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另一边,厅里为元帅夫人设有专座,一行人走入其中,终于停了下来。
没有了旁人,静姝首先放松下来,元帅夫人瞅了一眼她耷拉下的脑袋,笑道:“适应吗?”
“勉强。”静姝老实回答。
元帅夫人便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难为我们阿姝了。”
元帅初衷是怕她宴会中无趣所以让静姝跟着她解闷儿,这她是知道的。但对小辈来说,可没那么有意思。
她歉意道:“要不要去逛逛,咱们在这儿最起码得呆到宴会过半才能回去。”
吸取上次的教训,静姝这次可不想到处乱走免得再遇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她依在元帅夫人肩膀上摇头道:“不去,我还是在这儿陪您吧,今天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来,就是逛也没有人一起。”
不妨,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一个人向她们这个方向靠拢而来。
顶着璀璨的光影,他一走近,灯光仿佛都要映的亮一分,元帅夫人不由赞一句:“铭卿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漂亮。”
被赞漂亮的林铭卿走到专座旁,先有礼地向元帅夫人致意,夫人看着他喜人的脸,连忙让他也坐,他却推辞一句道:“夫人,我过来是想找静姝小姐说几句话,能否……”
“不能!可惜话未说完,就被静姝拦腰斩断。
元帅夫人意外地看向静姝,这才发现小妮原本带笑的脸早已经冷漠如霜。
这是?
元帅夫人愣了一下,就听林铭卿已经又道:“那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听我解释,我不该吻……”
“闭嘴!”
静姝警告地看着他道:“你敢再说一个字。”
林铭卿望着她厌恶的眼神,顿觉身体跌入冰洞,冻得他浑身发抖。
冷极反笑,他阴涔涔抬手就想故技重施攥住眼前人的手腕,却忘了元帅夫人就在身边,“放肆!”元帅夫人连忙把静姝拉到身后,难得皱起了眉头道:“铭卿,你这孩子怎么了?”
“我……”林铭卿顿时醒过神来,他看了眼自己扬起的手臂,忽然恍惚起来。
元帅看着他不对劲,回头问静姝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孩子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静姝难以企口那天发生的事,只是咬牙道:“我不想看到他。”
元帅夫人看她一眼,回过头对林铭卿道:“听我说铭卿,我不知道你和阿姝之间有什么矛盾,但现在是在宴会厅,你可不能乱来。”
可林铭卿坚持:“夫人,很抱歉打扰您,我只是想请静姝小姐移步说几句话。”
元帅夫人道:“我明白,但是阿姝她……”
“算了,夫人,我去和他说清楚。”静姝忽然出声道。她看了眼不知何时围观在他们外围的宾客,歉疚地对元帅夫人小声道:“犯不着让别人看笑话,影响了夫人。”
元帅夫人淡然一笑:“没事丫头,敢看不敢说,急死他们。何况,没有人敢。”她抬头随意看了眼四周,原来看热闹的,瞬间都把脑袋转向别处装着看风景。
静姝叹口气道:“林铭卿这么较真,我看他达不到目的不会罢休,算了,我去。”说着,握了握元帅夫人的手汲取点勇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林铭卿抬了抬下巴二话不说抬步就走。林铭卿眼神一沉瞅她片刻,晃了下神才匆匆向元帅夫人又行了个礼快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地穿过人群,静姝因为穿着礼服和半高鞋子限制了速度,没几秒就被林铭卿赶上并肩前行。
林铭卿沉默地看着身旁不发一言面容冷漠的女子,秀发高盘,象牙白洋装曳地礼服把她烘托的如一颗耀眼晶莹的珍珠,珍珠本该莹润温暖,可惜这颗却总是让人凉心凉肺。
“你小心摔倒。”林铭卿见静姝走的飞快忍不住说一句。
谁知,话音刚落,静姝就觉脚下一滑,她赶紧停下来稳住身体,那厢林铭卿已经出手扶住她的手臂。
但静姝现在对林铭卿视如蛇蝎,哪敢让他靠近,汗毛直立之下,立即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林铭卿手空抬着僵在空气里,不由仰头苦苦一笑。
“看来我真是吓着你了。”
静姝冷眼看他:“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可林铭卿环视了一眼周围,却摇摇头道:“这个地方不行,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
静姝简直想掐死眼前这个神经病,道:“你能不能利索点,林大公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能一次说清楚吗,说个话还要挑个好地方坏地方,你是成心磨人的吧。”
本以为说完这话,阴晴不定的林铭卿肯定又要发怒,谁知却招来这人展颜一笑:“你怎么知道,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
“你!”静姝几乎要吐血而亡。
她掉头就准备回去,决定不再和这个思维永远和她不在一条线上的人废话。
那厢林铭卿却还沉浸在他欢喜的世界里,道:“走,我带你去那个好地方。”看了看静姝长长的裙摆,不盈一握的腰身,他还好心嘱咐道:“既然不让我扶,那你慢点走。”说完先行一步在前面引路,走两步回头看一下静姝,道:“走啊。”
静姝实在是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捂着额头踏步上前。她今天必须这个人给解决了,不然非气出心脏病不成。
抱着这个信念,静姝忍耐着随林铭卿走向内厅西侧,那有个小门,门外通着回廊,两人一前一后出去,都没有留意到,身后还悄悄跟着一个窈窕身形。
静姝走到回廊中部的时候就警惕着不再走了:“再远我是不会去了,我只到这里。”
“你还是很防备我。行,这里也行,虽然没有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好,但总比厅里舒坦。”林铭卿难得好说话地坐到回廊栏杆上,悠着腿见静姝频频看向大厅,又道:“不要看了,我不会加害与你,你放心吧。”
鉴于此人先前的恶劣行径,静姝再相信他的鬼话就是傻子。她离他远远的,靠着一根回廊柱倚着。回廊两边疏疏朗朗的花木,在这带着微风的秋夜里散发着香气,明亮的月光洒在静姝身上,如沐着光环的月之女神。
林铭卿看着她,眼前渐出幻影,幻影里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抿着嘴角对他微微一笑,让他不觉站起来向她走去。
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对我笑了吗?他内心涌出一股热潮。
不想却在这时,“不要过来。”有人冷冷出声。
刹那间,幻影散去,林铭卿再看声音来处,只有一个对他横眉冷对的李静姝。他顿在原地,热潮退去,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再次弥漫全身。
就这么停了一会儿,时间就像静止了似的。静姝看着站在回廊中间一动不动的林铭卿,以为他又要刻意推延时间,正想催促他,就见他忽然单手捂头,另一只手疯狂地在口袋找些什么。
怎么了?
静姝察觉出不对劲,却又不敢动,怕林铭卿这又是在捣鬼。
就见林铭卿已经从裤子口袋里寻出一方小盒,他抖着手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哗啦啦倒出一把白色颗粒,疯了似的全部倒进嘴里。
静姝吓了一跳,医生本能发作,大步走上前惊道:“你在吃什么!”可林铭卿发着抖,已经非人似的将颗粒全部咀嚼,不过还没等咽下,胸口一阵翻腾,惹得他一步跨到围栏处吐了起来。
“你怎么了?”
“有事没事?”
“说句话!”
静姝惊恐地看着干呕过后缩到一团紧紧抱着脑袋剧烈呼吸的林铭卿,哪敢再迟疑,三步并两步到他身边,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了,急忙蹲下拍了拍他道:“林铭卿,林铭卿!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唤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静姝真的急了。她低头用手摸了摸林铭卿的额头,又听了听他手腕处脉搏的跳动,决定回厅里叫人来,得赶快把人送到医院。
可不妨她刚站起,裙摆就被人拉住,“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刚才没有声息的林铭卿忽然呐呐出声,静姝心里一松,连忙重新蹲下望着他:“你怎么样!”
林铭卿缓缓抬起头,月光下他的脸色很白,静姝不知道是不是月色之故,但看满额的细汗和犹自颤抖的手,也知道他在忍耐痛苦。
“你刚才吃的什么?”静姝关切地看着他,然后扶他一把,道:“能不能站起来?能的话,我们得先去医院……”可不妨,话还没说完,林铭卿已经道:“你在……关心我吗?”他说话似乎要费很大力气,说两个字就要喘息一会儿,但他居然坚持着再问一遍:“你在……关心我……对吗?”
静姝很想翻白眼,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虚弱还挣扎着要个说法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都什么事儿啊!
心里叹息一声,静姝不觉间声调也放缓很多道:“现在不是我关心不关心的问题,是你这个状态必须要去医院,你明白吗?明白的话,就点个头。”
可林铭卿对她的话避而不谈,坚持问道:“你回答我……”
“你是在关心我吗?”
静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关心你。”
林铭卿眼睛慢慢溢出点点光彩,就听静姝接着道:“可是,这是作为医生的本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儿苦熬而不管。请原谅我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