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茫然,虞斯有什么?不同吗?是因为?对虞斯的愧疚使然吗?她发怔出神,瞳眸略微涣散。
“你?在想谁?”
突然,一道语气极为?幽然的声音,自面前男人喑哑的嗓子传入耳中,焦侃云浑身俱震了下,心脏猛地碰到了烛火外焰一般骤缩。
她回过神,看向楼庭柘,他的眉眼?生出别样深沉的浓艳,紧盯着她,身体也不由得朝她趋引,大掌捏碎了茶具,满手的血,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攫住她的下巴逼问一般疯狂。
她不知道,这些想象,都是她对楼庭柘的误解,她知道他是个残忍阴毒的人,所?以先入为?主?,天潢贵胄一旦情绪激动,通身都是压迫感,可楼庭柘更想的,只?是哀求她,能不能不要在和他对视谈话的时候,想别的男人。按下不表。
焦侃云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慌乱无比,低头?抿了口茶才稳住心绪,接着刚才的话题缓缓道:“我在想,该如?何弥补不能陪殿下去过七夕这件事。”践诺也须遵循先来后到,她十分抱歉,“思来想去,不如?送殿下一个让你?更满意的东西吧?”
话说至此,已无转圜。楼庭柘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她压低声音,兀自说来:“殿下只?知我保下天水镇,为?这樊京偏隅留存一方世外桃源,却不知我保下的还有天水镇居民都无法?辨认的稀世奇珍。这是个秘密,我本想等阿玉生辰之时,取来为?他锻造一柄护身神兵……”说来叹了口气,整了整情绪,“二殿下派人去村长?家中探访吧,就说是阿绰姑娘来取东西了,必有所?获。”
楼庭柘依旧不答,以眼?认真描摹她的脸颊,眸底泛滥着失魂落魄的幽云,不知在想什么?。
焦侃云见他不为?所?动,便透露一二,“其实这件宝物,我拿到根本没用。是村长?领着大家从山上挖出来的,只?得一块。彼时我保下天水镇,他们心存感激,邀我去家中做客,我一眼?看到那东西,认出至宝,他们便说要送我。
“我和阿玉皆不练武用兵,实在没用,便秘密嘱咐他们不要随意示人,约定合适的时机来取。心里想着不能被陛下发现,否则抢占此山,开山凿宝屡屡不休了。如?今你?我同盟,你?这些年也极力护佑天水镇,我便做个便宜人情,送你?了。”
她凑过去,轻声说,“是一块稀世玄铁,我敢保证比你?见过的上乘货的品质还要珍贵许多,用来锻造神兵再好不过,我知道你?有专精炼铁的工匠团队,你?可以自用,让银械功夫更上一层楼。”
楼庭柘不为?所?动。喉口略窒,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今夜被银械所?伤,彼时盛怒怨怪于他的情绪,其实有几分教他欢喜,平日里她冷漠与不耐居多,显露那般强烈的情绪,令他有一种?与她深有纠葛的快感。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为?她放弃研究这些奇技旁门,只?求她不要漠视于他,发现他的改变。
现在,她彻底地冷静平复之后,却竟然主?动对他说,送他一块玄铁炼制暗械,且斩钉截铁地认为?,在看到她被他的暗械所?伤之后,他得到这块玄铁会?很?开心。
他低叹了口气,发怔地盯着她手上的伤,能怎么?办呢?
“我不要,大小姐姑且继续把人情欠着吧。”楼庭柘收拾心情,起身准备离开,让她好好休息,但口中却恶狠狠地说,“我要你?欠死我,时刻因为?没有偿还我的人情而心心念念,想我想得发疯。而且……”
他忽然低身,“这是你?第一次没有践诺,我亦是你?的特例。”
焦侃云讷然,果然是歹毒的聪明人,不过,她以为?稀世玄铁十分诱人,他居然看不上么??
知道她在想什么?,楼庭柘不屑地轻笑,“自己付出心血天长?地久呵护的方叫宝物,从天而降的宝物有何稀奇……我日思夜想的,才最诱人。”
话落,他不禁想起自己时常做的那个瑰丽绮艳的梦,喉结滑动了下,他倒也不是那个意思,转头?看一眼?焦侃云,她完全没有想偏……舒了口气,看来她和虞斯,确实是没有那方面的令他惊惧的事情了。
略微放下心,楼庭柘走前着意看了眼?房顶,那里蹲踞的人已蠢蠢欲动,若非焦侃云命令他好好避让,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冲下来了,楼庭柘唯恐他还留着,嘱咐道:“今日神衰思竭,你?要尽早歇息,就不用送了,请侯爷送我吧。”
焦侃云想着也好,这两人赶紧地一并?打包离开,遂立刻回眸唤虞斯,可当她看去时,原本蹲踞之处已空无一人,稍抬眸,飞檐翘角上,半月银辉的勾勒下,倒是有一身姿俊逸的男人点足立之,眨眼?间消失于黑夜。
装作?没听见,不愿相送,亦或是,自行离去了。
楼庭柘轻哼一声,驾马离开,外间竹林浩浩荡荡的暗卫也随之而动。
焦侃云终于可以紧闭宅门,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热汤浸泡过被汗水濡湿后又?兀自被冷风吹干的躯体,她不禁轻颤了下,困倦感袭来,她毫无察觉地阖眼?打了个盹,也不过片刻时辰,再睁眼?时,就有点头?晕目眩。
换季最易伤寒,今日又?极尽折腾,她摸了摸额头?,摸不出,兴许是感染了些风寒。热雾弥漫之处不易久待,她迅速清理完身体,穿好衣衫,想着回屋多加几件。
离家时虽抱了不小的包袱,但带得薄,最厚的不过是夜里挡风的披肩,此刻感染风寒,浑身都冷,尤其沐浴后,水珠挥发带走所?剩不多的热气,湿发也滴滴答答的,披肩避不了寒意。
焦侃云把能穿的全都穿上了,还是冷,脑子也不太清晰,只?想缩进被窝把褥子全都披上,坐在桌边发着呆,捋了捋思绪,决定先绞干湿发。
宅中有极易吸水的上等丝绸,是虞斯专程给?她准备来绞发的,她坐在房中安静地捋着秀发,看着窗外的明月出神,为?了避风,窗牖只?开了半扇,夜风吹得来回摇晃,月色也半遮半掩,看得并?不尽兴。
忽然,余光扫到一道紫色的人影。她慢悠悠挪移目光,直与站在窗外的虞斯接上视线,两人皆尴尬地顿了顿,她狐疑,“嗯?”人影消失,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生病出现幻觉了,可幻觉为?何是虞斯的模样?她微微心惊,直到下一刻,房门被敲响。
她去开门,果然见到虞斯,“你?没走?”
紫衣郎君去而复返,涨红着脸,抿了抿鲜艳欲滴的唇,他的手指勾提着许多东西,一瓮热气腾腾的陶罐,几包叠摞在一起的油纸包,一枝开得正盛的红色凤仙,一个锦缎材质毛绒包边的包裹。
“我练枪。”虞斯低声道:“自然会?回马枪。”
焦侃云闻到了陶罐里飘来肉糜烂炖的味道,腹中饥饿,却故意忍着不说,浅笑问道:“侯爷有何贵干?”