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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羊圈的栅栏门打开的年轻人,被飞溅的火屑点燃,化作了燃烧的t人形,在大火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西杜丽看着他在痛苦中胡乱奔走着,像是一只被困在纸灯笼里的飞蛾,最终跌倒在一旁的水渠中。
尖叫声停止了,变成了一种令人心惊胆战滋滋声,像是烧烫的烙铁被浸进了冷水里。
她强迫自己脱离人群,跑到那个年轻人身边——他已经没了呼吸,脸上的皮肤焦黑而皲裂,如风化般剥落,露出褐红色的血肉和被烧焦了的颌骨。
西杜丽试图给对方翻一个身,让他以一种更体面的方式死去,然而他的眼睑已经被烧毁,露出一双浑浊、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珠,呆滞地看着天空。
“西杜丽!”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浑噩中唤醒,“愣在这里干什么?去疏散人群,引导他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看到那张脸,西杜丽几乎要喜极而泣:“猊下……”
“先去广场,带着聚集在那里的百姓去外城区的牧场。”猊下说,“商队们北上前的货物基本大部分存放在那里,包括了食物、酒水,还有过夜用的帐篷。卢伽尔和恩奇都在尽力阻止古伽兰那前进……但如果交战区持续扩大,就继续后撤到布拉努姆河附近。”
话音刚落,一声骇然的巨响陡然在天空炸开——西杜丽从未想象过当天空塌陷时会发出什么声音,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天之公牛愤怒的咆哮,它的吐息搅动着云层,浓烟如潮涌般向四周散开,栅栏里聚集在一起的牛羊都被这可怕的风浪掀翻在地,像是吹起了一片片枯叶。
西杜丽抬起头,银白色的天之锁链穿梭在漆黑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好似数道一闪而过的电流,勒住了金色巨蹄,紧接着是王之宝库发射时划破空气的鸣响,如同万千礼花同时迸发,照亮了灰暗的天幕。
“该走了。”猊下松开了她的手,“去做你该做的事,西杜丽。”
见她打算往和人流相反的方向走,西杜丽连忙叫住她:“猊下,广场应该往这边走。”
“我不去广场,王宫大门附近还有很多人滞留在那里。”猊下说,“慌张什么,你忘记他们都是怎么称呼我的了吗?我乃不焚之女,于灰烬中重生的缇克曼努①。”
她的身体因恐惧而痉挛起来:“可是……”
“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她颤抖着问道。
“当然。”猊下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也许是她在这危急关头能给她唯一的慰藉了,“去吧,西杜丽,像一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去面对这一切。”
说罢,猊下放开了她,那种安定的力量也随之被从她体内抽走了。
西杜丽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一寸寸地往前挪,直至对方最终消失在嘈杂拥挤的人海之中。
她抬手擦干眼泪——然而她的手还在颤抖,以至于不小心将眼睫戳进了眼睛里,分泌出了更多的泪水。
勉强做完这些后,她转过身,朝着与猊下越来越远的方向前行。
直到奔跑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如此沉重,蛰伏在这具身体里的倦意仿佛在此刻悉数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西杜丽没有停下来,因为那个人也还在前行——她不比别人跑得快,也没有别人更强壮,除了会不断复活外,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被火焰灼烧时,她的痛苦是真切的,受到伤害时,她流的血也是真切的。
突如其来的天灾,被摧毁的城市,摇摇欲坠的哀悼之塔……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也许这座伟大的城市今天就要终结于此了,可是西杜丽还是在往前跑,那些眼泪尚未落下就被滚烫的尘浪蒸发了。
“去广场!”她高举双手,对着那些胡乱逃窜的百姓们大声疾呼,“所有人都在广场集合!我们马上就会撤退到安全的地方,不要慌乱,注意脚下!不要在人群中摔倒,也不要推搡别人,让老人和孩子们先走!”
天知道,她是多么想跪倒下来痛哭一场——但一切还没有结束,至少不该是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着他们,也许她会在太阳重新降临这座城市时变回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但是现在,她必须像一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去履行自己的责任。
………………
当武器第三次被古伽兰那体表覆盖的电弧弹开时,吉尔伽美什发出了暴躁地咒骂:“可恶,这个杂种是吃什么长大的?墙皮吗?”
“我想它应该是天生就长成那样的。”恩奇都说,“何况,即使搞清楚它是吃什么长大的,对于打倒它也没什么帮助。”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脚下的城市——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能看到被大火烧焦的牛羊和家禽(也许还有人),而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喂过那些鸡,给羊儿剪过它们的毛。
“想要在不毁坏库拉巴的情况下进行战斗,估计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恩奇都叹息道,“单纯地拖住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它继续进行破坏,只能寄希望于缇克曼努那边的进程再加快一些了。”
“哼,说到底还不是某个人太弱了的关系。”吉尔伽美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阿伽——后者此刻正在哀悼之塔的塔顶,用魔法保护着塔身不受损坏,“传说中的终结剑②呢?纳比斯汀的怒涛是变成你脑子里的水了吗?”
“居然还有脸嘲讽余……明明连一头牛都打不倒……”阿伽明明已经连喘气都断断续续了,但反讽吉尔的时候,还是要把声音提得很高,“至于终结剑……那是基什代代相传的王权宝具,自余放弃王位后就用不了……”
照理说,身为君王——却杀死了自己的守护神,作为王权的继承者——却主动舍弃了国家,阿伽的力量应该已经被反噬的因果律削弱了很多,外加又长期待在和他血脉相斥的国家,仅靠放一点血就能立刻发动魔法,其实已经比他和吉尔料想得好太多了。
吉尔伽美什背过身:“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狗就不要开口了,尽管烂在地上欣赏王的英姿即可。”
“话别说得太满,乌鲁克王哟……万一像滩烂泥一样被对方随便甩到了墙上,那可真是有够丢人的了。”
看到这两人还有心情互相嘲讽,恩奇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他把注意力放回古伽兰那身上,希望能找到一个平稳的,可以将它拖出城市的办法。
魔法的强度和阿伽献出的血量挂钩,一旦它身形不稳摔倒在哀悼之塔上……恐怕阿伽就要当场毙命了。
正当他苦思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视野的余光中转瞬而逝——但恩奇都还是捕捉到了她,并为这个确凿的事实——为对方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感到了一丝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