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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得热闹,忘记时间,连午饭都是在棋桌上草草完毕。直到彤云渐收,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有了凉意,丫鬟来催谢红菁为玄霜下午的药出方,才惊觉:“哎呀,可是说着说着,连这头等大事也忘了!”
无极真人拍拍脑袋,笑道:“都是我老头不好,无缘无缘纠缠着小姑娘。哈哈,就算赢了棋,也怪没好意思的。”
谢红菁忙道:“真人哪里的话来,晚辈得与真人一谈,真三生有幸!”
因又殷勤邀请无极真人一同到玄霜住所,看了她的情况,且将药方拿给无极真人看。老道士只管笑咪咪地拈着须,连声说着,“甚好!甚好!”并不发表切实意见。
没多久刘玉虹寻了来,把老道士拉去她那里。
宗华来了。
老道士的名气,江湖之中传得实是近乎于神,虽然把他请到京都来了,任是谁都不敢随随便便下张帖子请他。要看病的,还得自动上门。身罹绝症的大离首富,也不惜特特来跑此一趟。
然而他的表情里,透着几许尴尬。
谢红菁当然知道原因。宗华这病殃子,请的名医吃的良药那还少了,她谢红菁更替他断过好几回。不是全没踪迹可寻,关键这病是家族中代代遗传,视若疽痦,但又代代讳莫如深。坦率地讲,宗华得的病是遗传性神经弱症,家族血液有问题,医书上很难找到这个症候。1--6--k--小--说--网提起也是绝症,哪个名医能够把全身血液都给换了?倘若全身血液换掉,那这个人还是原来的这一个吗?这病发作时据说举止失常思维同小孩,宗家世代很有默契地引以为耻,是情愿一死。也不肯把真实发作情况如实道给前来诊治的大夫。已是顽症,再加上这么死不配合,请地大夫再多再好,也没半点用处,因此这病一旦开始发作,就只能眼睁睁待它一次病发重似一次,迅速地拖垮身体,终至体衰神危。撒手尘寰。
以谢红菁和他们关系之近,也仅知到目前为止,宗华已经有了弱化迹象,甚至,可能已经发作过了。更进一步的详情,别说是她,连刘玉虹都被瞒住了。
南道是天下人都仰望一攀的医圣,他来了,就算宗华不情愿,刘玉虹死缠烂磨也要把他逼来。
但是逼见南道的后果。谢红菁也猜得出来----必是无功而返。
出于医家对疑难杂症本心的好奇,宗华这次就医,她还是列席了。不出所料,在无极真人搭脉以后。问了一些情况,当问到关键部分时,宗华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南道并不象其他大夫那样追根究底,也不对着病人大叹苦水,诸如你不说我怎么治病、你想我治病怎能不说之类没营养地话提都不提,只歪过了头,和谢红菁大谈他对神经弱症方面的见解心得。治过的没治过的书上载的民间传的。谢红菁极力奉承这老头子,挖空心思陪他谈,把她的所知所闻也讲了个遍。十六k
这两人谈得口干舌燥,宗华仅仅默然坐于一边。唇边有散淡的微笑,眼睛里却是恍恍惚惚地,偶然似是听到他们说的一个症状。他显得若有所思。但是那表情,渐渐凄凉起来。目光时时停留在妻子身上,缱绻不舍难解难分。
刘玉虹素所性急,可事关她丈夫性命,丈夫又如此讳疾忌医,她就不能不多点关心,宗华第一次病发时,她刚好不在府内,事后宗华掩口不语,是以倒底病发是怎么一个状况,她也蒙在鼓里。此时料二人不是无故谈病,只是凝神听着,把每个病例发作情况暗自记在心里,但是谈着天底下无穷无尽的症候,她一样样都和自己丈夫联系上去,越听越是悲凄,情不自禁地频频抹泪,宗华那凄恻留连的眼神,竟未留意。
不知何时起,大谈而特谈的两个人终于住了口。
暮色渐浓,刘玉虹从昏昏欲睡的神思里一振而起,惊道:“这么晚了!我----我怎么好象”“该点灯了。”谢红菁及时打断她,“怎么回事呢,该用晚饭的时候了,三姐姐也不来请我们,我们饿肚子也就罢了,难道让贵客饿着肚子么?”
刘玉虹领悟她的意思,估计是刚才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是二人有意为之,因为宗华也是差不多,而且醒得比她晚,谢红菁拦着她是不让她失口说穿,笑道:“可不是,我失职了,我早该想到的,真人切莫见怪。”
到了晚间,宗华先回,无极真人方直言道:“宗爷此病,本属顽疾,他还不大肯配合,更是棘手。我看他地身体,这两年当是无碍的,目前最要紧,第一步是得让宗爷自愿配合治病才行,否则说一半留一半的,那是半点希望也没有。”
刘玉虹苦笑道:“我何尝不知,我也不对真人瞒三托四的,那人就是这么副德性,死不肯讲,别说是他,就是我婆婆,陪了他们两代人,对其间状况也知之甚少地。唯知此病虽是遗传,但传男不传女,可是宗家族规,恰恰也是传男不传女。”
她口中的婆婆,正是上一代帮主白若素,也是个颇为传奇的女子,守候了丈夫之死,儿子的预兆也隐约有感,以她之能,居然也所知不多。刘玉虹讲起来,是连连苦笑,徒呼奈何。
无极真人道:“不然。刚才老道士对令夫君进行了催眠之术,觉着他心中,是有着很大的牵挂,如若能把这份牵挂找出源头来,未必不能说服他配合就医。”
刘玉虹皱眉:“牵挂?”
谢红菁抿嘴笑道:“我看姐夫的眼光,不时在望向你,那样难舍难放,这不必讲了,这个牵挂肯定就是你。你要他肯治病,还得继续闹着他才行,必要时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他好不了你就不活了,逼得他不得不从。”
刘玉虹脸一红,啐道:“胡说八道!”却又忍不住问,“他当真一直望着我?”
谢红菁和无极真人齐齐点头,前者罢了,她们姊妹之间开开玩笑也是寻常,无极真人可是大大的外人,偏偏好象必须让这个外人得知她最隐秘的心事,刘玉虹对宗华提起病症三缄其口开始有所理解,她红着脸道:“我劝人不在行,真地说服不了他。”
无极真人道:“然则你想想,除了你,他还有什么至交好友,或者他素所敬服的人。最重要的,是找到他那重牵挂之所在,点中软胁,让他在最软弱的时候寻求援助。”
“至交好友素所敬服的”刘玉虹怔怔想着。
谢红菁替她想:“文姐夫算一个吧,但他们两个谈诗论画品茗赏花倒是说得来,见了面光说那些飘飘如浮云的事情,文姐夫也实在不象会是劝人地人。倒有一个----”
她有意地顿了顿,观察着刘玉虹地表情,“慧姐,他很听慧姐的话。”
刘玉虹哑然。
气氛立时陷入生硬之中,无极真人笑咪咪地道:“总之就是这样,想办法撬开宗爷心理上那层防线,刘夫人不妨慢慢地想办法。”
刘玉虹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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