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娅授课的地点,并不跟其他魔法派系的教授一样,有那样一个独立的教室。
她已经对学院不满很久了。
但是这也无可厚非。
学院里并没有一个教授,乃至讲师级别的血魔法老师给他们撑腰。如今资历跟魔法水平最高的也仅有莉莉丝,可她不过是一个延迟毕业的无业青年。
那些资历最老,最有传奇色彩的血魔法师,都在那场防御战中牺牲光了。
在联盟高层的眼里看来,血魔法已经绝无立课的可能。无论是从资源条件,还是从他们的魔法师道德上。
整个学院城很大,有三重的城墙,正是为了扩建跟巩固防御而设计的。
但魔法学院很小。并且规模也从来没有扩张。
尤其是在魔法师召回令之后,大量涌入学院城的魔力者,大多需要学院给他们提供学习魔法和日常生活的空间。
教学楼的分配,几个大的魔法派系已经吵得焦头烂额。更不可能再给血魔法师分出一块宝贵的教学区用地。让他们在自己的宿舍里互相探讨,自己玩自己的就是了。
但是莱娅的授课地也不在结社楼,而是在结社之外太阳花田的空地。
若魔法的传授和学习,仅仅是口传心授,那血魔法师们也就不在乎能不能拥有什么课室。
但魔法的学习关乎实践。一个好的魔法课室不仅关乎魔法教师的颜面,往往还配有遏制实验意外造成灾害的法阵,更可以防止其他派系的魔法师把课堂的内容毫无征兆地偷学过去。
综合考虑,血魔法结社的实践课堂就在花田正中心的这块空地。广阔的视野可以防止其他魔法师偷听,更能有效减少实验失误的金钱损失——这才是最主要的。
“好了,好了,你们总算是到齐了。”莱娅背了一把躺椅走了过来,还不忘数落自己今天的两位指导弟子。
两个可以容得下一打小雅的大坛子,现在也已经从手推车上卸下,稳稳地摆放在空地中央。
然而影风扬早已经跟席兹在花田里白白晒太阳很久。明明她才是迟到的那一个。
莱娅把躺椅往地上放稳,还不忘在边上插上一柄阳伞,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
“行了,你们自己开始吧。”她揉揉眼睛,换一个最舒服的躺姿躺在椅子上,开始睡觉。
这位指导者也太随便了吧!
影风扬早就见识过莱娅的诸多恶劣行径,但是,莉莉丝亲自交给她的任务,她居然都敢如此敷衍!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席兹。
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男孩,此时正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还不忘不屑的斜了一下嘴角。
这恶劣的性格都叫小孩给摸透了,多么悲哀。
“莱娅姐。”影风扬好意笑笑,“那个……血液控制?还得麻烦多指导两句呢。”
莱娅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睡相看起来好像她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样贪婪。
“血液控制的知识?难道你不知道么?”她问道。
影风扬想了想,“除了鲁斯特的笔记里略有提及,其他不知。”他觉得自己这样回答最为妥当。
“那不就行了。我当年就是照着那本笔记练的,”莱娅摊摊手,“那时候大家都可忙了,谁能有时间教我?唯一应该指导我的那个希娜……”她恶狠狠地说道,拔断了几根草根。
“所以你是要我直接照着那本笔记上练?全凭自己领悟?”
“对。不,不对!”她思索了一番,“关键处的难题,你回去要说是我教的。”
“可是,别说关键处的难题。那份笔记连普通的记载写得不详细啊?”影风扬企图争辩,“况且,它提及的是普通的魔物,可没有提过这种恶心的怪物啊!训练方式都不同的吧!你连一句忠告都没有?”
在影风扬全力争辩的时候,席兹却在一旁一言不发。看他的样子,倒是没有打算对莱娅抱有期待的样子。他默默掏出了一块黑色的长布条,叠了三重厚,试着蒙住自己的眼睛。
莱娅示意影风扬朝席兹看看。“你们两个,一会儿一个是无知,一个是瞎子,就暂且狼狈为奸一下吧。”
“瞎子?”影风扬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他盯着这个沉默又怯懦的男孩。他熟练地绑住自己眼睛的动作,看得出他对整个练习的步骤非常了解,“莫非你等会儿要蒙着眼睛练习?都是因为你害怕血?”
“晕血不是害怕血。”席兹郑重其事地回答他道,“这是一种病症。”
“既然你见到血液不舒服,怎么会选择做一个血魔法师?”
“每个人都有他的理由。”席兹的话显得老成,“你做血魔法师的理由又是什么?”
影风扬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一切始于一个误会跟谎言。他只是没料到,自己会因为这个谎言在这里存活这么久。
大概是太安逸了。
“对了,忠告!”莱娅本完全躺了下去,现在又突然坐了起来。
影风扬真没料到,这个懒骨头居然还会记得给自己一些建议。
“忠告就是,不要在血蛭的同一个伤口上面划两刀。如果血蛭的那面已经全部划过了,试着把它翻个个儿,挑完好的一面继续划。”
“为什么不能划两刀?”影风扬无法去质疑莱娅口中给血蛭翻身的本事,因为对方已经默认自己已经学会这套掌控血蛭的技能。
“笨!”莱娅教训他,“血蛭的伤口再次受伤,愈合速度就慢了呀!愈合得慢了,我怎么好快点拿它去换钱?”
“我一直很好奇,”影风扬打开了其中一个坛子的盖,那白白胖胖,体液粘稠的血蛭正在坛子里面蜷缩成一团安睡,分不清那个是眼睛和口器。“这种黏黏的生物,到底有什么用?你上次带出去的那些,真的会有人买么?”
他听见席兹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
“当然有买啊。”提到钱,莱娅稍微有了一点劲头,“你可不知道,这种白兮兮的粘稠物,涂抹在额头,眼角,可是能愈合皱纹呢!多少名门贵妇,乃至美男子,都拿它作为维持青春的宝贝,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呢!”
“既然这么神奇,那你为什么不用?或者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正式对抗身体的衰老?”影风扬见莱娅有了一点精神,便继续追问,兴许她心情好,就肯好好指导了。
哪知道,莱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对于我们血魔法师,这更简单,”她安稳地躺上躺椅,“血魔法的老祖宗有过一句真理,‘周身血液自在时,青春容颜常驻日。’所以你要记得血魔法的好,常常调动体内的血液运动一下。虽然你现在的相貌并没有太多优势,但过了半百年,你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过半百年?”影风扬摇摇头,那个时候,有哪个有幸活下来的人,还会在乎自己长什么样呢?
“对了,免得你们受伤,实验之前再问你们一句。”莱娅半支撑起卧姿,“你们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吧?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没有。”影风扬摇摇头。莱娅又睡倒了。他又看了一眼席兹。
席兹早已无意领会莱娅恳切的教导,急不可耐地掀开了自己那坛子血蛭的盖子。
早点处理完眼前的事,他房间里的那一锅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他认真地盯着眼前这坛子里白乎乎的团状物,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用布条蒙住了自己的双眼,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摸索着坛子的边缘。
“血液掌控中,原始咒文的关键词是‘塔厄撒斯’。”
他说,像是在说给影风扬听得。
席兹酝酿了有好几分钟,便高高举起短刀,利落地朝那团团子的大体位置用力扎了下去。
一声从未听过的凄厉怪叫!
莱娅被一下子惊醒了。
“怎……怎么了?”席兹不敢摘下眼罩来看,显然刚刚是发生的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意外。
影风扬帮他看了一眼那个坛子。
那个白乎乎的东西在流血,血液汩汩而出,好像一个正在漏出豆沙馅的糯米团子。
显然是毫无征兆的刺痛叫魔物受惊了,那家伙正张大了口器尖叫。影风扬还从不知道它还会发出叫声。血液从那惊叫的口器里好不吝啬地飞溅出来。
“我想……你是插到它的嘴了。”
他告诉席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