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余南南在院外痛骂了邬嘉容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余记豆腐铺出现过。只是余南南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降价力度和伙计们招徕顾客的热情劲头都上了一个档次。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在邬嘉容强大的价格攻势下,余记豆腐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因为做好的豆腐和调料卖不出去,他们已经开始亏损。要不了多久,豆腐铺之前的收益会全部赔光不说,还有不少合同和订单没有到期,极有可能要举巨债履行合同。
已经离开多日而毫无音讯的晋风不会给余南南提供一点点的帮助,她又对店里的几个伙计心存怀疑,绣绣太小不能帮上什么忙。在这种情况下,余南南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可让她越发绝望的是,自己想不出任何能与邬嘉容抗衡的思路。在这一段灰暗到极点的日子里,唯一一个能让她略感安慰的是,老曾带她去看了自己生病的老娘。老奶奶瘦得脱形,好在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到这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老人,余南南不仅有些羞愧:大概是自己之前太敏感了。老曾,确实是因为家事而两次离开豆腐铺的。
尽管扫清了老曾的嫌疑,也确定了店中的三个伙计都可以为自己所用,余南南还是在为没有任何思路的对策发愁。这天早上,她坐在如今已经空空荡荡的店堂中,一边整理着账本,一边听着零星几个顾客的交谈。
“你说,你们这家的东西怎么都卖得这么贵?你看看对面!那多划算!”一个来给自己府里取食材的小厮看着冷清的门厅,忍不住抱怨道。
“这······毕竟我们的技术是独一份。”老曾站在柜台后,小心翼翼地赔着笑。余南南嘱咐过他,有关邬嘉容的事,一概不准和顾客们透露。他不理解这样做的用意,甚至还觉得,其实说出去了对他们自己的生意反而会有帮助。但是,老曾还是遵守了余南南的命令,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哟,还真当自己的东西金贵!”小厮果然不吃这一套,立刻嘲讽道,“那人家对面怎么也能做出来啊!没有真本事,还敢在这里吹牛!啧啧······”
在小厮意味深长的感叹声中,年轻一些的伙计差点按不住心头的火,拍案而起。还好老曾一把按住了他,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将小厮送出去。
虽然老曾年纪大、资历长,但是他的心里也免不了犯嘀咕:这余姑娘是想搞什么?那个邬嘉容明明就是仗着自己财力雄厚,拿着他们余记豆腐铺的冒充自己做的,想要借机搞垮他们。至于制作豆腐和调料的技术,他根本没有掌握!
这是铁打的事实,说出来的话,怎么说也能败一败顾客们对邬嘉容的好感。但是,余姑娘怎么就不允许他们说呢?
老曾将小厮送走以后,因为腹诽着余南南,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往她的方向望去。结果这一看,才让他意识到,余姑娘有些不对劲。
余南南僵直地坐在店堂中的桌子前面,眼睛没有聚焦,只是直勾勾地望往前方。她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老曾在这儿伪装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禁也有些慌了:余姑娘这是刚刚让那个小厮刺激到了?
老曾试探地喊着余南南:“余姑娘、余姑娘!”
余南南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猛地怔了一下,愣愣地望向老曾:“怎么了?怎么了?”
“您没事吧?”老曾担心地问道。
“我······”
余南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让老曾觉得怪异的是,他好像看到余南南的唇间有笑意一闪而过。
但是那抹笑意太淡了,存在的时间又不长,这让老曾觉得,也许刚刚,都只是他的错觉。果然,余南南的脸色很快便冷了下来,又恢复到了之前疲惫和无力的状态。老曾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又想起几天前晋风太子随意地打发掉他、拒绝帮助余姑娘的情景,心里不觉得涌上悲凉。
当天晚上,余南南没有像往常一样呆在店里,而是在安顿好绣绣和三个伙计以后,自己一身普通的便装出去了。老曾不放心她,又不敢真的放她一个人出去,便在离开绣绣的视线以后,偷偷地跟了上去。结果,余南南并没有干什么危险或者是特殊的事情。
她去了白帝城的一家酒楼坐下了。这家酒楼说大不大,比不上郑三碗名下酒楼的一根手指头。但是说小也不小,虽然达官贵人不会来这种地方,但是这个酒楼在有几个钱的小商小贩、贩夫走卒中,还是相当有人气的。
余南南就在这里点了几个菜,没有叫酒,一坐就是一整晚。这种不算特别奢华、但是也初具规模的大酒楼治安不错,并没有人去骚扰余南南。
她先是自己独坐着,眼前的菜也顾不上吃,只是顾着大口大口地喝茶。清冽的茶水,竟然让她喝出了酒的感觉。看上去,就像是她像是压抑到了极点,在借酒浇愁一般。
过了没多久,余南南似乎开始不满足一个人独坐了。她时不时地便随意扯个陌生人过来聊天侃地,像是在借此排解心中的苦闷。这个人若是走了,她便去扯另外一个。这样一轮一轮地,直到酒楼打烊,才起身回豆腐铺。
余南南晚上睡得晚,早上自然是起不来的。所以她便顺理成章地丢下了豆腐铺的一堆工作。哪怕是老曾去问,她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余南南的这种生活持续了几日。这几天,老曾一直都在保持向晋风汇报。而听着余南南匪夷所思的行动轨迹,饶是晋风足智多谋,他也死活想不出来,余南南天天晚上都跑到酒楼去,除了在这种热闹的氛围里麻痹自己、让自己暂时放下心里巨大的压力,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