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很小,小到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柴房,而云妆住的地方是柴房的一角,破破落落的,根本就避不了寒。
云妆紧紧地裹紧了身上盖着的棉被,已经破破烂烂的露出了棉絮。这棉絮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了,棉絮不够,为了防寒,里面就填满了一些破旧的稻草。
她睁大着眼睛,望着破旧的屋顶。
云妆紧紧地握着脖子上戴着的平安扣,质地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浑身通透碧绿。
她小时候病重,奄奄一息的时候。
来了一个游方道士,是她母亲白氏求的一个平安扣,自小就被待在了脖子上。
她是京城盛家的女儿,她是盛云妆。
她的父亲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盛若钧,而她如今却是在这儿,在这京城之外的小小的农户之中。
云妆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玉扣,眼中闪过沉思。
她明明记得那天,有人在她的身后打了她一个闷棍,之后醒来就变成了陈云妆。
她母亲白氏是小户出身,而且在她小的时候就染病去世,徒徒留下了她一人。
父亲盛若钧自那之后虽对她不亲近,但是从从未苛刻过她,给她取名为云,意味缥缈之意。
缥缈,跌宕起伏,她不知这字是好是坏,只是隐隐约约并不是喜欢这字。
祖母高氏是嘉佑郡主的女儿,出身名门,看不上小家门户出身的白氏,对白氏甚是不喜,又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娃之后,更是恼怒,一语取名为妆。
于是,就有了这“云妆”二字。
云妆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除了母亲给她的平安扣一同跟来之后,再也没有了。
风,呼呼的吹着。
从屋顶之上的破洞吹进来,带着这冬日的寒气。
云妆只感觉手上疼的厉害,白天的在冷水之中洗衣,怕是这伤口裂的不小了。
她缩在被子之中,紧紧地裹着,却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暖意。
她曾经想过,她如今成了陈云妆,那么真正的陈云妆呢,是死了吗?还是变成了盛云妆?
云妆不知。
她刚变成陈云妆的时候,就在想,要不要所幸直接回去,赶回盛家,告诉他们她就是云妆,就是盛云妆!
可她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且不说她身上根本就没有户籍,进不去这城门,即便是进去了,到了盛家的门口,也是见不到她的父亲!
只怕,到时候见到的只能够是她的继母柳氏。
柳氏生有一子二女,作为云妆的继母,自然是大方不到哪里去,却也不会明着对她怎样。
只是,这继母哪有对先妻留下来的孩子好的,所幸云妆向来是不在乎这些,倒是平安无事的长大。
云妆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索性也不想了。
她在瑟瑟发抖之中的睡过去,昏睡前的唯一一个念头,修房子!一定要修!
云妆睡过去,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扣越发的通透碧绿起来,闪烁着盈盈的绿光。
……
“死妮子!怎么还不起床!我们陈家向来是不养闲人!”
天还没有亮,就听到了李氏的尖叫的骂声。
云妆皱皱眉,利落的翻身下床,说是床,不过就是一些稻草上铺了一层破旧褥子。即便是这般,李氏也是百般的不愿。
陈云妆是陈大山大哥的遗孤,没有了爹娘,自然就是被二叔陈大山收养了。
云妆现在的脑海之中依旧是能够回忆起当时李氏那气得差点歪了的嘴脸!
李氏的话虽然是难听了一点,但是当着陈大山的面,却是对她极好的,不偏不倚。
她将床铺收拾好,打开门。
李氏正准备进去,那骂骂咧咧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门猛然之间被打开了,想说的话也顿时咽了回去。
云妆轻飘飘的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绕过她,径直的往外走。
李氏被她那一眼看的感觉心里毛毛的,不过一会,就回过神来,骂道:“你这死妮子什么眼神,我可是你二婶!”
云妆洗漱,拿着柳枝刷着牙,对她的骂声像是听都没有听见。
陈家的盐精贵无比,云妆刷牙也不过是用柳枝蘸着水刷几下。
李氏斜着眼,望了她一眼,登时又骂了起来,“赔钱货!之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爱干净!如今倒是好了,你知道这挑点水有多难吗!”
云妆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这附近挨着水流,自然是很容易的,但是李氏敢这般无法无天的骂,定然是这陈大山出去做工了,已经不在家了。
她这抬眼一瞧,脑海之中猛然之间冒出不少的消息,李氏脸色发红,眉梢弯着,鼻尖圆润,两颊微红,定然是有喜事。
云妆被这脑海之中的冒出来的消息突然吓了一跳,连带着破旧的陶碗中的水都撒出了不少。
“死丫头!你又做什么妖!别以为你有你二叔在,我就收拾不了你,我现在把你养大,等你出嫁了,我就收一大笔的银子!”她得意的抬抬头,“你若是在气我,敢在你二叔面前告状,到时候我就把你嫁给糟老头子!”
瞧瞧,这话说的多恶毒!
云妆只是眯了眯眼,见她的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盛,不由的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明白,所幸就不想,她摇摇头。
李氏哼了一声,“今天把柴给劈了!顺便再去外面拾点柴火回来,有野菜的时候顺便挖点野菜!”
陈潮睡得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从门里露出来了一个小脑袋,“云妆,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李氏进门,把他推进去,尖锐的扯着嗓子,“这天寒地冻的!去什么去!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天还没亮呢,睡觉去!”
陈潮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是云妆……”
随后就没有声音了。
云妆看了看,那紧紧地关闭着的门,翻了一个白眼,背着一个大的背篓出了门。
这陈大山虽然说是样子憨厚,而且这陈潮像极了陈大山的性子,但是她云妆终究还只是一个外人。
这寒冬腊月,着实是冷的很,风裹着雪花,飘洒了下来。
云妆抬头,望了望这天空之中飘洒的雪花,裹紧了衣服,向着那不远处的山走去。
这雪下得不大,却是斜裹着冰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