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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村离海城也足有一天的车程,当日连夜出发,昌南留守继续做白朝后盾,她则独身到达了莲花村。
到时,正好是隔日一早的八九点。
她在老奶奶如炮珠般的查户口逃遁后,便让昌南查了下关迈在乡下老屋的具体旧址。
照着旧址寻去,她很快到了莲花八村的和里巷十八号。
是一间平房,仅有两层,装修得很漂亮,看崭新程度应该是刚翻新老屋不久。
平房门关着,没锁,白朝想了想便伸手敲门,并喊道:
“请问关生先在么?”
关文豪很快出来应门,一开门见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他还直愣了有一小会儿,方回神问:
“你……姑娘刚才说找谁?”
白朝微笑:“想必你就是关文豪先生吧?”
关文豪点头:“是,你是哪位?”
白朝自我介绍,很快被关文豪请进屋坐下。
客厅里是一整套红木家具,她与关文豪各坐一边,关文豪很快搬出茶具泡茶待客。
他边放水壶到电磁茶炉上烧水,边先冲洗起茶具来:
“白姑娘,你刚才说是和觅荷的朋友,是受她之托来查一些事情,倘若我没猜错,白姑娘指的是当年她弟弟和我弟弟的那件恶事儿?”
他直言不讳,白朝自然也不拐弯抹角:
“关先生是聪明人,更是明白人,我也不相瞒,确是因当年蔡青案来的。”
关文豪放下手中茶夹子,抬眼看着初开门见到时,他难掩惊艳且心跳飞快的白朝:
“白姑娘,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想必先前也查问过不少事情了,那么你知不知道我现今的处境?”
“关先生是指……”白朝顿了顿,“姻缘自有天定,属于关先生的姻缘尚未到来,关先生也不必着急,更不必……”
“怨天尤人么?”关文豪接下说,扯开嘴角笑一笑,笑得十分讽刺:“那么白姑娘你摸着良心说,倘若没文进那恶事儿,我能至今三十二岁还光棍一条?我有车有房有固定收入,会说不到一门好亲?会没一个好姑娘在知道我家事情后肯跟我谈恋爱!”
他十分激动,说得唾沫横飞,满满是怨。
白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关先生,你冷静些。”
水突突地滚了起来,烧开了。
关文豪提起水壶开始泡茶,神色冷峻,将他不怎么出色的相貌照映得十分阴沉:
“我很冷静,相较于十二年前案发,罪证确凿,文进被捕入狱……”
“真的罪证确凿么?”白朝截断他的话,见他抬起看她,连茶水溢出茶杯都不自知:“和守志的手机吊饰、关文进的钥匙扣,当年都是公安在案发现场轻而易举找到的罪证,你就真的认为这两样真是作奸犯科的真正作案人的罪证?”
关文豪放下紫砂的茶壶,阴沉之色尽散,他不确定地重问她一遍:
“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朝把茶盘上过满的杯中茶倒过,也是第一遍的过滤茶,她接过他刚刚放下的茶壶,慢慢提起水壶倒出热水将茶壶添满:
“我说过,关先生是个聪明人,不然这些年来接手你父亲的生意也不会做得这般风生水起,同时关先生也是个明白人,我话里的意思,关先生既明白了,又何需怀疑?”
言罢,她已冲泡出三杯茶色均匀味道清香的茶:
“关先生,请用。”
她的话太过震憾,她的意思他也确实明白,再问一遍也确实存在着自我怀疑。
这些年来,他从未这般想过,也没人这般同他讲过,突地有人这般同他说,他怎能不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他理解错了?
关文豪端起其中一杯,看着茶汤,慢慢抿了一口,放下问道:
“白姑娘,你真是和觅荷的朋友?”
白姑娘喝尽一杯,笑而不语。
关文豪也只是一问,他并不真正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回答,他也未再追问。
他低着头,垂着眼,低沉的声音慢慢转泄而出:
“和觅荷一直不相信她弟弟会是**犯,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上诉,总说她弟弟是冤枉的,为此她倾家荡产,在父母双双病亡之后,更是不曾想过自已的生活,不曾半日为自已而活,她……”
“她相信和守志,因为和守志在被捕,乃至罪名成立被判处无期徒刑,她也相信和守志口中一直喊着的冤枉。”白朝再提起水壶冲泡进茶壶,“关文进也一直在喊着冤枉,可无人信他,连他的父亲与哥哥也不信他,相较起他,和守志幸运得多,也幸福得多。”
有相信和守志的父母,更有断父母病亡后,即便活得不像是个人也不放弃他的姐姐。
和守志即便此生无望出狱,他也要比关文进更不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再冲泡出三杯茶来,看着新的茶汤,她看着似是被她说得脑袋更低上一些了的关文豪:
“关先生,你就从来没设想过,倘若当年关文进一直喊着的冤枉真是冤枉的,那么他坐牢的十二年里,你们不曾去看过他,连他在牢里艰难写给你们的信,你们也不曾回过一封……这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前提是!”关文豪猛地抬头,半咬着牙:“他得真是冤枉的!”
看着这样不相信自已弟弟的关文豪,白朝心中无不感触。
她想起和觅荷,和他一样是蔡青案作案人的亲人,一个是亲姐姐,一个是亲哥哥,可怎么就能相差那么多呢?
和觅荷现今的日子确实过得极为落魄,可她活得绝对有价值。
一个珍惜亲情血脉的人,也或许确实不如关文豪聪明,不如他活得明白,可她绝对活得比他无怨无悔。
在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和觅荷绝对要比关文豪了无牵扯。
因为她想要做的,倾其一生都在竭尽全力地去做,她用尽一生力气去相信去守护弟弟和守志。
而他,除了不信任弟弟关文进,再无其他。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亲情、友情、爱情三种。
和守志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踏入监禁他的牢门,但至少他得到这世上最纯净美好的亲情。
关文进却是连自已的父亲与哥哥都不信他,他努力写信求清白的唯一浮木,也被父兄无情地抽走,
倘若他真得在牢里呆一辈子,那他此生,注定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