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到底还是进了门。
陆渝许是害怕夜长梦多,仅仅只筹备了五日,便迫不及待迎了舒禾进门。
说是进门,但舒禾原本就是慕莞齐的侍女,因此本就一直都住在陆府。
只不过赐婚的旨意一下,陆渝就将舒禾挪去了他的侧屋。
这五日里,陆渝和慕莞齐一面都没见。
两人心照不宣,以那一巴掌为界,便斩断了整整七年的夫妻情分。
虽筹备的仓促,喜宴的规格仍然十分隆重。
隆重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陆渝对这位新夫人的看重。
自然不免有人嘀嘀咕咕,说那位原配慕夫人的爹娘都下了狱,现在又失了丈夫的欢心,以后只怕再难在府中立足。
“那也不一定呢,慕夫人膝下到底是有嫡子傍身的。”
却有人反驳:“那孩子又不是慕夫人亲生的,陆将军将他已故同僚的孩子接回来抚养,不过只是空占了个嫡子的名头罢了。”
说完,众人不禁感慨慕莞齐以后在陆家的处境。
父母下狱,夫君另娶,虽说有个儿子,却也不是自己亲生血脉。
宾客散尽后,陆家人齐聚一堂。
年迈的陆老夫人拉着慕莞齐的手,神情颇有些歉疚。
这件事,确实是儿子做的不占理。
“莞齐,你别和阿渝计较,他是个不懂事的,往后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
正说着,陆渝带着舒禾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虎头虎脑的庆儿。
慕莞齐抬眼看去,昔日唯唯诺诺的小丫鬟在锦衣华服的堆砌之下,竟也显出几分气度从容来。
似是感知到了慕莞齐的目光,舒禾忽然回转望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一片火花。
“阿禾见过夫人。”
舒禾说着,膝盖便欲弯下去。
陆渝眼疾手快的扶起她:“阿禾,你如今与她同为正妻,两人平起平坐,你不必再向她行此大礼。”
“多谢将军体恤。”舒禾温温婉婉的笑着,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幸福,和不经意间的炫耀。
两人就这样笑意吟吟,陆渝揽着舒禾的肩膀,舒禾则是腾出一只手来牵着庆儿。
打眼望上去,他们倒才像是一家三口。
陆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语气有些不悦,朝庆儿招了招手:
“庆儿,快来给你母亲请安。”
慕莞齐也神情哀戚的看着庆儿。
这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多年来视若亲子一般爱护。
偌大的陆府,庆儿是她最后的念想了。
她也唤了一声:“庆儿,到母亲这里来。”
众目睽睽之下,庆儿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
他往舒禾的身后躲了躲,说道:“你不是我母亲.....”
“什么?”慕莞齐一愣。
庆儿扯着舒禾的袖子,再次开口:“禾夫人才是我母亲。”
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慕莞齐怔怔的,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舒禾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她笑吟吟的抱起庆儿,温婉道:“庆儿真乖,母亲素日没白疼你!”
“你在说什么?!”
姜清月猝然起身,望着眼前的一幕,心头骤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陆老夫人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陆渝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
“庆儿,本就是我与阿禾的孩子。”
“当初我不忍陆家血脉流落在外,便称庆儿是我同僚之子,将他接了回来.....”
慕莞齐愣愣的听着他的话,下意识往舒禾看去。
果然发现庆儿的眉眼与她十分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目光游移不定,仿佛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眼前一黑,直直就往地上栽去。
下人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可是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让慕莞齐彻底崩溃。
父母前路未卜,丈夫另娶他人,就连养育多年的儿子,竟都是丈夫的私生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对她振振有词:
“莞齐,不管庆儿的生母是谁,他都是我陆家的血脉,你身为嫡母,理应有养育之责。”
慕莞齐怒极反笑。
她缓缓坐下,呆滞的眼神终于渐渐回转过来,一寸一寸变得清明。
她的嘴角上扬,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讽刺:
“没想到我视如己出养育五年的庆儿,竟是你们的孩子。”
“陆渝,你我成婚七年,庆儿却已有五岁。”
“也就是说,我们新婚不久,你就和舒禾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再趁着今日大战告捷,你便顺势讨得舒禾为平妻。”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终于含了分咬牙切齿。
七年的恩爱厮守。
春日里他为她缱绻画眉,秋风下他们一同采叶酿酒,那时候陆渝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莞齐,有妻如此,是我三生有幸。”
她曾以为的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原来从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她终于流下泪来。
“不止呢。”
舒禾款步上前,望着慕莞齐妩媚一笑:“其实五年前,夫人的父母下狱那一晚,便是我怀庆儿的那天晚上。”
“那天夫人嗓子都哭哑了,到处找人求情,直至深夜还未归。将军等得不耐,这才——”
“阿禾。”陆渝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了她。
“都是陈年往事了,提这些做什么。”
舒禾娇俏一笑,不再出言,望向慕莞齐的眼神却满是挑衅。
陆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重重掷下茶杯,神色满是不悦:“一个家生的奴婢,趁着主母不在,想方设法爬上了主君的床,现在倒还满嘴振振有词,不知脸面,不成体统!”
说完,不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舒禾,径直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