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潮如风暴一样,在徐妍的期待和紧张中,来势汹汹。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声临”爆发,竟是如此狂虐。她犹如被人塞进了炼丹炉中,用那三味真火疯狂炼制......
她整个身体都在抖,“声临”像是察觉她的倔强,仿佛为了驯服她,要将她的血液烧干。
徐妍再也无法抗衡这炙炼的热度,双手用力按在小腹,弓着腰蜷缩着低吼了一声。
陈嘉怡瞳孔震缩,“徐妍......”他跨脚就要冲过来。
赵铭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学着陈嘉怡的样子想要跑过去。
“别过来.......”徐妍说出的话都破了音,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这两个人,“我没事,正常反应而已。”
陈嘉怡瞪圆眼睛,根本不信,脚步依旧不停,“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正常?”
眼看着他就要近身,徐妍倏地看向苏晓雯,诧异喊道:“童艺?”
陈嘉怡脚步一僵,定在原地。
徐妍的脑海里,一道嘤嘤哭泣的女孩声音,似是带来了凉气,瞬间冲散徐妍皮肉里的折磨。她缓缓挺直脊背,忍耐着“声临”还未退去的力量,艰难地又喊了一声:“童艺......”
“你是在叫我吗?”
怯怯的声音霍然从苏晓雯口中吐出,刚刚还形如木偶的苏晓雯,随着这句话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她警惕地看着徐妍,防备似地后退两步。
这是陈嘉怡第一次直观徐妍催眠,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分裂人格以正常人的形态出现。
说真的,他被震惊到了,同时也被不安笼罩着。
他没有欣喜童艺的觉醒很有可能会给警方带来有关“贾先生”的线索,他只有担忧,对徐妍的担忧......
徐妍每一次诊治他都不被允许旁观,这一次突发事件,让他心里的猜疑得到了证实......
徐妍强忍身体的不适,尽量放柔声音,“对,我在叫你。你为什么躲起来?”
童艺沉默了两秒,似是在想原因,“我......我有点忘了。”她的声音小小软软的,听上去只有十四五岁。
“那你还记得什么?”
这一次,童艺想的时间久了点,接着她又哭了,“我......我妈妈她死了,她从......她从我家后山的桥上跳下去......摔死了......呜呜呜......”
徐妍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谭老说的“契机催化”效应。
“山上的石桥”是童艺对妈妈的最痛苦的记忆,当苏晓雯见到童艺记忆里最深刻的相似场景时,瞬间催化了童艺人格的觉醒。
这一刻,徐妍无比的庆幸。若不是赵铭发现苏晓雯的异常,她和陈嘉怡很可能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该如何引诱童艺出现。
徐妍深吸一口气,感到一阵心酸,“那时......你几岁?”
“我?”童艺似是想不起来,眉毛皱得很紧,“我好像不记得了......”
“没关系,你慢慢想。”徐妍柔声安慰。
童艺被封固的时间太久了,她需要时间来缓和她的记忆,徐妍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想起很多事。
童艺擦了擦眼泪,看着徐妍,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2018年12月8号上午10点16分。”徐妍看了一眼时间。
童艺失了声,很久都没说话,徐妍并不着急,因为她看到了童艺眼里的情绪波动,有难过,有悲愤,还有绝望......
差不多一两分钟的样子,童艺无助的声音,终于喏喏地响起:“我......我竟然沉睡了......10年......”
徐妍眉头顿皱,沉睡10年?也就是说童艺是在2008年就被限制了表达行动,那苏晓雯为什么说,不到两个月前,童艺是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杀死”了?
她们两个人,其中有一人——在说谎!
“你认识苏晓雯吗?”徐妍突然问。
童艺明显一怔,想了一会道:“我不记得了。”话落,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声大哭,“我妈死的时候......呜呜呜......我12岁......呜呜呜......她跳......山......是......是因为......我姥把......把我给卖了......呜呜呜......我......我被人带走......带走的时候......我亲眼......亲眼看到......我妈跳山了......呜呜呜......”
“那你妈跳山后,你姥还是把你卖了吗?”徐妍都来不及思考别的,她现在很想知道人性到底可以恶毒到什么地步。
“带.....带我走的车子......停都没停......呜呜呜呜......我连......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童艺肝肠寸断的哭声,好似钩子,无情地钩动徐妍逐渐压抑的心脏。
15年前,她何尝不是没有见到父母最后一面。虽然她忘记那晚所有事,但这些年和警方合作,看到那些惨烈的凶杀现场,足以令她想象出父母临死之前的恐惧和绝望......
徐妍喟叹一声,压下悲痛的情绪,继续问:“你被卖到了哪里?”
童艺像是哭累了,哭声渐小,只是不住地抽噎着,过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就......就一个楼房......里面有......有好多小房间,还有......还有一个小广场,那里有一个很......很高很高的骆驼......”
徐妍脸色瞬间大变,厉声发问:“你说什么?骆驼?”
她本以为从童艺这里顶多获取吉雅联系“贾先生”的线索,没想到,童艺竟然看见了——“骆驼”。
陈嘉怡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到了意外之喜,他明亮的眼睛有着惊人的火热:徐妍说得对,童艺——真的是个突破口!
童艺感受到徐妍语气的严厉,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徐妍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急躁,赶紧循循善诱道:“童艺,你能讲讲你在那里发生的事情吗?”
童艺先是愣怔,然后神色顿变,紧接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徐妍见状心中一紧,暗叫不好。
可是不等她想办法,童艺仿佛见了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嘶喊着:“我不要讲......我不要讲......他们都是坏人,他们叫秦虹杀了我.......”
徐妍的内心惊涛骇浪,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追问,为什么是秦虹杀了她?
因为“声临”的消失如同它来时那般的迅速,徐妍身上的热度直线下降,眨眼间便要恢复正常。
心急之下,徐妍破声喊道:“童艺,‘贾先生’是谁?”她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
童艺的动作一滞。
徐妍的瞳孔蓦地收缩,提着一口气,紧张的手心冒汗。
童艺缓慢抬起涕泪横流的脸,之前胆怯含泪的双眼不知怎么变得阴沉可怖,阴恻恻地盯着徐妍,她的嘴角甚至扯起诡异的笑。
寒意犹如毒蛇从徐妍的脊背爬至全身,她恶寒地打了个哆嗦,心中惊骇:她不是童艺......
“贾先生他是个大善人,他曾经解救过诈骗团伙中的一个小女孩,那女孩才11岁......”童艺说完,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徐妍惊慌中想要伸手拉她一把,谁知“声临”再一次被触发,她触电般弹回手,死死捂着小腹,痛苦地佝偻了身体。
“声临”以绝对强大的力量蔓延至徐妍都震惊的范围,她似是听到整个湾山所有人的人格呓语,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呓语中,一道虚弱的几乎听不见的求救声,瞬间引起她的注意。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呜呜呜......杨天真,我错了......”
与此同时,徐妍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一个不知什么地方的后院,一个酷似她小时候的女孩正在玩耍,然后她看到一个面上有疤的中年男人朝她走来......
两个场景地急速转换,令徐妍怔怔地分不清,这是两个独立事件,还是同一个女孩?
“徐妍......”陈嘉怡的满腹问题在抓到徐妍手腕时,骇然地吞了回去,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掌心里滚烫的热度......
当初在观察室里,徐妍见到赵炳辉时,她身上也是这么热。还有之后的接连审讯,徐妍身体的异常他都有所察觉。
所以,徐妍身上的秘密和身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