吗？”
徐妍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有种感觉，柳菲的身上有秘密。
她转头对曹飞说道：“我需要了解你们调查到的有关柳家所有事。”
曹飞大喜，“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去给你叫人。”他起身跑去找人。
陈嘉怡无奈地叹了口气，“曹飞嘴上说得简单，可案子不可能一两天内侦破，中间不出差错还行，一旦有什么地方对不上，那就是耗时间的查。你这天天两头跑，不说你身体吃不消，我也没有办法时刻保护你。”
徐妍定定地瞅着他，忽然想起他得知她私下查赵雪晴的事时，那隐忍的悲伤和挫败，于是说道：“赵铭在老城查‘贾先生’，他正好可以陪我。”
陈嘉怡惊愕，慌忙压低声音问道：“他怎么跑到老城来查‘贾先生’？”
徐妍斜了他一眼，随意说道：“我叫的。”
陈嘉怡一噎，转眼不满地幽怨道：“你俩到底背着我查了多少东西？赵铭他这个叛徒。”话落，他又愤愤不平，“不行，我也要留在老城和你们一起查案。我这就给黄政委打电话。”他说风就是雨的匆匆出去。
曹飞带着一名年轻的警官急走过来，“徐医生，这位是小葛，今天现场走访调查都是他做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
徐妍在他们过来时就已经起身，她伸手，“你好，小葛警官。”
小葛和鲁州派出所的小陈警官非常像，十分腼腆。他紧张地和徐妍握了下手后，脸微微发红，“徐医生，你好。”
“小葛，你把下午走访群众打听到的柳家事，仔细向徐医生讲讲。”曹飞嘱咐道。
小葛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一边翻页一边说道：“下午接到报警，我们所的人都出动了，到了柳家，老曹安排我去走访群众。”说话间，他翻到了需要的那一页，照着上面念了起来，“柳家上头的邻居王翠菊说，柳壮，也就是柳菲的爸爸，脾气不太好，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和曹艳，也就是柳菲的妈妈，吵架，有时候还会大打出手。”
“柳家下头的李仁贵说，柳壮爸年轻时是个小痞子，经常打架斗殴，最后让人寻仇打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混不下去就花钱买了个东省的媳妇。他脾气也不好，经常打老婆。柳壮妈死在柳壮12岁那一年，从此柳壮再也没上过学，天天到处捡废品养活自己和他爸。时间久了，他攒了些钱，27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曹艳，没出三个月，两家给办了简单的婚礼，算是成了家。”
“曹艳娘家很穷，他爸为了生儿子，一口气生了八个女儿，最后才得了个儿子，曹艳是家中老五。她妈生孩子伤了身，什么活都不能干，还得天天吃药，他爸就给几个出嫁的女儿下了命令，每家每月都必须给他一千块生活费，不给就去闺女家闹。为这事，柳壮和曹艳隔三岔五地打。”
“柳家对面铺子孙喜梅说，曹艳没上过学，柳壮小学也没毕业，两口子都是文盲。曹艳怀柳菲三个月时，两口子得知是个女儿，不想要，还是街坊王婶说女人流产伤身，弄不好就怀不上了，两口子这才把柳菲生下来了。谁知，有了柳菲后，曹艳再也没怀上。两口子怨柳菲是祸害，专克他们的子孙运，因此经常打骂柳菲。”
小葛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合上笔记本，声音有点哑地说道：“暂时就这些。”
徐妍点头，“好，谢谢你。”
小葛不好意思地一笑，起身走了。
“徐医生，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曹飞心急地问。
“老曹，我需要见过柳菲才能给你答案。”徐妍淡笑着回。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曹飞站起就要走。
“不急。”徐妍出声阻拦，她顺便看了一眼腕表，“都快要十点了，让柳菲休息吧，明天早上7点，我准时到。”
曹飞这才发现时间都这么晚了，赶紧道：“我给二位安排住处吧？”
“曹警官，不用麻烦，我和徐妍去外面找个宾馆对付一夜。”在小葛讲到柳壮时，陈嘉怡就回来了，他一直站在徐妍的身后。
徐妍也笑道：“老曹，你就忙你的，我们自己会看着办的。”
见二人都这么说，曹飞也不坚持，“那好，要是遇到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徐妍冲他点头，“没问题，那我们先走了。”
曹飞坚持把他们送上车，看着他们开车离去才回办公室继续加班。
车子驶离派出所，陈嘉怡说道：“我联系了赵铭，和他约好了在天辰大酒店门口见，顺便叫他给我们定了两间房。”
徐妍猜到，他肯定要给赵铭打电话，“这么晚了，你叫他跑什么？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陈嘉怡扭头，目光幽暗地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俩今晚都还没有吃饭？”
徐妍一怔，轻轻一拍脑门，“还真的是忙忘了。”
陈嘉怡对老城不是很熟悉，根据手机导航，用了十五分钟才找到天辰大酒店，隔着老远就瞧见赵铭胖胖的身子缩成球似的站在门口。
陈嘉怡车子开过去，没熄火，降下窗户招呼道：“上车，找点吃的去。”
赵铭噔噔噔地跑过来，拉开车门上车，带进一身的寒气。
“这么冷的天站外面，你傻不傻？”徐妍回头瞧他墩着脖子，没好气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待屋里等。”
“好。”赵铭挨骂也高兴，咧着嘴答应。
徐妍真是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摇头。
关注点在吃的上面的陈嘉怡，远远看到一家黑山羊米粉店，“欸欸欸，去吃羊肉米粉吧？”
徐妍看向窗外，“赵铭，这不是今天早上我们碰到你二叔的那家店吗？”
赵铭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陈嘉怡正在减速慢慢把车子停在了店门口。
“对，是这家店。”
三人同时下车，又都不约而同地双手插进衣兜里缩起脖子，小跑着往店里去。
掀开店门上的透明皮帘，里面的热气立马扑面而来，三人齐齐舒坦地放开手脚。应该是快要打烊的时间，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正埋头拖着地，听到声音回头，淡淡说道：“三位要吃饭？”
三人没想到老板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人家都要关门了，他们来算是拦了人家回家的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啥，老人家，我们去别的地方......”陈嘉怡搓着手转身打算出去。
老人放下拖把，语气依旧冷冷地说道：“等着。”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坐下。
陈嘉怡的屁股刚碰到凳子，又弹了起来，他尽量踮着脚走过老人拖过的地方，找了个装着热水的水壶重新走回来。
他在一个杯子里倒上热水，从筷子笼里拿出三双筷子放在热水里涮了涮，接着拿出来用纸巾擦干搭在另一个空杯上，转身掀开皮帘把涮过的水泼到门外。
徐妍和赵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等他坐回来，赵铭忽然小声嘟囔：“这人啥时这么干净了？”
还打算给徐妍涮个喝水杯子的陈嘉怡，讪讪地缩回手，轻咳一声，“赵铭，你今晚和我回天辰大酒店睡吧？”
赵铭摇头，“我有地方睡觉。”
“我还不知道你，肯定住的最便宜的小旅馆吧？”陈嘉怡没有恶意地拆穿他，“行了，就这么定了。总不能我们住大标间，让你睡漏风的小隔间。”
“隔间一点都不漏风。”赵铭单纯地解释。
陈嘉怡探出身子，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赵大憨的外号，你是一辈子也甩不掉了。”
赵铭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被陈嘉怡套路了，本有些生气，但看徐妍笑意盈盈，他也没忍住嘿嘿笑了，“徐妍，你不是都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老板一手端着一碗羊肉粉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陈嘉怡正对他，赶紧起身走了两步接下其中一碗。
两人分别把羊肉粉放到了赵铭和徐妍的面前，陈嘉怡反身又跟在老板的身后去柜台端他的那一碗。
老板沉着脸坐在柜台里，戴上老花镜拿起一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徐妍和陈嘉怡都饿急了，一口热乎乎的羊肉粉下肚，不要太幸福。尤其这羊肉粉的味道真的绝了，吃得陈嘉怡呼哧呼哧一头汗。
十五分钟后，他去柜台结账，冲老板竖起大拇指，“大爷，你这手艺，真不是盖的。”
老板透过老花镜的上端，翻着白眼说道：“夸我也没用，你们卡在我关门的时候来的，一碗多给我2块钱，一共36。”
陈嘉怡掏钱的动作一顿，对于老人家坐地起价的行为他无奈地笑了，痛快掏钱，“行，老人家也不容易。”
给了钱，三人风风火火往天辰大酒店赶去。
路上徐妍告诉赵铭她回老城的原因，赵铭听后告诉她一件事。
柳菲非常喜欢猫，因为收养野猫还被柳壮和曹艳赶出过家门，就是那一次之后，柳菲性情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