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建兵家里搜来的隐形摄像头,孟想做了处理。令人失望的是,摄像头内存小,仅能存储一个月的影像,8月份的视频早被后来的覆盖无法恢复。
陈嘉怡单手撑在桌子上,弓着腰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另一只手拍了拍孟想的肩膀,“交给你了,把有用的地方单独拎出来。”
孟想垮着脸闷声答应,“知道了。”
陈嘉怡直起腰,顿感酸疲,于是双手叉腰扭了两下,又锤了几下。
“陈队,你这年纪轻轻还没娶老婆,腰就不行了?”李浩拿着文件经过,嬉皮笑脸的调侃引来周围好多人笑。
“胡说八道什么呢?”陈嘉怡瞪了他一眼,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徐妍的方向,见她正在看李敏的笔录,这才放心,“一天到晚瞎咧咧,你没事做了?要不要我在给你安排点事?”
李浩双手合十赶紧求饶,“我错了,我亲爱的陈队,我再也不敢了。”
“滚蛋。”陈嘉怡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得嘞,小的告退。”李浩说着笑嘻嘻地走了,谁知等他到了一个安全区域,忽然转身很大声地喊道:“陈队,腰是男人的本钱,你可要保护好了,咱们全队还等着喝你喜酒呢!”说罢,头也不回地跑的飞快。
屋内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转眼,此起彼伏的揶揄声笑开了。
徐妍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向众人友好笑容里又带了一点点她不太懂的意味深长。
陈嘉怡耳尖发烫,对上徐妍询问的眼神,他很想恼羞成怒吼一通,又怕徐妍真的以为他腰不好,最终只能硬挤出一丝笑摇摇头。
只要不是工作上的事,徐妍很少会刨根究底,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都六点半了。她起身,拿着笔录夹走向陈嘉怡,“有了这份笔录,可以释放孙建兵了吧?”
陈嘉怡接过,“完全没问题。”
徐妍沉吟着说道:“我有个疑问想要见孙建兵。”
陈嘉怡想也没想答应了。
本以为会见到焦虑不安的孙建兵,没想到他坐在床上对徐妍和陈嘉怡的到来,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我刚刚还在想,该如何才能见到你,想不到你控制了孙建兵的身体,倒是省了麻烦。”徐妍语气轻松,似是在和朋友闲聊。
金山睨了陈嘉怡一眼,嘲讽道:“陈队一大早跑来和孙建兵说孙佳佳的事,孙建兵疯了一天,我实在受不了就出来了。”他说着,眼神瞟向徐妍,“你想见我?”
徐妍没有拐弯抹角,问道:“李敏威胁张美兰交出账本,你再清楚不过。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张美兰’?让她找了半年多?”
“嗤。”金山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徐妍眼睛微眯,她解开心里的疑惑了——金山......是个顽劣又高傲的性子。
“孙建兵这个软饭男,我和他共用一具身体,我都觉得恶心。后来‘张美兰’出现了,我的快乐就来了。”金山笑得好不得意,“每次我都只告诉她一点点有用的线索,她就跟个猴一样上蹿下跳地去忙活,这样的热闹我为什么不看?”话落,他叹了口气,“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徐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陈嘉怡把门重新锁上,追上她,“我等下去黄政委那做报告,争取早点放人。”
徐妍驻足,看向他,“让孟想找李敏画画像。”
“你说的是,那个被张美兰最后下迷药的人?”陈嘉怡也注意到这个事情。
徐妍点头,“既然他是最后一名受害者,那1000万一定是他的。”
陈嘉怡赞同,“李敏监视张美兰,她手上的证据一定不会少,说不定能发现‘骆驼’的蛛丝马迹。”
徐妍思忖着颔首,继而深吸一口气,说道:“忙了一天了,我该回家了。”
陈嘉怡阻拦,“要不你在队里的休息室将就一晚上,等明天我找政委抽出两名女警去你家陪你。”
徐妍摆手,“没那么夸张。”
“你听我说,‘骆驼’的行动失败了......”
徐妍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但你要考虑实际情况啊。你不会打算‘骆驼’一日不除,就派两名女警一直跟着我?这不现实。”
“那最起码这两天要保护你吧?”陈嘉怡坚持。
徐妍无奈地笑了:“相信我,没事的。你眼下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找黄政委释放孙建兵。”
陈嘉怡见说不动她,换了口气,“那让马慧送你回家。”
眼看她眉心皱起,他连忙喊道:“马慧,给你个任务,安全送徐妍回家。”
马慧还挺高兴,“是,保证完成任务。”
事已定论,徐妍也不好推拒,无奈由马慧送她回家......
徐妍接到孙建兵被释放的消息是早上六点多,她还未起床,实在是头天失眠,跟着又跑了一天累倒了。
“昨天晚上十一点钟放的人,我派了冯亮监视他。”陈嘉怡的声音微微暗哑,应该是忙了一个通宵。
徐妍心道:冯亮确实很适合监视任务。
“那画像呢?有什么发现。”她问。
陈嘉怡回:“画出来了......”
他顿了下,徐妍听出他的苦闷,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根据画像对比,最后一名受害者叫王海波,是滨海建工的出纳。”
徐妍愣了一瞬,很快问道:“1000万是他个人的,还是滨海建工的?”
陈嘉怡叹了口气,“滨海建工。”
“这么大的资金丢失,滨海建工没有报警吗?”徐妍疑惑。
“王海波死了。”
徐妍气息一滞,“怎么死的?”
“自缢。”陈嘉怡烦闷的瓮声回,“9月份,他回老家广省看过父母后,在老家吊死的。我等会联系广省那边的同志,调取一下当时的尸检报告。”
徐妍呢喃:“1000万呢?滨海建工会因为王海波的死就不追究了?”
陈嘉怡咂了下嘴,“目前,没有滨海建工的报案记录。”
徐妍一时无言。
“李敏的事情我告诉孙建兵了,我感觉他很可能会去找你,你小心些。”陈嘉怡忽然道。
“好,我知道了。”
“还有......”陈嘉怡欲言又止的语气,听得徐妍微微蹙眉。
“什么?”她问。
陈嘉怡沉默了数秒,转而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提醒你这两天除了工作,别乱去其他地方。”
徐妍明知他在说谎,但他不说,她也不想强人所难,“嗯。”
两人挂了电话,徐妍打算起床去简素,最近又压了一些病例需要处理。
而另一边,陈嘉怡拿着手中并不清晰的截图照片,深深陷入思绪中......
忙碌会让人遗忘时间的流逝,徐妍处理完最后一份病例,活动着酸痛的肩膀,一扭头望向落地窗,天都黑了。
她又看向墙壁上的时钟,竟然都七点四十了。她赶紧收拾好桌面,将重要的资料锁进抽屉里,然后起身走向衣架,拿下外套和包,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往门口走去。
拉开门,简素大厅等候区还亮着灯,徐妍顺手关了自己办公室的灯,带上门,边走边四下查看。
“徐医生,你也刚下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徐妍一哆嗦。
说话之人似是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鲁莽,赶紧上前道歉:“不好意思,徐医生,吓到你了。”
徐妍捂着心口,对来人苦笑,“唐医生,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唐光明,简素心理诊所的坐诊医生,也是王硕的学弟。他今年30,在简素工作四年,业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也足够养家糊口。
他的为人,就像他的长相一样——忠厚老实。
“真的很抱歉,是我莽撞了。”唐光明一脸诚恳地表达歉意。
“唐医生,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忽然出声,尤其是晚上,真的很吓人。”徐妍深吸一口气,按下慌跳的心。
“是是是,以后一定注意。”唐光明双手合十。
徐妍看着他手上挂着的公文包,“唐医生也加班吗?”
唐光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个病人病情挺严重的,他家里人不想白天过来,怕出事。这不约了晚上,谁知病人临时出了点状况,预约取消了。”他话音一落,反问道:“徐医生你呢?”
徐妍跨步往前走,唐光明跟上。
“我最近压了太多病例,这两天事情又多,便选在晚上加班处理一下。”
她推开简素玻璃门,一阵寒风吹来,她缩了下脖子走到室外,抬头,“不会下雪吧?”
唐光明关了大厅的灯,整个简素瞬间一片黑暗,他又锁上大门,笑呵呵地回:“这里是滨海,怎么可能会下雪。”
徐妍也笑,“今年的滨海好像格外的冷。”
“谁说不是呢。”
二人说着话,分别走向自己的车。车灯一前一后地亮了,这时唐光明忽然奇怪地说道:“咦,徐医生,那边那个男的,不是上次来找你看诊的吗?”
徐妍的车门都已经拉开了一条缝,她循着唐光明的目光看向马路斜对面,“孙建兵?”
她眉心皱了皱,孙建兵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徐医生?”唐光明喊了声。
徐妍望向他,他道:“需要我陪着你过去看看吗?”
她轻轻关上车门,“不用了,唐医生,天挺晚的,你赶紧回家吧。”说完,抬脚往孙建兵走去。
“欸......”唐光明还想说什么,但看她走地飞快,便住了嘴。
冬天的夜晚,出行的人本就少,今夜又有风,天气更是阴沉的像是随时都要下雨。华中路的街面上,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时不时路过的车辆,打破静谧的世界。
街道两旁的路灯被高大的梧桐树笼住,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风吹过,光秃秃的树干如同鬼影般张牙舞爪,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徐妍尽量隐匿在光源照不到的地方,脚步轻盈地跟着前面埋头赶路的“张美兰”。
是的,她的“声临”,在她想要上前与孙建兵打招呼时,突兀的触发了。
她听到了“张美兰”的人格呓语——她要去见祭司。
这样的机会,徐妍怎可错过,而且她也清楚,冯亮在暗处监视着孙建兵,如果发生意外,他不会不管她。
正如她所想,冯亮就在他们的身后,见她跟了上来,他第一时间通知了陈嘉怡。
“张美兰”行走的路线越来越偏,有时甚至要穿行没灯的漆黑小巷。若不是知道冯亮就在身后,徐妍都怕自己选择放弃。
一场无声的跟踪,在“张美兰”进入一栋废弃的大楼后结束。
夜色中,这座废弃的大楼如同蛰伏的巨大黑色怪兽,静静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风透过黑洞洞的窗户与裂缝,发出阵阵尖锐的呼啸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徐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四周静的让人心中恐慌,仿佛在这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地盯着她。她站在原地考虑了两秒,最终想着保险起见,她小心翼翼地轻声喊道:“冯警官.......”
回答她的除了风声,便是死一般的宁静。
她心猛地更慌了,轻手轻脚往回走了几步,又压低声音唤道:“冯警官......”
这一次,同样没有人回应。
她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不由得后背一阵发麻,退缩之意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大楼里传出“砰”的一声,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徐妍头脑一热,条件反射似的往大楼里面冲。
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楼,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她连续碰壁数次,好容易上到了四楼,却怎么也找不到继续上去的楼梯,就好似楼梯到了四楼就断了,可明明上面还有两层。
她顾不上暴露的危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惨白的光线猛然照亮墙壁上血红的涂鸦,她惊恐地倒退好几步。
这时楼上擦、擦、擦......拖拽重物的声音,在徐妍的想象中被无限放大,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不断攀升......
她几乎麻木的脑子突然在金山怒斥声中蓦地惊醒。
“‘张美兰’你个蠢货,从头到尾你都是个棋子,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你给我闭嘴,你个骗子。”“张美兰”的喊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引起空灵的回声,“要不是你,我早就找到账本了。”
徐妍决定关掉手电筒,打算顺着声音慢慢摸过去。
“你找到又能怎样?”金山嘲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口中的祭司,只是用你下了一个圈套。”
徐妍的脚步蓦地顿住,赵炳辉的那句“圈套”说的是“张美兰”吗?
“徐医生,你怎么停在这里了?不上去看看吗?”邪恶又阴冷的声音猛然从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