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本手稿中的考据,这个画成有七条叉的符号就是原始咒文里雷电的意思。影风扬,你知道的,读作布鲁恩。”
“希娜,你确定这本书的考据是真的吗?这些都是神语?真的有可能跟神对话?”
“那可不一定。”希娜捋了捋额头前的头发。
结社的大厅内,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两个人,故而很节约般地只点了一盏灯。天色已经变得很暗,大门敞开着,因为是月末,并没有任何的月光照得进来。风吹得仅剩的火苗噗噗乱窜,“砰”地把门关住。是时候给灯添点油了。
“根据传说,只有普罗米修斯带往人间的咒语,用的才是神语。不过,神语无法为凡人理解与传颂,况且它年代久远,在普罗米修斯从人间消失之后,凡人们只是把这些神语依葫芦画瓢地零星临摹下来。经历这么多人的临摹,想必早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就连我们用的原始咒文,都是模仿神语的发音而演变出来的,魔法效力必定比神语多上许多瑕疵。”
“普罗米修斯为什么传授给人类魔法?”
“他可能觉得他的兄弟把人做得太笨了,所以悄悄给了人智慧,这冒犯了他的兄弟。”希娜对于普罗米修斯并没有表现出充足的敬意,“不过传授给人类魔法?他大概是事后才想用这些智慧的人偶去讨好其他诸神,证明他的兄弟是错的。才传授给人类一丁点魔法,叫这些人偶取悦诸神。但他没想到,人类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小聪明,认为自己的魔法可以跟诸神比肩……”
希娜耸耸肩。
“反正是神话嘛。不过,上古那一代人,的确是比我们这种人魔力更强。毕竟他们会在竞技场和巨龙搏斗,表演给神明看呢,哈哈。”
这是影风扬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闻普罗米修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这个故事里,普罗米修斯并非为人类带来光明,而是带来了诸神的诅咒。
虽然希娜并不信仰普罗米修斯,但她的魔法知识,绝不逊色于鲁斯特。
“你的意思是,若是能用纯正的神语说出一个词,那种魔法效力就能达到最强,是吗?”影风扬盯着希娜一页页翻过去的奇形怪状的符号,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摸不着边。
“反正你不能指望这本书就对了。”眼前这本被影风扬当做宝贝一样搬回来的书,现在正被希娜若无其事地翻阅着,好像她早就读过,“对神语进行考据的文献太多,这本书也不过是茫茫书海中的一本而已。”
“你是说,这本书其实没有什么用处?”
希娜耸耸肩,“如果你是以实用主义者的口吻问的这句话,那这本书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影风扬见她翻到一个水滴一般椭圆形的符号,才停下来。
“埃依蒙。”她说。
“嗯,我知道。”影风扬点点头,应和道,“那是原始咒文里,血的读法。”只是他没想到,这本考据神语的作品,居然把这个符号表现得如此简洁。
“那就还给你吧。”希娜轻松地把那份手稿转回到影风扬面前,“只是别太当真,从来对符号的描绘就是五花八门。要是你想看看其他学者对原始咒文有什么看法的话,不妨读一下我的著作。”
“我有时间,必定拜读。”
“对了,等迪斯他们回来,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传授啦。”希娜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向莉莉丝保证的教育迪斯的责任,爽快地跟影风扬交代。
“那怎么行呢,我讲出来,怎么也不能和您相比。”影风扬回报以笑意。要不是鲁斯特他们不在,他就不该跟希娜讲话,“迪斯怎么也该算是您的弟子。”
“要不你当我的弟子?迪斯当我的徒孙?”
“莱娅会宰了我的。”
“你这人真是没趣啊。”希娜仰头靠在椅子上,把椅子摇得咯吱咯吱响,“就不该跟你讲这么多。”她一脸疲惫。
“我知道。你也是被迫和我讲这么多话。”影风扬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研读原始咒文,实在是消耗魔力,“不然你就太无聊了。”
“咕噜”,“咕噜。”
不知道两人的肚子,是哪个先开始闹腾起来。
“希娜,你确信沙纱是出去买菜了?”重新正视起一顿未吃的事实,影风扬的眼里已经充满了对生活的绝望,他有气无力地把脑袋耷拉在桌子上。
“是的,我看着她出门的。”希娜已经绝望地闭起眼睛。
“你们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出去,她连话都不会讲。即使她偶尔成功地独自买过两次菜,也不能把她放出去呀……万一迷路怎么办。”影风扬本想说危险。事实上,学院城从未发生过危险的事。倒是沙纱极其有可能被陌生人用食物收买。毕竟这么面容姣好,思想纯真,魔力强大的女性,在哪里会不受欢迎,“你确信莱娅她们出去找了?”他只能把自己今天回到空荡荡的结社后的第一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她们跟我保证的,不找到厨师,誓不回来。”希娜信誓旦旦地说。
“会不会是莱娅故意跟你恶作剧。依照你们的关系,她们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开起了小灶。”影风扬不安地猜测。这种结果很有可能,而他就是这次结社斗争中躺枪的牺牲品,“毕竟,今天莉莉丝不在家。”他指出了最关键的原因。随即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希娜,“要不要叫你小队的人醒来。”
“算了。”希娜摇摇头,索性也趴在桌子上,“让他们休眠一下,节省节省体力吧。”
“笃笃笃。”有人在以很恭敬地手法敲门。
影风扬狂喜了一番,转而陷入惆怅。
这种如此有礼节的敲门手法,绝不是莱娅能敲出来的。
门外站着一个笔挺的黑色制服的男子。影风扬从未在学院城见过这种制服。
“有何贵干?门德尔?”希娜语气冷淡,“或者说,学院城忙碌的警察朋友。”
那门口的男子笑了一声,并未因希娜的无礼而有愠怒。他向身后招招手,一名同样制服的男子护送着一名提着篮子的少女走了过来——正是沙纱。
“小沙纱。”希娜跑了过去,捧起沙纱的脸蛋,“让姐姐看看,这些家伙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别误会,希娜小姐。沙纱小姐在学院城遭到攻击,背部负伤。这的确是我们以及城市守卫的失职。但经过弗丝忒洛丝大人的治疗,已经无碍,连刀疤都看不见了。”门德尔一脸赔笑。
“有人袭击沙纱?”影风扬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确切地说,我们认为是误伤。”门德尔跟影风扬解释。事实上,他心里想的是没有一个刺客会有那种闲工夫在一个傻子身上花时间,“跟她在同一个地方倒地的一名魔力者已经死亡。”
“凶手是谁?抓住了吗?”
“很遗憾,由于市场人流极其多,找不到目击者,我们并没有什么办法。”他转而看向沙纱,“我们寄希望于沙纱小姐,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由于她是背部中刀,我们也怀疑她根本没有看清袭击者。”
“那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希娜不屑地看向门德尔。多次接受学院任务,她跟这些学院城的秘密警察有过几次接触。
“很抱歉,我们实在是分身乏术。”门德尔再次露出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旦跟他的上司分开,他就显得如鱼得水,“城市中今天还发生了多起魔法师遇袭案件,甚至包括上位的魔导师,我们是在是分身乏术。”他抬起头,打量着血魔法结社的建筑,“我们无法弄清魔法师杀手的身份。不知道他在学院内,还是学院外。虽然学院比外面安全,你们也该小心才是。如果沙纱小姐想起了什么,请务必通知鄙人。鄙人随时乐意拜访。”
“你们现在在学院里调查么?”希娜依旧对门德尔冷嘲热讽。“希姆斯想要的东西,他拿到了?”
“我们会恪尽职责,希娜小姐。”门德尔这才迟迟地恭敬脱帽致意,“如果我们从前有什么误解,希望我们今后能摒弃前嫌。”
“你刚刚说魔法师杀手?”影风扬倒是不可思议地问道。虽然他没有听过秘密警察,但魔法师在学院城遇袭,还是第一次听说。况且这第一次,就是多名魔法师。难道在学院城也不能保证安全了吗?“他都杀了什么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不同凶手的现场,都留着不同的符号。似乎他们内部在进行一场杀人的竞赛。”门德尔居然正笑着纠正道,“地位最高的应该是幻术系院长薇薇安女士了。不过她侥幸逃脱一劫。其余的都是德高望重的魔法界人士,不过,许多都没有薇薇安女士那么幸运。”
“什么?那个‘薇薇安女士’?”影风扬还是受惊了。显然这刺客不是等闲之辈,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沙纱。希娜正安抚着沙纱的脑袋。
“咕噜。”沙纱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门德尔笑了笑,“沙纱小姐不喜欢警察部的糕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他戴上了黑色的帽子,重新融入夜色里。
“好吧。”影风扬从沙纱手里接过篮子,“今天我做饭。希娜学姐,眼里请不要有这种抗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