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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事情真有点赶着往狗屎上踩的倒霉。就在侯野棠交给教导主任五千块钱的第二天,蓝大分校的财务保险柜就被撬了,里面二十几万现金和分校公章都失窃了。
本来两件事的时间差了一天,教导主任也没往侯野棠的身上想,但报案勘查现场后,警察怀疑很可能是分校内部人干的。这就很容易让大家嫌疑到平时有点妖的女财务身上,而且更容顺藤摸瓜的联想到跟女财务有点骚情暧昧的教导处主任了。
偏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蓝大校长要来分校视察。这事处理不好,很可能自己会被停职调查,到时候就算真没查出事,自己在蓝大的前程也要出大事了。
所以,侯野棠就成了炮兵连炊事班班长最佳人选:背黑锅戴绿帽看着别人去打炮。
教导主任轻描淡写的让侯野棠老实交代,其实就是在给侯野棠挖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开玩笑,二十几万的现金,还有分校的公章。这可是巨额盗窃,就算你坦白承认,按照我国刑法,也要判三到十年的徒刑。
侯野棠虽然还不知道这里的内情,但隐隐的感觉到不对劲。更何况,盗窃这个罪名他是万万不能背的。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去见瞎叔了。
正在僵持着。门一开,一个保安进来,跟教导主任耳语了几句。教导主任急忙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然后吩咐两个保安把侯野棠带到一个角落的空置教室里看起来。反复强调,一定不能让侯野棠给跑了。
在空置教室里,侯野棠坐在一个板凳上,两个保安一左一右紧紧的盯着他。
侯野棠怎么想都觉得这里有事。但要直接问保安,未必能告诉你。小眼睛一转来了主意,问俩保安:“喂,两位大哥。我是不是摊上大事儿了?”
俩保安瞪眼睛:“大了去了!”
侯野棠:“那这事如果我跟你俩坦白交代了,你俩算不算立大功?”
俩保安瞪圆了眼睛:“大了去了!!”
侯野棠:“那你俩再跟我说说经过,我想想怎么详细的跟你俩坦白交代。”
俩保安立刻搬凳子坐到侯野棠对面,喷着唾沫星子,一五一十的把整个经过都讲了。
侯野棠越听心越惊,教导主任给他挖的已经不是坑了,简直就是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刚才如果他稍微含糊一点口气,他都可能成了重点嫌疑犯了。开玩乐,二十几万的现金,那是你教导主任说说情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但更糟糕的是,你侯野棠早不早晚不晚的正好在出事前一天弄出五千块钱来,如果证明不了这五千块钱是从哪里来的,这事还真就麻烦大了。难道你跟他们说那五千块是卖马桶盖来的?那马桶盖又哪里来的?清代金丝楠的马桶盖,那可算是个文物,要这样追下去,搞不好我又成了文物盗窃犯了。好,就算你把北坡的文物都卖了,卖了大价二十几万,都顶了失窃款。你一个穷小子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钱啊?做鸭子也没这么快吧?那不就相当于直接承认是你偷的那二十几万吗?巨坑!绝对的超级巨大坑!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给钱不行,不给也不行。侯野棠此刻算是理解窦娥了,理解窦娥为啥喊冤喊的那样撕心裂肺惊天泣鬼了,憋的呀!
有冤无处诉还是小事,如果把你判了刑,消息传到村子里。那些婆娘们还不得用口水把瞎叔的门给淹了。他甚至都能听到铺天盖地的冷嘲热讽了,什么那侯野棠本来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一个瞎老头子还像个宝一样给养着。这回可倒好,给养到监牢里去了。真是瞎了一辈子的眼啊……
侯野棠越想越害怕,越想头越大。难道我侯野棠这辈子就毁在这五千块钱上了?侯野棠有了上次被困在县衙,即将被两个衙役打死的那种焦虑恐慌无力感。
此时,在教室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和说话声,好像是教导主任在给什么重要人物介绍学校情况。想必就是保安说的蓝大校长来视察分校了。
两个保安示意侯野棠别出声。侯野棠心想,我出声能顶个屁用,蓝大校长也理解不了我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窦娥冤啊!
“冬天教室供暖怎么样啊?可不要把娃娃们冻到咧……”
忽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询问教导主任。当这个声音传到侯野棠耳朵里的时候,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下子站起来,冲出门向那群人看去。
此时,人群中间,一位五六十岁的朴素妇女转过头,以那惯常的特有的农村妇女的微笑看向侯野棠:“疑?这位小同学还在上课咧。”
顿时,侯野棠一股热流冲向眼眶。
那女人向侯野棠走来,陪同人员呼啦啦的跟在后面。那女人看着泪光涌动的侯野棠,用手关切的扶了扶他的肩膀:“小同学,你怎么咧?莫急,有啥事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到你咧。”
侯野棠颤着声一字一字的说:“听我说,在这里等我回来!一定等着我!”
那女人不笑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侯野棠,忽然一把握住了侯野棠的双手。
这女人叫冯素贞,她丈夫叫蓝强。他们从一间电器维修室开始,一路风雨走来,一起开创了全中国都知道的蓝大。
尽管她们人到中年功成名就,但从来没有一刻忘记,在31年前的那个冰雪之夜,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在冯素贞和蓝强夫妇的私人谢恩宴上,一辈子都以微笑待人的冯素贞,从没有过的哭了,哭的彻底哭的放松。好像把三十几年的眼泪都倾倒了出来,同时好像心中的担子一下子都放下了。
“哭啥咧!今天终于见到恩人咧!应该高兴才对。”也已经满头花白的蓝强轻轻的拍着冯素贞的后背,安慰着爱人。
冯素贞在丈夫蓝强的安慰下终于忍住不哭了,她坐在侯野棠的身旁,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一股脑的把三十多年来的经历都说给了侯野棠听。
那天侯野棠出了房间不久,在走廊昏昏沉沉的蓝强被旅社服务叫醒。又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被送到了冯素贞和孩子的房间。
朴实的冯素贞,把今天的所有经过都讲给蓝强听了。起初蓝强不相信,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置信啊!但从下火车一直到黑天的这几个小时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无法解释的。
他最终忍不住去问了旅社收钱的女店员,被蓝强七问八问的,女店员不耐烦了:“咋的?后悔了?不想用你老婆的嫁妆换钱了?我告诉你,站前旅社可是国营单位,明天你要是不给房钱,我让公安把你抓逮起来!”
这回蓝强相信了。
第二天一早,蓝强揣了一支金镯子出去想法子换钱了。到中午回来的时候,腰里鼓鼓囊的塞了一圈。进到房里打开给冯素贞看,哗啦啦一打一打5元10元的票子,足足有一万多块。
“哈哈,那时候人民币最大面额也就10元咧。”一听爱人说到这里,蓝强兴奋的补助说明,好像回到了那个年代:“我们都叫它大团结。所以,一万多的5元10元。看起来好吓人咧!哈哈……”
蓝强的笑声爽朗,满屋子都是他的回音。
夫妻俩只换了一只镯子,另一支被冯素贞精心的收藏着。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再艰难的时候,她都没动过把它换钱的念头。后来学校走入正轨越开越大,她每年都要来辽阳几次,每次都要在站前那家旅社住上几天。再到地下通道走上几走。她都期盼着能再有朝一日能遇到恩人。三十几年都过去了,黑发人变成了白发人,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恩人了。没想到今天得偿所愿了。说到这里,冯素贞又哭了出来。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说这是高兴的。
蓝强虽然年近六十,但精力充沛,声音洪亮,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像冯素贞那样笑中含泪,是不断向侯野棠敬酒。然后自己爽快的干掉。
据他说,那支金镯子对他意义重大。不但度过了那道难关。更重要的是,让他在以后开学校创业中非常有魄力,人都说他胆子大的就像二百五。
“我怕啥?仙人都罩着我咧!”说到这里,满屋子又都是他的笑声。
侯野棠成了全国知名民办学校蓝大的名誉董事。每年都可以拿到一笔巨额分红。名誉董事可以当,但分红还是被侯野棠拒绝了。侯野棠觉得,31年前的事,远比钱给到他的更多。
分校门前,侯野棠跟送他出来的冯素贞夫妇挥手告别。那两个保安使劲挺在那里给侯野棠敬礼。
从始至终,冯素贞夫妇都没有问过侯老仙是怎么回事。对于她们来说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有生之年当着恩人的面亲自说声谢谢。
在侯野棠离开后不久,还有一个人站在相同的位置跟学校说再见。站在那里就像一根掉了漆秃了头的铅笔。大门旁还是那两个保安,不过此时不是在敬礼,而是抬着头,眼神游离的看着天。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侯野棠被窝里的屁股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发酸。这人生理想貌似随时都能溜进门缝里。
已经贵为蓝大的名誉校董,居然还睡在下属拆迁包工队的宿舍里。侯野棠的高大又亲切的形象,瞬间在众位工友的心目中竖立起来。
这些日子侯野棠在清代现代八十年代的猛穿一气,实在累的够呛!惊险的够呛!难得狠狠的睡了这一觉。
现在钱也不用还了,挖掘机也不用修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装孙子当拆迁民工了。但有一件事他还是要抓紧时间去做的,就是把烈士陵园北坡那些宝贝捣腾出来卖掉,然后回家好好孝顺他的瞎叔去。
自打风水瞬移以来,侯野棠第一次能这么悠哉悠哉的来到北坡挖东西,感觉实在良好。
四处无人,挖开那万年不烂凑合着用的海黄阴沉木箱子,看着叮叮当当的一箱宝贝,侯野棠忽然有点犯愁。这一箱子东西要全抱到古玩街上去,肯定会被当成文物贩子盯上。古玩换钱这条路没摸熟之前,还是低调行事为好。于是按照字条上标的银子数,他挑了一件价位最低的一只青花白底小瓷杯。
侯野棠捏着这只小瓷杯上下看了看,没觉得怎么样,难怪价位最低,这比瞎叔平时喝酒的小瓷杯没好到哪去。上面画了几条青蓝色的龙,实在普通的很,他觉得如果把这些龙都画成金色的那才好看,估计肯定会更值钱。这次就先拿这只小瓷杯过去探探路吧。嘿嘿,这叫投杯问路。
侯野棠哪里懂得,别看这只杯小,那可是明嘉靖官窑的精品,全名是明嘉靖青花万寿龙纹卧足杯。在拍卖行里起拍价都要一百万。侯野棠就这么把价值一百多万,明嘉靖皇帝用来饮酒的青花珍品,随便揣在裤兜里往古玩街来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