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庭不由得一愣,自己在南京除了尚书府的人之外,并不认识其他人,叫住自己的会是谁呢?
孟东庭带着疑问转回身去,见呼唤自己的不是别人,却是刚才被自己无端羡慕了半天的算命先生。
只见这算命先生身材高大,头发黑白相间,看起来确有几分道骨,脸上满是笑容的正冲着自己招手。
孟东庭迟疑了片刻,头脑中一阵搜索,并无此人半分印象,不禁一脸疑惑来到他的算命摊前,问道:“老先生可是在叫我?”。
只听那算命先生哈哈一笑:“来,小兄弟,我见你印堂发暗,目光无神,唇裂舌焦,近日必定遭遇不顺,不如听我一言,为你消灾避祸,如何?”
孟东庭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心中暗想这是让“神棍”盯上了,有心转身离去,不予理会。
“别动!我这次冒险泄露天机,自然灾劫难逃,可让我遇上就是缘分,就算我要冒天大的危险,也要给你看个全相!”那算命先生又继续说道,脸上露出庄严之色。
孟东庭听他越说越玄乎,不由的皱了皱眉,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仍然举步要走。
只听那算命在背后大声叫道:“臣礼宜先行,不遑后顾。”
孟东庭听他口中说出这九个字,心中不由得一奇,想道:“这说的不是我给陆大人解的那个难题吗,想来南京城也没有几人知道,这算命先生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这是我最近帮别人破解的一个难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见那算命先生好整以暇的凝视着他,微笑道:“我不光知道这九个字,还知道你身上有伤,我说的对不对?”
孟东庭不由得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算命先生狡黠一笑道:“小兄弟,想知道原因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也不管孟东庭同意不同意,一把拉住他,轻飘飘地纵出而行。
孟东庭被他攥住手腕,竟然丝毫挣脱不开,只得随他一路飞速奔行,渐渐有些追赶不上时,忽然手中传来一股暖暖的热气,从手上经脉流到体内。
那热气一来,孟东庭不知从何生出的气力,脚下竟又跟得上了。
孟东庭不由得心下一惊,暗道:“这才是玄门正宗的真气,这算命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莫非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
正心神激荡间,只见那算命先生不停往前纵去,不多时,两人来到郊外一处僻静的树林才挺下脚步。
孟东庭这才从那算命先生手中挣脱出来,怔怔的看着他,像是看见怪物一般,却不知他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何。
那算命先生见他发傻,嘿嘿一笑问道:“小兄弟你告诉我,是谁打你的?”
孟东庭神色为之一黯,道:“不提也罢,只当是出门给疯狗咬了吧。”
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人心性倒是豁达,只是你不怕那些人又来寻你晦气?”
孟东庭眼眶一红,凄然道:“我不日便要离开南京,那些人想寻我晦气,却也未必如愿。”
那算命先生不禁嘿地一声,道:“小兄弟可小看了这世间的险恶,天下间找麻烦的何其多,你不找他,他自会找你。日后你要遇上这等自找麻烦的,还是任由人欺侮么?”
孟东庭听他这等分析,登时楞在当场。回想自己这一生经历,竟无一事有成。
穷困潦倒进死牢,任人欺凌打上门,比那丧家之犬还尤为不如。
孟东庭全身一阵震颤,颤声道:“老先生所言不差,我以后遇到这等泼皮无赖,还不知要被如何轻贱欺侮,这……这难道就是我的命么……”
想起扬州知府随手颠倒黑白,陆家公子不分青红皂白,武大小姐无端仗势欺人……霎时无数的丑恶嘴脸都浮现在眼前,孟东庭心中卷起万层波涛,忽地仰天狂啸,竟似癫狂。
那算命先生脸露怜悯之色,轻轻握住孟东庭的双手,一股温和纯正的真气传来,登时将他翻涌的气血压下。
孟东庭当场醒觉过来,慌忙道:“对不住了,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在他脸颊上轻抚一阵,说道:“好孩子,你不过是一时不得志罢了,切莫灰心啊。”
他虽寥寥数语,却全然说中孟东庭心事,他只觉一阵感动,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算命先生看他流泪,反而笑着道:“刚刚一路走来,我发觉你小子练过一些内功,练的是全真的路子,不过习练的法门有些不对。来,不妨跟我说说看。”
孟东庭奇道:“老先生是如何知道?”
那算命先生一笑,道:“全真心法重气不重力,以柔克刚,武林中人又有谁不知呢?”
孟东庭见这算命先生无所不知,问道:“老先生究竟何人?”
那算命先生哈哈一笑,说道:“我若说了,只怕你掉头便走,不再来理睬我了。老头子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还是不说的好。”
孟东庭沉吟片刻,怎么也想不出那算命先生的来历,一时无语。
那算命先生道:“想你也是个读书人,如今却沦落成这个模样,也真生受你了。”
孟东庭听罢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那算命先生笑道:“你我既然有缘。这样,你过来,向我打上三掌试试。”
孟东庭吃惊摇头道:“我和老先生无冤无仇,何必打你?”
那算命先生笑道:“你只管打,我两脚不动,两手不抬,便这样站着给你打。你这三掌里若能打中我一掌,我便教你一套掌法。”
孟东庭嘿地一声,道:“你脚不动,手不举,便想闪过我的掌力么?”
那算命先生笑道:“正是如此。”
孟东庭哈哈一笑,摇头道:“不成。我若是打伤了老先生,如何对得起你。”
那算命先生见孟东庭仍是动嘴不动手,心下有意相激,当即笑道:“难不成你真是个兔儿爷,只有娘们儿的气力么?”
孟东庭一听大怒,喝道:“你说什么!”猛地一掌劈出,便往那算命先生的胸腹打去。
眼见掌尖便要及身,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两脚不动,只微微侧身让过。
孟东庭这掌登即劈空,他一下用力过猛,不由得抢倒于地。
孟东庭见他肩不抬,脚不动,瞬间便将他摔倒在地,不禁骇然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怎能摔我一跤?”
那算命先生笑道:“不是我摔你,是你自己摔自己。”
孟东庭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喃喃自语道:“不是你摔我,是我自己摔自己?”
沉思一阵,猛地心头雪亮,已然明白其中道理。
他点了点头,道:“老先生教训的是,我方才出掌过猛,不懂得留力,这才摔倒在地。”
那算命先生笑道:“来吧!照着你新悟出来的道理,再来打我一掌。”
孟东庭走上一步,躬身道:“多谢指点。”
他这次已然有备,缓缓出掌,朝那算命先生小腹击去。
孟东庭这次已然学乖,他怕那算命先生再次侧身闪躲,眼见掌尖仅离那算命先生身上数寸,这才加劲击出。
待见这掌已然击上那算命先生小腹,孟东庭心道:“你这般看我不起,还不是给我轻轻易易地打中了。”
忽见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跟着小腹一吸,霎时小腹竟尔往内缩了数寸。此时孟东庭手臂已全然打直,却还差了一指之距。
那算命先生笑道:“小心了!”他小腹一放,猛地一阵力道往手臂碰来。
孟东庭此时关节僵直,给这怪力一撞,他惨叫一声,关节立时脱臼,身子更是向后摔倒。
那算命先生笑道:“对不住,我这就给你接上。”
只见他手法轻巧至极,两手扶住孟东庭的臂膀,轻轻一送,孟东庭啊地一叫,脱臼处已然合回原处。
孟东庭见那算命先生武功高得出奇,自己实在打他不到,但他这人最是好强,此刻只想赢得一招半式,倒不是贪图他所授的掌法。
他心道:“我适才已然加倍小心,不敢把气力使实,可他照样能够伤我,这中间却是什么道理?”
他埋头苦思,想道:“这算命先生可以轻易躲开我的拳脚,看来还行有余力。可我费尽吃奶的力气,却不能躲开那陆翔的拳脚,这……这中间定有什么道理。”
那算命先生见他抱头苦思,却也不来打搅,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孟东庭细细凝思,回想那日陆翔出拳的手法:“那日陆翔左手这么一挥,其实是假的。嗯,就连他的右拳也是假的,他的攻势是在脚上。可是我怎知他究竟哪招是虚,哪招是实?”
想及此处,心中登时出现一道亮光,已然悟出道理:“啊!原来如此,这关键便在‘诈’这一字。武学之道,虚虚实实,便如兵法一般。我虽然小心万分,但这老者却能骗信于我,让我误以为这拳能打中他。只要我自信必中,手上力道便会使得实了,这才给他可趁之机。”
那算命先生见他面有喜色,笑道:“怎么样,有什么心得么?”
孟东庭仰天笑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也。”
他武学之道虽不详熟,但自来熟知熟读兵书战策,熟识兵法之道,此时便有所悟。
那算命先生大喜,道:“好!片刻之间,你便有这番体悟,了不起,了不起。”
孟东庭道:“老先生你可要小心了,我这第三掌来了。”
说着扎下马步,心道:“这老先生武功高得出奇,我若使得寻常招式,他定会轻易识破,这可要如何是好?”
他眼光瞄向那算命先生的胸口,心道:“我假意用左掌攻他,其实以右脚去踢,叫他大吃一惊。”
孟东庭左掌微动,右脚运力,正要出招去攻,却见那算命先生已然看向他的右脚。
孟东庭心下一凛,知道那算命先生已然识破,寻思道:“他是怎么看破的?我这脚并未动上一步半步啊?待我再试上一试。”
当下右掌运上实力,便要挥出。这掌不再作假,果然那算命先生眼光一扫,已往他右掌看去。
孟东庭心念一动,已知这老者能查知自己的筋肉运行。他嘿地一声,摇头道:“前辈果然厉害,看来我是决计打不到你的,还是不用白费工夫了。”
那算命先生面露失望之色,道:“本以为你挺有耐性的,怎么一会儿便放弃了?”
孟东庭轻叹一声,低下头去,眼见那算命先生缓缓地转开了头,孟东庭霎时四肢齐飞,猛往那算命先生偷袭而去。
那算命先生哈哈大笑,道:“果然兵者诡道,小兄弟好会使坏啊!”
他身子一低,肩头却已对准孟东庭的胸口,只要孟东庭往前再近一步,胸口定然撞上他的肩头,到时巨力撞下,肋骨必定断折。
眼看孟东庭只得撤手认输,谁知他忽地脚下一绊,居然给地下的石子绊倒了。
他重心不稳,身子便往前头栽去。
那算命先生没料到这等变故,忍不住一愣。
便在此时,孟东庭的双掌顺势而下,竟然打中那算命先生的小腹。
那算命先生一惊,内劲猛地发出,登时将孟东庭震飞出去。
那算命先生摇头道:“小兄弟的运气真个儿好,要不是地下生出这颗石子,你这拳可又打空了。”
孟东庭虽然摔在地下,却是大笑连连,道:“前辈啊前辈,兵者五事而已,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以天道将法四者而论,前辈无一不胜我百倍,但我靠着地利,还是侥幸得手了!”
那算命先生一惊,道:“怎么,这石子也在你的估算中么?”
孟东庭微笑道:“要与前辈这等高人过招,岂能不用尽全力?”
原来他自知无论如何作假,都会给那算命先生识破,索性便赌上一赌,让地下石子绊自己一跤。这下不是刻意做作,果然一举瞒过那算命先生了。
那算命先生大笑道:“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孟东庭爬起身来,谦逊道:“在下侥幸万分,其实以真实武功而论,前辈早可杀我万次了。”
那算命先生嘿嘿一笑,摇头道:“愿赌服输,依着咱们事先的约定,我现下便传你一套掌法。”
“这套掌法乃是我从业师传我的一套上古剑法中悟出,我把它叫做通明剑掌。只可惜后来我弃剑从刀,这套通明剑掌便也未再细加参悟,今日见你悟性上佳,乃我生平仅见,传授于你,也不枉了我昔年一番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