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了春分时节的时候,许久不见的萧恒出现在了崇禧居。熙春也就客气地福了福,然后继续歪在炕上道:“王爷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看得苑嬷嬷的眉头很是跳了跳,奈何十几年也没奈何过来这懒散性子,倒是忍了一会儿,打算王爷训斥的时候帮着缓和一下,顺便指示了一个二等丫鬟上了茶水。
偏偏萧恒也不着恼,很是自得地为自己斟茶倒水也不用旁边的小丫头伺候,然后也学着熙春的模样歪在了炕上的另一边道:“都这时节了,你这儿竟还是在烧炭盆。”
见着这二位主子有话要说也不用吩咐,苑嬷嬷就带着几个小丫鬟下去了独留了银筝。熙春这才接了口。
“没奈何,谁叫本王妃冰肌玉骨冷得慌呢?”熙春拢了拢手,含笑地望着萧恒道。
萧恒很是觉得熙春这杏眼含笑地小模样很是有几分娇憨狡黠,心气也更是平和几分道:”我自然是有事情要麻烦王妃指点一二。“
“王爷,请赐教。”熙春伸出手微微展了展,做出请的动作,然而又颇觉寒冷,又拢了手,这请的动作做得也就马马虎虎了。
“这王妃入府不过数日便说要把中馈教出去,可是到了如今还是乱糟糟的,怕是不妥。”萧恒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觉得这茶水与别处有些不同,但是细微处的不同又很是难品,遂又品了品。
“不知王爷有何高见?又或者是,受人所托?”熙春不自觉地挑了挑眉,萧恒心道不知有没有人对王妃说过她这般挑眉很是凌厉,但是口中确是十分自然地道:
“非也非也,本王于内宅之道并不熟稔,怎能做了王妃的事情。”
“王爷也不用谦虚,不若咱们将这中馈一事都写下来,看看各自的想法,省得互相不能直言。”熙春看了侍立的银筝一眼,很快银筝就将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原来王妃是在这里等着呢。甚好。”萧恒也不含糊,拿了纸和笔就写了起来,熙春也不去看他写了什么,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二人将两张纸同放在炕桌之上,一模一样写了四个字:“分而治之”。然后萧恒手轻轻附上熙春的手道:“没想到本王与王妃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那目光和他当初看那些姬妾时一模一样,熙春身上都快起鸡皮疙瘩了,道:“歪打正着罢了。不过,看来王爷于妇人之见很是精通。”
言罢,及时收回了手,萧恒却顺势拿起了熙春写的纸,道:“王妃挖了个坑本王也跳了,这张纸就送给本王做证明吧。”说罢,起身理了理袍子,很是自得地走了出去。
熙春心中很是啐了一口,想道:“谁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话虽如此,但是还是把萧恒留下的纸拿起来看了一看,只见那字刚毅锋芒之处微涩,似是有些凝滞之感,然后钩折之处却又显出几番圆润,虽形正但细微之处却很是矛盾,看来这萧恒心中心事颇多。
让银筝将那张纸收起来之后便吩咐银桂道,“明儿个你跟着你银露姐姐一道去将那些中馈分一分,然后让她们三日后再来正院准备上任,有什么话也留到那日再说。“
银桂点头应了。沿着院子远近也就先去了梅姬的梅苑。梅姬见着她确是很兴奋,暗道,王爷将将离开崇禧居,这银桂后脚跟儿就来了自己这儿,怕是王爷给自己了中馈之权?梅姬想到当初二皇子妃初初掌府时那八面威风的样子,心里竟是一阵狂喜。
“王妃娘娘近日将中馈分成了四份,今儿个奴婢过来,便是将梅姬你的那一份说一说,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银桂福了一福很是恭敬的样子。
梅姬却是听清楚了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竟冷了脸面也不接话,旁边的银露却是最看不得这种事情的,拉了银桂就道:“奴婢竟不知梅姬看不上这中馈,也罢,待咱们回禀王妃,也好换个人来掌。”
说罢,不由分说就往院门外走去,梅姬心下一急,使了个眼色给萍香,萍香立马上前道:”两位姐姐前来辛苦了,可别急着走,不若先歇歇脚。“
银露眼光一横,扫了眼梅姬,梅姬心下却是已经计较完了,心中也知道无论如何这府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王妃这般也并无不妥,只是自己最近一心想着独揽大权的风光竟是忘了还有这种办法,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确实面上堆出了笑意道:‘不知道王妃安排婢妾做何?“
银桂淡淡地笑了笑,道:“王妃着你管着针线房并洒扫。”这下梅姬却是不高兴了,毕竟这中馈里面,针线和洒扫却是最繁琐不过又没有什么油水的事情了,梅姬还要分辨,银露却道:“这等大事,梅姬您犯不着为难咱们这带话的,王妃吩咐了如有什么疑问或者不妥的,三日后巳时去崇禧居的花厅分辨便可。”
梅姬也按下心思,打算再看看形势,便道:“那就劳烦两位姐姐了。”言罢让萍香送了二人出门。
银露并银桂这下也不去近处的雪姬处,而是去了瑶姬处,瑶姬也知道她二人方才去了梅苑,本来道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却不想迎了这二位。
见过礼,银桂也按照方才所说要将中馈给瑶姬一部分,瑶姬这里哪里还不明白,也不推诿,道:“不知王妃娘娘分给婢妾什么活计。”
银桂见她这般温顺的模样也就直接道:“娘娘听闻瑶姬您原本是富户之女,便想您管着库房。”瑶姬却不知还有这等好事,脸上的喜意挡都挡不住,欢欢喜喜地应了。
银露并银桂出了瑶姬处,又去了春琴居。还没等二人开口,桃姬就道:“二位姐姐且饶了我这一遭,我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命儿。”银桂并银露看她似是已经猜到了来意,相视一笑道:“王妃可是说了,若是桃姬不接活,以后再有戏儿看怕是没您什么位置了。您若还有什么事儿,可以三日后巳时亲自和王妃说。”
桃姬一听,这还了得?当即便委委屈屈地应了厨房的差事,虽然嫌多,但也在心里忍了忍,看着银露偷偷摸摸地笑自己,很是想去掐她一把。好赖二人在春琴居和桃姬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到了雪姬。
雪姬这会儿其实也大略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只是眼看着这二人逛了院子快一圈了也没自己这儿,心高气傲的雪姬不由得心中也有几分忐忑,坐立难安之际见着二人很是惊喜了一番。
“王妃让您管着账房并采买。”银桂这一圈下来很是有些疲倦,也不和雪姬兜圈子,雪姬一听,这王府的内账都归了自己管,喜不自胜,方才久等的烦躁也就一扫而空,竟是冰雪般的脸色里面还透出一丝笑意,银露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多话。
自此,各人均知道了自己被安排管什么,至于心里作何想的熙春也略略知道,也不管这些很是自得地开始了早教活动。
在外院书房的萧恒听闻了熙春的安排,竟是不自觉地抚掌笑道,咱们王妃很是会治下啊。一旁的常随阿城却是个楞的,很是不理解这跟治下有什么关系。
萧恒自来知道这个二愣子有什么事儿一定会刨根问底,也就细细与他分说:
“王妃先着人去了梅姬那儿,梅姬其实是个志大才疏色厉内荏之人,必定被吓唬了一下就接受了这个分治的办法;那瑶姬是个小富户出来的,所谓小富即安,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的时候,却发现被分了一杯羹,只怕此时还是很高兴呢;桃姬嘛,明白人是明白人就是不甘寂寞,很是喜欢新鲜热闹,看她与王妃之间的那个银露交往便可知一二;最后才是雪姬,原本雪姬最是心高气傲,怕是觉得自个儿掌个王府都绰绰有余,今日竟然被磨掉了性子,最后才给了她一份儿。不然若是一开始就给她这种安排,怕不是会碰个硬钉子呢。本王亲自去做怕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王妃,聪明,比王爷,聪明。”阿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奈何一贯嘴笨,也就只说了他知道的比较好的形容词,萧恒眉头很是跳了跳道,扶额长叹,心里很是受伤。
萧恒正色道:“传话给江文道写份奏章,把改善吏治的法子呈给皇上吧,最近皇上不是苦于丞相权利过大,希望废除丞相制度吗?王妃这法子甚好,他们也得提圣上分忧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