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可憎的独眼男人名字叫做灰狼。以前他并不被唤作“灰狼”,他曾经有个更人类点的名字。
“灰狼雇佣军”,长年来在南方森林中锻炼出的一支顽强雇佣军队。纪律严整,实力强劲,雇佣他们的商队从未被劫走一箱子货。后来就是大领主们也常常雇佣他们参与军事行动,除了出征费用极其高,他们几乎是攻无不克。
那是一个雇佣军的神话,却也仅仅是持续了短短数十年的神话。
最顽强的“灰狼雇佣军”几乎都倒在第一波自由高地攻防战之中。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离开,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
男人舍弃了原本的名字。
他现在就叫“灰狼”。
“怎么样,来了吗?”
曾经是森林中的王者。现在,灰狼也不得不委身于一个低矮的洞窟。墙上的火把摇摇晃晃地照出了十来个人的影子。
一个戴着头巾,背着短弓的精瘦的年轻盗匪,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报告老大,一批商队正在通过,大约有一百余辆车。”他的样子显得急不可耐。
一张图纸在石桌上铺开,灰狼冷静地把自己支撑在石桌上,快速阅读着地图。他的左手里还擒着一卷信,“都是骑马的?”他不为所动。
“都是骑马的,老大我们动不动手?”
想袭击?他的这个小弟还真是天真,好像是叫乔布来着,放在以前的雇佣军,他早就死了。
一批一百辆车的商队,自己的手上不到二十人,对方就是弩箭再射得不准,也能把他们从马上射下来,射成刺猬。
“我们再等等。”灰狼冷静地敲敲桌子,并没有理会手下的战前兴奋,他还在观察着地图。
安全,只是他现在观望的原因之一。
这份地图,他已经看了好多遍,还是无法罢手。接连报告的情报逐渐证明,他手上的这封信的确是可靠的——无论是关于商队的路线,配置,战力甚至是经过次序,都是可靠的。
的确是有许多商队出没。即使他刚刚在这里扎营两天,就已经放过了三支大规模的商队了,现在通过的是第四支。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种大商队。
不像山洞里的腐败气味,以及在这种气味之下生长的人——尤其是他面前的这堆不中用的强盗那样,见到什么样没吃过的肉,都能流出满嘴的口水,着急地想尝上一口,一点耐心都没有。甚至不考虑自己是不是有命去尝。
“阿三儿,把洞里清理干净。”灰狼唤一个还算乖巧干净的年轻人,若不是对方打定主意,干完这票就在家里养老,他或许会考虑把这个年轻人带在身边。
“咣当,咣当。”年轻人打扫山洞的声音,把许多站着打盹的强盗给吵醒了。那些强盗睁了眼,看到火把下默不作声的灰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靠着石壁继续睡。
灰狼熄灭了火,独自站到了山洞的外头。他现在要队员们做的,就是隐蔽和等待,就像狼群一样。
往北的商路不得不在他所在的山脚,第一次经历一条曲折的峡谷。这两天下了大雨,今天总算是放了晴,但是谷底还是十分湿滑,非常不好走。
灰狼倒是希望下雨——雨战和丛林战,曾经是“灰狼雇佣军”的两大精髓。他有些怀念那种厮杀的味道。
倒是谷底的树少了一些。
他从脚下的桶里,提出两块滴血的牛肉,绕着半山腰的石阶,悠闲地走进了另一个洞窟。
地图上标注的十分清楚,他们距离侦查点和伏击点都十分有利,足够在侦察兵报告之后,利用山上便捷的小路,快速拦截。
在这条商路的后端,许多其他的团伙只能惦记大商队,他们有的应该也有足够的规模,来做一番拼抢。灰狼并不像那些强盗一样,他只要完成任务。
真正冲突发生的时候,他并不会考虑新招的强盗的战斗力。他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战斗力,以及刚刚选拔的这支小队的战斗力——突袭一支二十多头卑膝龙的小商队,是他这次的目标,也应该是所有的团伙这次的主要目标。这刚好是他们快速突袭,还能保证万无一失的极限。
能者多劳,饥者多餐,而他灰狼并不想像那些强盗一样吃饱,他只需要咬一口——刚好完成任务的精准一口。
灰狼朝着黑乎乎的洞窟里,用力地甩出他手里的两大块牛肉。“啪”,牛肉重重落在洞里很深的地上。“叮咣叮咣”,一阵铁链扯动的声音和肉的撕扯声。
他甚至不需要考虑怎么给那支商队善后,那些强盗自然会把一切都干干净净地贪婪地消化掉,就像自然界最单纯的虫子一样。
只管焚尸灭迹、摧毁特定的几车货物,并不需要过问其他。
等北方领主的士兵们察觉,除了一群什么都不知道,还喝得酩酊大醉的强盗——他们最后什么都找不到。
这一切就是一场普通的打劫——贼首什么都不拿,胆小地跑了。
谁都想不到,灰狼马上就能拿回他想要的一切——钱和荣誉。
一个靠着保护商队的雇佣军,现在居然要依靠打劫商队来重整旗鼓,多么讽刺。
好在,当他仔细阅读这个商队的来头和简易名单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以前并没有保护过这些人。所以,这并不算是“灰狼雇佣军”的耻辱。
“那支商队,现在完全通过峡谷了。”洞口外,一个战栗的强盗向灰狼报告,显然,他并不敢进来。
灰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发暗,现在已经迫近黄昏,而且好像又要下雨了。按照信件上的分析,那支二十多只卑膝龙的商队,慢了这个百人商队小半天路程。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很急。
但灰狼总喜欢万无一失。
灰狼安静了一会儿,洞口的那个强盗现在连喘气也不敢喘,只听着洞窟里一个野兽撕扯食物的声音。直到那个声音也完全安静,灰狼走进了洞窟的更深处。
“突击队随我来,其余人原地待命,前方侦查到情况后,隐蔽接近战场。”灰狼冷静威严的回音中再也掩饰不住他的兴奋,他离洞口越来越远,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而洞口的那个强盗早就惊惧地跑开了。
“咣当”!是铁链被接下来的声音,有一只野兽低吼了一声。
他等待多年,重振“灰狼佣兵团”的机会,马上就有资本完成了。到时候,他自己还会叫灰狼吗?灰狼第一次笑了,他可能又要用回他以前的名字了。
在这个漆黑的洞窟里,他的笑并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以至于无人会知道,原来这个令人恐惧的男人,也会露出这么温柔的笑。
“嗷呜!”一声狼嚎,伴着畜生的急迫踏在地上的沉重声响,一个背着大剑的男人坐上了一匹马一样大小的巨狼,冲出了山洞。把新牵着马来,刚走出山洞的六个武装完备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老大,等等我们。”他们焦急地骑上马,才发现他们的老大已经消失在层层密林之中。
六月,微微露出的月盘已经开始发黑。
肃杀之月。
六个骑马的年轻雇佣军追上峡谷出口处的首领灰狼。座下的巨狼强壮的正踩着一块横立着的巨石,它昂首注视着已经完全变暗的夜空,不作声响。它的毛不知是天生,还是因迎面的风,四散分开,叫原来就不小的体型显得更大了。
年轻人们胯下的马对这匹巨狼心存恐惧,不安地后退。年轻人们则索性把自己的坐骑往后牵引,远离巨狼一些,同时免得暴露在即将到来的商队的视野之下。
距离谷底百米,对于这头巨狼而言,踩着碎石,直接突袭,不过是数息的事情。
首领灰狼微笑着牵引巨狼,回过了头。马不安地大声嘶鸣——那只巨狼简易的头甲下,居然藏着一双叫人毛骨悚然的红色眼睛!
它朝着惊慌的马群不屑地低吼了一声。
魔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