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果如马慧所说，情绪崩溃，哭得满脸是泪。一见徐妍，她激动得硬想要爬起来，不小心扯到肋骨的伤，疼得她五官扭曲，脑门上顿时冒出细密的汗。
“你也不想孙佳佳回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吧？”徐妍坐下时淡声道。
李敏眼底的怨恨丝毫没有掩饰，仿佛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徐妍导致的，她抖着声愤恨道：“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但是你必须保证佳佳在法国的安全。”
徐妍面色平静，反倒是陈嘉怡像是看傻子似的冷笑，“李敏，异想天开的事情谁都想，但至少你要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真的瞒天过海了？我告诉你，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和你谈，完全是为了救孙佳佳，你别不知好歹！”
陈嘉怡的话像是一条套住李敏脖子的绳，在她纠结犹豫间快速收紧，紧到让她窒息。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孙建兵在家里装了隐形监控，你做过什么，我们全部会看到。”
李敏赤红的眼睛里染满了失望和恨意，她忽然崩溃地失声痛哭，“我只想叫佳佳生活得好的一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
“没有人逼你，是你的贪婪在逼你。”徐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幸的婚姻里，你将所有希望和爱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你甚至为了她不惜走上违法这条路，你可有想过，她是否愿意承担你这么重的母爱？你自认为自己很伟大，但其实，你的母爱已经畸形了。它就像是一把枷锁，死死禁锢住你女儿的灵魂，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
李敏双手捂着耳朵，泪流满面地咬牙朝她吼：“别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就在这时，王宁从外面进来，轻声说道：“陈队，监控拿到了，要现在看吗？”
李敏慌忙抬头，眼神祈求地急声喊道：“我自首，我什么都说......”
徐妍的话，到底还是在她的心里扎入一根刺。早上的绑架历历在目，她清楚的知道，是她的贪婪引来的杀身之祸。就像徐妍说的，佳佳出国真的安全吗？
不，她不敢拿女儿的生命来赌！
还有，她的计划失败了，她无法去法国和女儿团聚。既然获刑已成定局，那她就要争取主动交代罪行，以求减刑。
王宁之前还在想，陈队让他拿到监控来李敏面前说一声是什么意思，这会算是明白了——敲打。
“你先出去吧，监控等会再看。”陈嘉怡淡声道。
王宁点头走了。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说说为什么要举报孙建兵杀害张美兰。”陈嘉怡问。
“我不想让他出来。”李敏痛快地回，“如果他出来了，一定会阻止佳佳出国。”
“办理签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国外的学校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合适的，这个计划你筹谋了很长时间吧？”陈嘉怡说完，紧盯她。
李敏沉默了一会，才道：“从我转走王丽卡上的钱以后，我就在准备这件事。”
“张美兰的账本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陈嘉怡紧追不放，“你为什么又把账本送回鲁州你公婆那？”
“账本是我威胁张美兰拿到的。送回鲁州......”李敏顿了下，“是我想要嫁祸给孙建兵，让他有口说不清账本的来源还有上面钱的去向。”
“你当我们都是蠢的？”陈嘉怡气笑，“账本是你亲自送回鲁州的，我们第一个怀疑的人是你。”
李敏苦笑，“那天孙建兵也回鲁州了，只不过两个老人出门不在，他不耐等，自己提前回滨海，当时好几位邻居都看到了。账本上没有我的指纹，只有孙建兵的，加上我之后的计划，杀害张美兰的罪名他是跑不掉的。只是我没想到，我藏的那么严实的账本，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陈嘉怡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冷着脸说：“那就说说你的计划吧。”
李敏的脸上顿时浮现嫌恶的表情，“孙建兵拿了张美兰80万，张美兰找到了家里......你们见过老小三上门挑衅吗？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会经历那样屈辱的一天。”
“她拿着厚厚的几沓钱甩在我脸上，嘴里一个劲地叫嚣‘老娘有的是钱，你男人都是我养的，他拿着我的钱再来养你们母女，你们母女怎么就那么贱呢’。”她冷笑一声，接着又道：“她做梦都想不到，她和孙建兵的恶心事我早就知道了。她道高一尺，我就魔高一丈，我早早打听到她女儿在海市做金融，我想尽办法和罗文娟成了朋友。我把孙建兵和张美兰苟合的事情编成邻居家的事，经常讲给罗文娟听，她每次听完必会义愤填膺地讨伐张美兰。”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开心事，忍不住笑出声，“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在我家疯狂蹦跶。然后，我就当着她的面给罗文娟打电话。我告诉罗文娟，那个老小三上门挑衅原配，闹得可凶了。罗文娟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还让我开视频，她想看看那个老小三到底长什么样？我作势拿着手机对着张美兰的脸，她吓得......老脸白得跟鬼一样。”
“我还拿出她和孙建兵在一起的照片，学着她对我甩钱的样子，甩到她的脸上，我告诉她‘没脸没皮的东西，还敢跑老娘面前逞威风，老娘分分钟让你女儿在公司里丢尽脸面，老娘要她以你为耻’。”她神色阴郁地直勾勾盯着陈嘉怡，“我还告诉她，我手里有她给人下迷药骗钱的证据，她立马给我跪下了，求我不要告诉她女儿，她以后不会再纠缠孙建兵。我跟踪他们那么久，多多少少也看出她有点邪门，所以那天晚上，我暴露了我所有底牌，我就没想要她活着有机会报复我。”
“监视她的那段时间，我发现她有个记账的习惯，而且都是在使用迷药后。每个人名对应一张银行卡，等过几天她去银行转账回来，再把转钱数额写在账本上。她来找我的头两天，刚对一个人用了迷药，但她还没有去银行，我就想，钱还没有转出去。因此，我利用手上所有证据威胁她，把账本交给我，然后去她新买的房子跳楼自杀。不然我就把她那些不知羞耻的照片撒得满大街都是，我还会去海市，找到罗文娟的公司，好好替她宣扬一下，她有个放荡不羁的老母亲。”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敏感到口渴，用力吞咽了几下口水。
“遗书也是你逼着她写的？”
李敏点头，“是，既然要自杀那就做逼真点。”
“孙建兵也是你叫他过去的？”
“我叫张美兰发信息给他，说今天赚了30万，想给他炒股用。”话落，她冷笑数声：“孙建兵一听到钱，就像是猫闻到了鱼腥味，根本不需要浪费口舌，屁颠屁颠就来了。”
“你拿过来的手机，技术科分析出来，那上面确实全都是张美兰的视频照片，通信录、微信也是她的，你怎么做到的？”
李敏看了看他，“从我发现孙建兵背叛我开始，我对他只有绝望和痛恨。之后，我每天都在分析该如何做才能既出了口恶气，又能洗脱我的嫌疑。因此，我做了详细的计划书，把孙建兵列为我的替死鬼。既然他要做替死鬼，那么就必须有钉死他的证据，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买好了张美兰的同款手机。在孙建兵还没有到达观澜尚城前，我用手机互传功能，套取了张美兰手机上所有信息。”
“当时你为什么没有直接举报孙建兵？”这个问题，陈嘉怡之前问过李敏，她的回答是后来才发现手机的存在，这一次她又该如何回？
她忽然红了眼睛，“因为佳佳。张美兰的死多少还是影响到孙建兵，那段时间他除了工作就在家里陪着女儿，我每天看到女儿开心地笑，忽然狠不下心。我去银行查账户，发现里面竟然有1000万，我真的被这笔钱吓到了。我甚至还起了想要和他继续过下去的念头，毕竟有了这笔钱，我再也不会捉襟见肘地和他为钱争吵，佳佳也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现实给了我一击耳光，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也让我知道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张美兰的案子，你们结得很快，这对孙建兵来说就像是观世音菩萨解了孙悟空的紧箍咒，他开始无所顾忌地彻夜不归，偶尔回家一次，不是大发雷霆就是蒙头睡觉。”她双眼绝望地看向对面两人，“心死了，要做就一次性做绝了。我开始装神弄鬼吓唬他，监视他，让他以为自己被张美兰的鬼魂索命。”
“渐渐地，他精神恍惚，疑神疑鬼，直到他跑去张美兰家跳楼，被你们救下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你们肯定会重新调查张美兰自杀的案子。我将自己伪装成弱势一方，不止是想要获得你们的怜悯心，更是想要排除我的嫌疑。但是我没想到，我的计划里出现了变故。”她说着，阴沉的目光落在徐妍的身上，“那日在简素，你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我如履薄冰，我有种被你看穿的心慌，我想了一夜，怕计划出现纰漏。第二日，我带着手机去警局举报孙建兵，再次见到你，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计划应该是完不成了。那一瞬间，我做下一个决定，不等案子结束，提前送走佳佳，哪怕我被抓，她这辈子有了那笔钱也是衣食无忧了。”
“这个决定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次。就在今天早上，我在地库里被人堵上嘴拖上面包车。我拼命地挣扎，可是那个男人力气太大了，他直接骑在我的身上，单手捏着我的脸，迫使我张开嘴，然后他往我的嘴里塞了很多药......”她的眼神变得恐慌，“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满脑子都是庆幸佳佳出国了，不然那个时间点我肯定是要送她上学的，那种情况她绝对会受到伤害......”
李敏把自己做过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徐妍和陈嘉怡听得唏嘘不已。法律约束着婚姻，却约束不了婚姻里的道德出线。她痛恨孙建兵的出轨，用一条人命来解恨，她真的痛苦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