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元帅府小住之前,静姝先等来了和陈其芳的一次小谈。
看着学生娇嫩的面容,陈其芳叹了口气负手窗前道:“本想找你说说,如今也不必要了。”
静姝有些内疚:“院长,让您操心了。”
陈其芳摇摇头:“你的生活终究是你自己的,我也不能过多干涉,那天你说的话,我听了一些,其实我很高兴。我的学生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思想,很给我长脸,我以你为荣。但我不愿我的学生流离失所,这次对于元帅府小住,我是很支持的,在医院住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怎么就流离失所了?
去元帅府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静姝很想反驳一句,但自家老师已经又道:“这次你去元帅府,其实另有重任,那就是就近看护元帅的身体。”
静姝收起吐槽,认真道:“元帅身体又有变化了吗?”她知道,以前元帅的病根并没有清除。
陈其芳一脸肃容,点点头道:“对,我昨天发现元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应该是前段时间的遇袭事件,还有军校筹备的事累的。这次你住元帅府,正好替我看着些。”
这确实是重任。原本抱着去元帅府度假轻松小住的静姝,心情不觉沉重了许多。
但真正到了元帅府,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峻。
元帅确实脸色不大好,但十分有精神,干劲十足。且元帅夫人也在一旁有效地把控着元帅的工作时间,都轮不上静姝上前看顾。
不过元帅的身体是大事,遵循老师的嘱咐,静姝还是对元帅每天一次例检。例检的时候,元帅配合度很高,也不多说什么。例检过后,倒和静姝经常简单聊几句,有时候问问她在医院的工作,有时候就某个医学命理和静姝探讨,出乎意料地从未问过和李明诚相关的事。在听到她那些“自由宣言”之后,元帅还能保持对她的既定印象,不用身份压人,强迫她去和李明诚和好,静姝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当她把这些小温暖传达给元帅夫人的时候,元帅夫人笑道:“那天先生回府感叹现在的孩子思维不简单,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说了一些让他惊叹的话,虽然他并不是完全赞同,却愿意支持你,所以让我邀你来府里住。”
原来是这样。
那以后岂不是就不用担心元帅嫌弃了?静姝放下心结,安心在元帅府住下。
静姝后来回想,深觉她在元帅府暂住的这段时间是她记忆里寓居承京最开心的日子。
府里生活简单明快,气氛宽松开明,元帅夫妇特别是元帅夫人待她极好,她在这里尝到了几分理想家庭的味道。
当然在这府里住,也会有很多福利。比如时常先别人一步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不过大多消息都是和军政有关,静姝只听不说,保持信息的严密性。唯有听到和陈卓英有关的,她才心思活跃。
听元帅话音,这次军官学校职务任命,他着重启用年轻人。除了公布的大多数由大佬挂名的部长团,其余以下职位多由新生力量担任。年轻人就是未来,元帅非常重视,而这些新生力量,其中就有陈卓英的名字。
陈卓英新领政治部官佐,这是静姝得到的小道消息。
他既然要到学校任职,那就说明可以正常出来走动了。
静姝不知道遇袭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不知道在出现了裂痕之后,两党双方是怎样修复之间关系的,现在释放出工农党成员要在军校担当要职的信号,就说明两党在未来还会携手前行。
静姝作为旁观人,被这种粉饰太平的政治惊到,不由担心身在局中的陈卓英未来的日子。
对于心上人的回归,她期盼又担忧,但外面的世界不会因为她而停止转动。
伴随着军校即将开学,各方要员都已到位,其中最瞩目的却是那个众望所归访苏归来的军校未来校长。
承京方面专门为这个人举办了接风晚宴,庆祝他的回归和就职。
这么大的气派和阵仗专为一个人,这种待遇让静姝想起陈其芳说的话,这人地位果然举足轻重。
不过,静姝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虽说晚宴阵仗颇大,出席的要员却并不齐整。第一元帅未出府,让元帅夫人代他出马。这还说的过去,等到静姝陪同元帅夫人到达宴会现场,才发现原来李明诚徐景山一系也未出席活动。
这就有点巧了。
静姝这次是元帅钦点陪同元帅夫人的,不像上次那样可以到处晃悠,因为元帅夫人的身份,自进入宴会厅,她们一行就成了会场的焦点。
华灯闪耀下,一路上迎接元帅夫人并忙不迭寒暄的要员及家眷数不胜数,元帅夫人握着静姝的手,静姝挽着她的臂,两人亲切自然的关系,毫无疑问也为静姝招来只多不少的注目礼。
伴在元帅夫人身旁的女孩儿是谁?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作为当事人,静姝管不了他们的疑问,面对层层叠叠的审视目光,她要做的就是送出得体微笑。来承日久,见识增长,她已不复往昔忐忑,站在气韵风华的元帅夫人身畔,她也学会了大气从容。
衣香鬓影里,她们一行吸引万千华光而过,直到迎头碰上另外一行显赫之众。
远远地,两方人都注意到了彼此。
静姝伴在元帅夫人身侧,随着她优雅的步子徐徐向前,慢慢看清楚了来人都有谁。
正是林敬尧一系,其中多了林敬尧的大公子林铭卿。
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今天林敬尧并没有打头前行,拱着手把马首是瞻的位置让给了另外一个人,自己则落后一步。
那打头前行之人初看并不显眼,大概四十多岁年纪,身材中等偏下,头骨突出面容一般,静姝心中微露疑问,就听那人已经开口道:“夫人。”口吻熟稔平和。而元帅夫人也朝他温和笑道:“桥山,你总算回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今天的主角,未来的军官学校校长孟桥山。
静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的孟校长如此不起眼,可旁观元帅夫人对他的和善,林敬尧对他的恭敬,她对自己的评判摇了摇头。
除了两个领头人,其余两方人员并不十分热切,招呼过后随即错身各自离去,静姝全程微笑保持沉默,走过林铭卿身旁的时候,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赫赫有名的孟桥山校长对元帅夫人身边的美丽女孩儿一瞥而过,并没有过多注意,只当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跟随元帅夫人来玩儿。倒是他身后的林敬尧和冯韬,两人眼睛齐刷刷地向静姝身上扫了一圈,而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自见静姝伊始就变得神思恍惚的林铭卿,惹得孟桥山也奇怪地向静姝多看了两眼。
静姝何其敏感,早已有所察觉,她目光平静地迎着孟桥山打量她的目光有礼地颔了下首,便拢着元帅夫人的手臂坦然离开。
冯韬和林敬尧若有所思地瞧了下她的背影,特别是冯韬,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所致,小心地看了眼林敬尧和林铭卿的脸色,咳了一声,出声道:“这丫头倒有李明诚的一两分英气,没有小女儿的唯唯诺诺。”
孟桥山这时才疑问道:“李明诚?这女孩和李明诚什么关系?”
林敬尧赶忙接着话头道:“是李明诚的女儿,还是陈其芳的学生,很受元帅和夫人青睐。”
孟桥山回首看了看已没有倩影踪迹的客厅,若有所思道:“我不在国内的这一年,看来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李明诚立场倒是坚定。”
冯韬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看他是快分不清自己是哪边的人了!”
林敬尧瞥他了一眼,回首看向儿子,道:“站在那里想什么?还不快过来跟你孟叔叔行礼?刚才都木呆呆的!”
林铭卿恭敬地上前,口里唤道:“孟叔。”
孟桥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闻得铭卿现在在警察厅做事,好好干啊年轻人。”
林铭卿自嘲一笑,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无谓地点了点头。
林敬尧几不可见瞪了他一眼,才又转头拱着手向孟桥山道:“铭卿过段日子要和冯家小姐成亲,到时还要请孟兄赏脸光临啊。”孟桥山这次刚从苏联回来,即被任命为军官学校校长,紧握着一支庞大的有生力量,未来门生遍野,再想想以前他的威名,林敬尧不得不重新谋划起来。
孟桥山讶然道:“冯家小姐?”转头问冯韬:“你的千金?”
冯韬笑容满面地点头道:“是,是鄙人的女儿。到时您一定要赏脸光临啊。”
孟桥山点头道:“好事好事。”却见林铭卿冷着一张脸恍若无闻地看着一个方向出神,便奇怪道:“铭卿这是?”
林铭卿回首,眼光向自己父亲和冯韬脸上回旋了一圈收回,便向孟桥山致意,道:“侄儿有事先行片刻。孟叔,您请便。”就大踏步向刚才元帅夫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孟桥山眉毛一挑,转头疑问地看向林敬尧,林敬尧却极其不喜瞥了眼冯韬,而冯韬的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僵掉。
孟桥山满含深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